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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语言的生活-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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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淌。
    夜里,开福和四妹看见一堆火。四妹说:
    “是他们。”
    “谁?”
    “队伍。我们的队伍。”
    开福和四妹向那堆黄火移动。四妹催得急,开福的脚步乱了方阵。两人在小路上,
滑行一个漫长的瞬间,开福疲软得差一点就倒在地上。
    前面有人喊:
    “谁?”
    “盘四妹。”
    四妹的声音有些颤。
    “谁敢冒充副营长,胆大。”
    “我是盘四妹。”
    开福轻轻呼出一声:红军。四妹说:
    “我们赤卫队两年前就改编成红军了。开福大哥,你救了我的命,你跟着我们走,
你也是红军。”
    两个兵擎着火把,擎到开福和四妹面前,都尖叫一声:
    “真是副营长,我们已经把你埋了。”
    “怎么埋了?”
    四妹被两个兵夹住往前走。看着前面摇动的黑影,开福一下感到四妹已被两双手拉
远,开福像失落什么贵重东西一般难受。开福看着左边那个兵把头凑到四妹的耳边,那
么近。士兵说:
    “打散后,我们去找你,只找到那个搏斗的地方。后来有人在山下发现断胳膊断腿,
都摔成了肉浆。谭营长说为我们的副营长默哀。这样我们就把你埋了。”
    “我死了一回,我是鬼了。”
    四妹的声音不大,却阴森森地有些疾人。开福紧跟在后面,毛根竖立。开福已经预
感到自己走进了生与死只隔一张薄纸的行列。
    当年的四妹,如今已变成四婆。我跨进马家大宅西厢房,四婆艰难地睁开双眼,露
给我一个满足的笑。四婆的脸上纵横布满了桂北大山一样的皱褶,驼着的背把头压低,
四婆示意我看板壁上挂满的照片,上面有她出席县省级大会时的笑容。四婆是曾经漂亮
过不平凡过的。
    四婆待我看完照片,屁股便离了板凳,摇晃进内室,转身抱出一个木箱。我看见木
箱把四婆的双手拉直,快要崩断似的。四婆的背这一刻愈发驼得像样,四婆背着一个沉
重向我走来。
    四婆把木箱摆在我面前,神情庄重。当她看出我的一脸疑惑后,便哗啦地揭开箱盖,
成堆的奖章闪烁在我的眼前。束束强光由箱底喷射而出,令我目眩,我不想去翻它也翻
不动它。口婆却在一片金光中,变得年轻起来,她笑出一种自豪的姿态。
    四婆看出我的冰冷,泄了一点气。四婆不甘心地转过身,脚步变得轻快。她从内室
里拿出两本发黄的书,是老版和新版的县志,上面详细地记载了拉好山的这场战斗。书
中记载着四婆辉煌的一页,也记载着四婆的青春。
    我接过两本书,掂了掂,像掂着历史。我说:
    “这书是我们县志办编写的。”
    “你有?你都看过了。”
    “看了,但无论新版老版,都漏记了一个人的名字。我曾经拆阅了一沓群众来信,
是专门为刘开福说话的,信的内容和我查的一些资料吻合。”
    四婆被刘开福的名字,捉回到过去的时光,露出一丝久违的忧郁。窗外有响动,四
婆昂头朝窗外努努嘴说:
    “那就是刘开福,每次有人来我家,他都偷听。”
    我看见窗外闪过一顶破棉帽。我问:
    “偷听什么?”
    “不晓得。别人问他跳崖没有?他死不承认。我叫我娃把他名字补上去,怎么总忘
了。”
    四婆的娃,如今是一县之长。我进口婆家之前,有人就告诉我,进口婆家,必然会
有看照片、看奖章、看县志、说她娃和摆她的过去这么几个步骤。在世人的眼里,四婆
的举动已成了一种怪癖。我想,四婆的下一个步骤准会来了。
    一九三二年夏,匪敌第七军军长廖磊策划对我红军大规模的“围剿”。他指派主力
匪团长罗可为总指挥,勾结附近地方匪军和贵州省部分匪军,共一万多人,分兵五路,
构成方圆百里的包围圈,大举进攻我二营。
    县志上说的二营,指的就是谭营长和四妹的这个红军独立营。
    开福已感觉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从一张张紧绷的脸上,他揣摸出形势的严峻。夜
里,开福满耳响着妈的呼唤,他想不如逃了算。但四妹那双眼睛,却把他牢牢地绑住,
一夜睡过,开福反而全身困乏。第二天早晨,谭营长的警卫生林,跑来对开福说:
    “小老乡,营长叫你去。”
    开福迷迷糊糊跟着生林走,问生林:
    “你是哪方人?叫我老乡。”
    生林说:
    “我家住金里,听副营长说你是谷里人,我们只隔一座山哩。”
    谭营长和四妹坐在一根倒睡的朽椿木上,山雾浓稠,低压在人们的头顶滚动。开福
跟着生林走近那一根朽椿,看清谭营长一张方脸正迎着自己笑。四妹侧坐在一旁,面色
忧郁,仍然是开福眼里的四妹。
    谭营长说:
    “开福,你救了副营长,立大功啦。眼下敌匪正在调集兵力向我们围来,副营长的
伤又未曾全好,今后的日子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山石场行动起来很辛苦。我的意思是
你照顾过副营长,照顾得很好,想让你担任副营长的警卫,负责她的安全,还要照顾好
她。你看怎么样?”
    开福抬起沉重的眼皮,瞥一眼四妹。四妹浸泡在她的世界里,神情凄然。开福说:
    “怕照顾不好。”
    谭营长站起身,拍打着开福的臂膀,说:
    “一身蛮力,只有你合适。生林,把副营长的手枪交给开福,定下啦。”
    开福捏住手枪,全身热烈欢畅。这样的年月里,有枪就有胆量,就有一切,马家的
那两支什么时候也得追回来。开福生来头次感到自己的力量,我不是生来就那么草鸡,
老子一样能杀人,报仇的时候到了。
    夜里队伍转移,只有风轻声从肩上滑过,紧促而小心的足音,是一串隐语,相互呼
唤着。开福背住四妹,行走在部队中间,一步也不能落后。自回部队之后,四妹一直都
沉默着,也不乱叫开福一声。在这神经都绷紧的夜晚,开福一路听着四妹蜜蜂一样的嗡
嗡声。那一声轻轻的“哥——”,一直甜到开福的心底。
    在拉好山西部八十里处,部队与小股匪军接火。枪声炸响,开福就止步不前,背着
四妹后撤,像做逃兵。身后枪声呼啸,开福怕伤着四妹,用背带把四妹吊在胸前,往石
缝里钻。开福第一次隔战场这么近,走得急迫。开福右脚打滑,身子闪失,把四妹整个
压在身下。四妹尖着嗓门喊:
    “废物。老娘哪有这么废物过,放下我,死了算。”
    开福脸上爬满孩子般的委屈,抚摸四妹的伤处,直叫:
    “错了错了,错了……”
    四妹闷声,看着开福低下那颗头,扑哧一声,笑出一方晴天。四妹的笑脸上,泊几
颗雨滴。开福觉得这一刻的四妹,是世上最美最好的女子。
    夏天热气如火。烧烤贫瘠的山地。部队在冒烟贫水的石山地走走停停,吃水成为最
困难的事,更谈不上洗身。四妹的伤口红肿恶化,开福开始听到四妹的呻吟和看见四妹
蹙紧的眉头。开福不忍四妹这般苦痛,安顿好四妹睡下,深夜溜出部队。
    马家的大门,依然向开福敝开着,马武看见开福和开福掖在腰间的手枪,神经质地
颤抖,一双眼睛如受惊的鸟,始终不敢正面碰撞开福。开福记起四妹受辱的那个傍晚里
的每一个细节,手便骚动不安。开福觉出马武这张脸,已经没有威严,现在像拘一样丑
陋。开福想崩了他。
    甘芝把包好的药,递到开福眼前,旺火才从开福眼里熄灭。开福摇上昔日马武那个
上位,扬起一双大脚,卸下枪摆在桌子正中。甘芝颠进颠出,端上饭菜和一碗包谷酒。
开福独个畅饮,似乎要把往日的损失做一餐补回来。这时辰,马武和甘芝才认识开福,
竟然是一个酒桶。
    开福喝得双眼微红,嘴里喷火。开福用手抹抹嘴皮,嚎叫:
    “马武,你过来,我不崩你。你答应我,让我今夜睡你的床,懂吗?我不走了。”
    马武连连啄头,身子颤抖如风中弱草。甘芝凑嘴到开福耳边,开福听着一股热气钻
进耳朵,麻酥酥的。
    “只是,四妹还等你取药回去。”
    甘芝淋了开福一盆冷水,开福清醒了许多。开福小心捏稳那包药,从马家那盏油灯
下,蜇进茫茫的夜海。
    开福在回部队的路上,心似气球一样飘荡。夜风猛击,开福预感到大祸悬在头顶。
开福摸到四妹的床头,把药给四妹敷上。四妹指了床边的竹筒,叫开福吃下。开福只在
马家喝了满肚子酒,又走了几十里夜路,便抓起竹筒,把饭全填进自己的大洞。开福吃
完饭,心里仍敲鼓。开福猛然醒悟,吃的是伤号的饭,是四妹忍嘴留下的。开福骂自己:
    “馋猫。”
    天光从草棚泻漏下来。开福听到东边那颗血淋淋的球,正在挣破土地,快要悬上天
空。开福双眼红肿,还没有完全从昨夜醒来。四妹翻动身子,又沉沉地睡去,四妹这一
夜睡得安静。开福谛听大自然拆裂的声响,同时听到谭营长和生林的足音,踢踏在自己
的心上,一直响到面前。谭营长问:
    “你昨夜溜到哪里去了?”
    “要药去了。”
    “谁叫你去的?这么随便。”
    开福语塞,像有刺卡在喉咙。开福偷眼看仍然沉睡的四妹,低声说:
    “副营长伤口痛,我要药来敷之后,她睡得安稳些了。是副营长叫我去要的。”
    四妹弹开眼皮,露出两粒宝石,向谭营长递过去。四妹说:
    “是我叫他去的。我伤口太痛了。”
    开福的心呼地砸在地上。开福看着四妹泛红的面庞,看着一个心爱的物件,决心要
把她保护好。开福感觉到四妹传递出一股热流,那般疼爱。开福愈是得到四妹的疼,愈
是恨那个马家的男人,有声音在开福的心底里时高时低地呐喊着。
    生林在那早之后,透露给开福一个口风,说只要给四妹要药,营长总不会怎样。营
长也不爱看四妹蹙紧的眉头,营长恋爱四妹。开福问生林:
    “营长爱四妹?”
    生林说:
    “一正一副,正好一对哩。”
    夜幕合下,庞大的身躯直是往地上伏,山梁在夜的压挤下,拱得更像山梁。四妹看
出开福这一天来的狂躁,换药的手重了,眼神变得复杂。四妹听着开福的脚步响远,叫
一声:
    “开福。”
    脚步凝固在黑夜里,没有回声。开福踩着夜的脊背,向马家走去。四妹的心被开福
吊了起来。
    甘芝胡乱裹一件衣裳,起来给开福开门。甘芝问:
    “怎么这么夜才来?”
    开福喘着粗气,没有吱声,径直走到马武的床前,一把拉出马武。马武见了阎王,
全身筛糠,被开福押到那一张客铺上。开福摔下马武,进内屋占领了马武睡的那个位置。
甘芝立在床边,从容地摘扣子,撇下两片嘴唇说:
    “你不就是想要么?”
    开福说:“不,是报仇。”
    开福粗鲁地拉过甘芝,见她睁大眼睛满心欢喜,开福心里一刺,觉得甘芝的笑是一
个诱惑,此刻正在吞噬他。开福有些莫名的烦恼,满脑子填满四妹的那张秀脸。开福心
沉意静,一心要把身下的人收拾个彻底,但慌乱中却没有把事情做成,便垮了软了,只
留下整团模糊的印记。
    这一夜,开福怎么也无法熟睡,他渴望见到四妹,他想向四妹喊几声:我为你报仇
了。但开福舍不得床上的甘芝,暗夜里,开福点亮油灯又吹灭油灯。开福睁着眼把刚才
的事反复想透,觉得已从马武身上剜了一块肉,已经狠狠地伤着了马武,仇已经报了,
只要枪还在老子手里,就要这么永生永世地报下去。
    黎明前,开福回到部队。开福像点燃的火苗,跳跃兴奋。开福在四妹面前直喊叫:
    “我报仇啦。”
    “杀人了?”
    “没有。”
    四妹说:
    “没有杀人,怎么报仇?”
    开福裂开的嘴无声地合拢,四妹双眼抓住他不放。开福觉得四妹转红的脸庞,一天
比一天秀美。甘芝从开福脑里跑出来,与四妹站作一排,开福才像做了一场恶梦,心里
直颤。开福坐在四妹面前,连连摇手说:
    “没有报仇,没有报仇。这仇还没报完。”
    开福觉得昨夜亏本了,马武占有的是鲜嫩的四妹,是没有婚嫁的四妹,甘芝不能和
四妹相比。
    “开福,我手痒了。我想总要来一次大仗的,我想打一次痛快,枪响了,你背我向
前。”
    四妹说到打仗,嗓门慢慢悠高,手一起一落击在床板上,舞蹈她的得意。
    夏末初秋,石山地里的包谷,一漾金黄,把天撑得高高地清明。包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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