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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语言的生活-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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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珍及时拦住。蔡玉珍用毛巾把花瓶擦亮,递给王老炳。王老炳用手一摸,脸色霎时变
了。他说就是它,我找的就是它。我明明看见它埋到了祖父的棺材里,现在又从哪里跑
出来了呢?帮忙搬家的人说是王家宽从你床铺下面翻出来的。王老炳说不可能。
    王老炳端坐在阳光里,抱着花瓶不放。搬家的人像搬粮的蚂蚁,走了一趟又一趟。
他们看见王老炳面对从他身边走过的脚步声笑,面对空荡荡的房子笑,笑得合不拢嘴。
    王老炳一家完全彻底地离开老屋,是在这一天的傍晚。搬家的人们都散了,王家宽
从老屋的火炕里,点燃火把,举在手上,他突然想哭,鼻子一阵一阵地酸,眼泪随即掉
下来。他和火把在前,王老炳和蔡玉珍断后。王老炳怀抱两只花瓶,蔡玉珍小心地搀扶
着他。
    过了小木桥,王老炳叫蔡玉珍拉住前面的王家宽,他要大家都在河边把脚洗干净。
他说你们都来洗一洗,把脏东西洗掉,把坏运气洗掉,把过去的那些全部洗掉。三个人
六只脚板在火光照耀下,全都泡进水里。蔡玉珍看见王家宽用手搓他的脚板,搓得一丝
不苟,像有老茧和鳞甲从他脚上一层层脱下来。
    村庄里的人全都站在自家门口,目送王家宽一家人上岸。他们觉得王家宽手上的火
把,像一簇电火,无声地孤单地游向对岸。那簇火只要把新屋的火引燃,整个搬迁的仪
式也就结束了。一同生活了几十年的邻居们,就这样看着一个邻居从村庄消失。
    一个秋天的中午,刘顺昌从山上采回满满一背篓草药。他把草药倒到河边,然后慢
慢地清洗它们。河水像赶路的人,从他手指间可快速流过,他看到浅黄的树叶和几丝衰
草,在水上漂浮。他的目光越过河面,落到对岸王老炳家的泥墙上。
    他看见王老炳一家人正在盖瓦。王老炳家搬过去的时候,房子只盖了三分之二。那
时刘顺昌劝他等房子全盖好了,再搬走不迟。但王老炳像逃债似的,急急忙忙地赶过那
边去住,现在他们利用他们的空余时间,补盖房子。
    蔡玉珍站在屋檐下捡瓦,王老炳站在梯子上接,王家宽在房子上盖。瓦片从一个人
的手,传到另一个人的手里,最后堆在房子上。他们配合默契,远远地看过去看不出他
们的残疾。王家宽不时从他爹递上去的瓦片中,选出一些断瓦扔下来,有的瓦片还扔到
了河中。
    刘顺昌只看到小河里的水花飞扬,听不到瓦片砸入河中的声音。这是一个没有声音
的中午,太阳在小河里静静地走动。王老炳一家人不断地弯腰举手,没有发出丝毫的声
响。刘顺昌看着他们,像看无声的电影。他们似乎是阴间里的人,或者是画在纸上的人。
他们只在光线里动作,轻飘、单薄、虚幻得不像人似的。
    刘顺昌看见房上的一块瓦片飞落,碰到蔡玉珍的头上.破成四五块细片。蔡玉珍双
手捧头,弯腰蹲在地下。刘顺昌想蔡玉珍的头一定被砸破了。刘顺昌朝那边喊话:老炳,
蔡玉珍的头伤得重不重?需不需要我过去看一看,给她敷点草药。那边没有回音,他们
像没有听到刘顺昌喊话。
    王家宽从房子上走下来,把蔡玉珍背到河边,用河水为她洗脸上的血。刘顺昌喊蔡
玉珍,你怎么啦?王家宽和蔡玉珍仍然没有反应。刘顺昌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子,往河那
边砸过去。
    王家宽朝飞起的水花匆匆一瞥,便走进草丛为蔡玉珍采药。他把他采到的药放进嘴
里嚼烂,再用右手抠出嚼烂的药,敷到蔡玉珍的伤口上。
    蔡玉珍再次爬到王家宽的背上。王家宽背着她往回走。尽管小路有一点坡度,王家
宽还能在路上一边跳一边走,像从某处背回新娘一样快乐惬意。蔡玉珍被王家宽从背上
颠到地面,她在王家宽的背膀上摇了几拳,想设法绕过王家宽往前跑。但是王家宽张开
他的双手,把路拦住。蔡玉珍只得用双手搭在王家宽的双肩上,跟着他走跟着他跳。
    跳了几步,王家宽突然返身抱住蔡玉珍。蔡玉珍像一张纸片,轻轻地离开地面,落
入王家宽的怀中。王家竟把蔡玉珍抱进家门,王老炳摸索着进入家门。刘顺昌看见王家
的大门无声地合拢。刘顺昌想他们一天的生活结束了,他们很幸福。
    秋风像夜行人的脚步,在河的两岸在屋外沙沙地走着。王老炳和王家宽都已踏踏实
实地睡去,蔡玉珍听到屋外响了一声,像是风把挂在墙壁上的什么东西吹落了。蔡玉珍
本来不想理睬屋外的声音,她想瓦已盖好了,家已经像个家了,应该安安稳稳地睡个好
觉。但她伯她晾在竹杆上的衣服被风吹落,于是她又从床上爬起来。
    拉开大门,一股风灌进她的脖子。她把手电摁亮,她看见手电光像一根无限伸长的
棍子,一头在她的手上,另一头搁在黑夜里。她拿着这根白晃晃的棍子,走出家门,转
到屋角看晾在竹杆上的衣服。衣服还晾在原先的位置,风甩动那些垂直的衣袖,像一个
人的手臂被另一个人强行地扭来扭去。蔡玉珍想收那些衣服,她把手电筒叼在嘴里,双
手伸向竹杆。她的手还没有够着竹杆,便被一双粗壮的手臂搂住了。那双手搂住她飞越
一个沟,跨过两道坎,最后一起倒在河边的草堆里。蔡玉珍嘴里的手电筒在奔跑中跌落,
玻璃电珠破碎,照明工具成了瞎子,河两岸乱糟糟的黑。
    那人撕开她的衣服,像一只吃奶的狗仔用嘴在她胸口乱拱。蔡玉珍想喊,但她喊不
出来。她的奶子被碴得人辣辣地痛。她记住这个人有胡须。那人想脱她的裤子,蔡玉珍
双手摸紧裤头,在草堆里打滚。那人似乎是急了,他腾出一只手来摸他的口袋,他摸出
一把冰凉的刀。他把刀贴在蔡玉珍的脸上,蔡玉珍安静下来。蔡玉珍听到裤子破裂的声
音,她知道她的裤裆被小刀割破了。
    蔡玉珍像一匹马,被那人强行骑了上去。挣扎中,她的裤裆完全彻底地撕开。她想
现在摸着裤头,已经没有用处。她张开双手,十个手指朝那人的脸上抓。她想明天,我
就去找脸皮被抓破的人。
    强迫和挣扎持续了好久,蔡玉珍的嘴里突然吐出几个字:我要杀死你。她把这几个
字,劈头盖脸吐向那人。那人从蔡玉珍的身上弹起来,转身便跑。蔡玉珍听到那人说我
撞上鬼啦,哑巴怎么也能说话。声音含糊不清,蔡玉珍分辨不出那声音是谁的。
    当她回到床前,点燃油灯时,王家宽看到了她受伤的胸口和裂开的裤裆。王家宽摇
醒他爹,王家宽说爹,蔡玉珍刚才被人搞了,她的裤裆被刀子划破,衣服也被撕烂了。
王老炳说你问问她,是谁干的好事?王老炳想说也是白说,王家宽他听不到。王老炳叹
了一口气,对着隔壁喊玉珍,你过来,我问问你。你不用怕,爹什么也看不见。
    蔡玉珍走到王老炳床前,王老炳说你看清是谁了吗?蔡玉珍摇头。王家宽说爹,她
摇头,她摇头做什么?王老炳说你没看清楚他是谁,那么你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伤口了吗?
蔡玉珍点头。王家宽说爹,她又点头了。王老炳说伤口留在什么地方?蔡玉珍用双手抓
脸,然后又用手摸下巴。王家宽说爹,她用手抓脸还用手摸下巴。王老炳说你用手抓了
他的脸还有下巴。蔡玉珍点头又摇头。王家宽说现在她点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王老
炳说你抓了他脸?蔡玉珍点头。王家宽说她点头。王老炳说你抓了他下巴?蔡玉珍摇头。
王家宽说她摇头。蔡玉珍想说那人有胡须,她嘴巴开了一下,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她
急得想哭。她看到王老炳的嘴巴上下,长满了浓密粗壮的胡须,她伸手在上面摸了一把。
王家宽说她摸你的胡须。王老炳说玉珍,你是想说那人长有胡须吗?蔡玉珍点头。王家
宽说她点头。王老炳说家宽他听不到我说话,即使我懂得那人的脸被抓破,嘴上长满胡
须,这仇也没法报啊。如果我的眼睛不瞎,那人哪伯跑到天边,我也会把他抓出来。孩
子,你委屈啦。
    蔡玉珍哇地一声哭了,她的哭声十分响亮。她看见王老炳瞎了的眼窝里,冒出两行
泪。泪水滚过他皱纹纵横的脸,挂在胡须上。
    无论是白天或者黑夜,王家宽始终留意过往的行人。他手里捏着一根木棒,对着那
些窥视他家的人晃动。他怀疑所有的男人,甚至怀疑那个天天到河边洗草药的刘顺昌。
谁要是在河那边朝他家多看几眼,他也会不高兴也会怀疑。
    王老炳叫蔡玉珍把小河上的木板桥拆掉,王家宽不允。他朝准备拆桥的蔡玉珍晃动
他手里的木棒,他坚信那只饿嘴的猫,一定还会过桥来。王家宽对蔡玉珍说我等着。
    王家宽耐心地等了将近半个月,他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时机。他看见一个人跑过独木
桥。朝他家摸来。王家宽还暂时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孔,但月亮已把来人身上白色的衬衣
照得闪闪发光。王家宽用木棒在窗口敲了三下,这是通知蔡玉珍的暗号。
    那个穿白衬衣的人,来到王家门前,他四下望一眼后,便从门缝往里望。大约是什
么也没看见,他慢慢地靠近王家宽卧室的窗口,踞起脚尖伸长脖子,窥视窗里。王家宽
从暗处冲出来,木棒横扫那人的小腿。那人像秋天的蚂蚌,从窗口跳开,还没有站稳就
跪到了地下。那人试图逃跑,他刚跑到屋角,王家宽就喊了一声:爹,快打。屋角伸出
一根木棒,正好砸在那人的头上。那人抱头在地下滚了几滚,又重新站起来。他的手里
已经抓住了一块石头,他举起石头正要砸向王家宽时,蔡玉珍从柴堆里冲出,举起一根
木棍朝那只拿石头的手扫过去。那人的手迅疾缩回,石头掉在地上。
    那个人被他们打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了。他们才拿手电照那个人的脸。王家宽
说原来是你,谢西烛。你不打麻将啦?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谢西烛的嘴巴动了动,说
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王老炳和蔡玉珍谁也没听清楚。
    蔡玉珍看见谢西烛的下巴留着几根胡须,但那胡须很稀很软,他的脸上似乎也没有
被抓破的印痕。蔡玉珍想是不是他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王家宽问蔡玉珍,是不是
他?蔡玉珍摇头,意思是说我也搞不清楚。王家宽的眼睛突然睁大,蔡玉珍看见他的眼
球快要蹦出来似的。蔡玉珍又点了点头。
    蔡玉珍和王家宽把谢西烛抬过河,丢弃在河滩。他们面对谢西烛往后退,他们一边
退一边拆木板桥,那些木头和板子被他们丢进水里。蔡玉珍听到木板咕咚咕咚地沉入水
中,木板像溺水的人。
    自从蔡玉珍被强奸的那个夜晚之后,王老炳觉得他和家宽、玉珍仿佛变成了一个人。
特别是那晚上床前对话给他留下怎么也抹不去的记忆。他想我发问,玉珍点头或摇头,
家宽再把他看见的说出来,三个人就这么交流和沟通了。昨夜,我们又一同对付谢西烛,
尽管家宽听不到我看不见玉珍说不出,我们还是把讲西烛打败了。我们就像一个健康的
人。如果我们是一个人,那么我打王家宽就是打我自己,我摸蔡玉珍就是摸我自己。现
在,木板桥已经被家宽他们拆除,我们再也不跟那边的人来往。
    在一些无聊的日子里,王老炳坐在自家门口无边无际地狂想。他有许多想法,但他
无法去实现。他恐怕要这么想着坐着终其一生。他对蔡玉珍说如果再没有人来干扰我们,
我能这么平平安安地坐在自家的门口,我就知足了。
    村上没有人跟他们往来,王家宽和蔡玉珍也不愿到河那边去。蔡玉珍觉得他们虽然
跟那边只隔一条河,但是心却隔得很远。她想我们算是彻底地摆脱他们了。
    只有王家宽不时有思凡之心,夏天到来时,他会挽起裤脚涉过河水,去摘桃子吃。
一般他都是晚上出动,没有人看见他。他最爱吃的桃子,是朱灵照相时,曾经靠过的那
棵桃树结出来的桃子。他说那棵桃树结的桃特别甜。
    又过了一年,蔡玉珍生下一男孩。男孩出生时没有啼哭,男孩长着一双大眼和一对
大耳,显得十二分的可爱。但是慢慢地,蔡玉珍发现了问题,男孩空长了眼睛、嘴巴和
耳朵,他又瞎又聋又哑,连咿咿呀呀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蔡玉珍发现这些问题之后,她的耳边突然回响起一首歌谣:蔡玉珍是哑巴,跟个聋
子成一家,生个孩子聋又哑。声音仿佛从河那边飘过来。她想我们还是没有离开他们,
我们被他们说中了,她像王老炳那样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实在想不下去了,她就如一匹
被人骑过的伤心的老马,对着她怀中的小马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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