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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3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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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攸关之际,岑立昊站在了钟盛英的身边,越俎代庖地向警卫排一班长等七名战士下达了任务,指挥两个战斗小组从两丈多高的石崖上跳下,出其不意地出现在对方侧翼,猛烈射击,吸引敌人火力,掩护钟盛英等人撤退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随即,警卫排长也带着两个战士从右翼出击,与岑立昊相呼应,对敌形成夹击态势。
  在那种短兵相接的战斗中,谋略和战术全靠临机应变,凭借的主要是一股视死如归的豪气。狭路相逢勇者胜,置于死地而后生,战局就是在那突如其来的英雄的两分钟内起了变化。他打了对方一个想不到,一条血路在凶狠的吼叫声中杀开。他成功了,而且除了警卫排一班长在撤退时摔掉一颗门牙、一名战士左小臂被骨折以外,没有增加新的伤亡。
  打完那一仗,钟盛英毫不掩饰地对266团团长任广先和政委杨万辉说,这小子有种,先提拔,后送校,哪怕他只有匹夫之勇,我也要培养他十年。
  G城战役中,刘英博所在的五连担任打穿插的任务,跟随他们行动的是副参谋长辛中原。
  穿插中他们在107号高地被对方的一小股兵力伏击了,当时就牺牲了一个战士,三人负伤。连长要带人搜山,指导员分析,对方兵力不会超过一个班,是为了迟滞我军行动,不能恋战,快速通过为好。两个人意见有点不统一,就等辛中原决策。辛中原说,刘副指导员谈谈。
  刘英博知道,怎么个打法,辛中原心里是有数的,让他谈不外乎是给他一个机会。刘英博说,纠缠肯定是不行的,但不打肯定也是不行的,那样会给后续部队三营留下后患。我看可以这样,以一个班伪装开进,引诱敌人暴露火力,主力边打边撤,再引诱敌人火力跟踪。我带一个班隐蔽待敌。等他完全暴露了,两边夹击,一举歼灭之。
  辛中原说,理论上是可行的,我看就这样。于是如此这般做了部署,就开始行动。
  真正打起来之后,并没有像刘英博计划得那样程序井然,但是由于总的原则和方针有数了,打得就比较自如,果然玩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战术,后来清点战果,对方是六具尸体。
  这一仗,让刘英博很露了一手。

《明天战争》第二章二
  岑立昊是在765高地战斗中就任一连连长的,一连连长在东班地区被地雷炸死了。
  765高地战斗是一场小仗,实际上是一场炮战,完了之后步兵上去,遭到的抵抗很微弱,没有什么伤亡就解决了。倒是765侧翼的2号高地的阻击火力持续了很长时间,岑立昊派人攀援而上,又被打退了。岑立昊一怒之下,玩了一点小战术,调上两门迫击炮,扛到半山腰上,在石洞上凿了个后力底座,直接平射,一边用步兵火力引诱对方暴露,一边把炮当枪打,把几个山洞火力点都炸飞了。对方几个兵夺路而逃,这边早有准备,捉过来一看,都是老兵,差不多都快三十岁的人了。
  这次战斗,岑立昊还负了伤,却不怎么光荣。打扫战场的时候,有个战士屁滚尿流地跑来报告,说战利品里有发炮弹,好像是上了引信,不敢乱动。那战士一边说一边哆嗦,像见到了鬼。岑立昊是炮兵出身,就亲自查看,一看就火了,原来炮弹头上并没有引信,而是塑料保护帽。岑立昊黑起脸来骂那个吓坏了的兵,说是猪脑子,基本常识的不懂,军人的不是,说着来气了,照着炮弹踢了一脚,说,你怕个球,你就是拿手榴弹砸也砸不响它。说完又踢了一脚,这一脚还没有收回来,就惨叫一声倒下了,卫生员赶快过来,说是脱臼了。
  钟盛英听说岑立昊踢炮弹把脚踢伤了,拿起电话就骂辛中原,说把岑老虎给我狠狠地撸,让他把尾巴给我夹紧了。这狗日的太莽撞了,你给他个原子弹他都敢踢,不把他骨头捋软了恐怕要出事。
  辛中原原封不动地把把钟盛英的话传给了岑立昊,岑立昊当时笑笑,得意洋洋地吆五喝六,驱赶羊群一样押着俘虏下了山。
  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公路上走过来几个护送伤员的战士,其中的一个看见俘虏,突然从车上跳了下来,勇敢地冲进了一连的队伍,揪住了俘虏当中的一个,拳打脚踢,边打边骂,甚至带着哭腔:你这个鬼子,你杀我边民,你害我战友我要报仇,我要……
  一连的战士都愣住了,岑立昊也傻眼了,没搞清楚这个老兵受了什么刺激。
  在那个老兵的有力的打击下,俘虏的鼻孔和嘴角都渗出了液体。一连有几个战士看不下去了,这是我们抓的俘虏,你凭什么这么死去活来地打啊,要是打死了怎么办?抓一个俘虏可以立二等功,要是打死了,三等功都没戏。一连的三个战士一拥而上,把那个老兵推开了,说,有本事你自己抓去,你抓住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别拿我们的战果耍威风,打死了你赔得起吗?
  这时候岑立昊一拐一瘸地走过来了,冷冷地看了看那个兵,问道:哪部分的?
  老兵立正回答,五连的。
  岑立昊说,哦,五连的,你们副指导员刘英博同志还活着吗?
  老兵回答,刘副指导员还活着 ,可是我们牺牲了几个同志……我要报仇!
  岑立昊鄙夷地说,你他妈的要报仇,昨天夜里你干什么去了,你怎么不掂根枪到我们阵地上去?
  老兵说,昨天夜里我们在同敌人浴血奋战……
  岑立昊说,浴血奋战你妈个蛋!昨天夜里哪里有战斗我还不知道?
  老兵说,我打敌人有什么错?
  岑立昊说,他的手都被捆住了,你还在他面前耍什么威风?你看见没有,你把他嘴角都打出血了,他连哼哼一声都没有,他在冷笑,他看不起你。
  老兵涨红了脸,嘟嘟囔囔地说,你为敌人帮腔,你侮辱自己的同志,你……你包庇敌人!
  岑立昊说:去你妈的,好像就你他妈的有民族仇阶级恨。这家伙是特工队长,我把他放了,给他一杆枪,你敢不敢跟他比试一下?
  老兵说,你压制同志,包庇敌人。
  岑立昊说,好,你还想找霉倒是不是?来人啦,把这老兄身上的绳子解开,让他同我们这位勇敢的同志比试比试擒拿格斗。
  老兵一看岑立昊像是要动真的,马上说,你们一连立场不分,我向首长告你们。
  岑立昊笑笑,掏出手枪在手里玩了两圈,突然对准老兵的裤裆,点了一下,又点了一下。老兵大惊,捂着裤裆就跑,由于紧张,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一跤,爬起来接着又跑。
  岑立昊哈哈大笑。

《明天战争》第二章三
  这场战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一支征尘仆仆的部队从南方前线撤下来的时候,坐在长长的军列里,一千个人有一千种心态,多数人都怀着胜利返回的狂喜,也有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有怀念牺牲战友的悲伤。这些人都是一个部队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熟悉的这些人岑立昊都没有记住,却永远地记住了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一张冷静的脸,微黑,粗糙,眼睛不大,戴着厚厚的眼镜,坐在一个角落里沉默不语,面前放着一个笨重的黑包。此人神情有些苍老,大约四十来岁年纪,岑立昊不认识他,别人介绍说这个人是一个战地记者,拍了很多照片。在过长江大桥的时候,岑立昊同他坐到了一起,交谈起来,知道他不是什么记者,摄影只是业余的,真实的身份是军区陆军指挥学院的教员,叫范江河,是随某某军行动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湖南境内一个兵站里,被上一列兵车拉下了。
  岑立昊说,既然是指挥学院的教员,该到团首长的车厢里去,那里有几个卧铺。
  范江河连连摆手,叮咛岑立昊不要声张,他想跟战士们在一起,听听年轻的声音。
  两个人谈起了战斗,具体到一个战例,范江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不行,这样下去不行,要改变这种状况。
  岑立昊问他是什么意思,范江河就打开了话匣子,说,这次参战很说明问题,和平时间太长了,而且又经历了一个除了胡来几乎不干正经事的漫长的〃文革〃时期,军队已经严重消退了战斗力。这次参战检验了部队的战斗作风和战斗实力,同实战的要求差距太大了。对方一个加强营的防御阵地,要用两个团以上的兵力攻打,还至少要用一个炮兵群的火力和一个团保障物资。就这样,我军的伤亡还比对方大。整个战争时期,我跟随行动的那个方向层层上报的累计战果,竟然是对方全部兵力的三倍,也就是说,按照我方计算的战果,对方的全部兵力被我们消灭了三次。哪有这样的事啊?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尤其可怕的是,我们有不少前线指挥员明明知道这战果里有太大的水分,但没有一个人去点破,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评功评奖。我跟的那个团,把评功评奖评烈士搞得轰轰烈烈,却很少有人关注问题。这很危险。
  岑立昊当时惊得目瞪口呆。范江河说的那个方向他知道,那是那场战争中比较重要的一场战斗,出了很多功臣。
  范江河说:战士们流血牺牲,评功评奖是应该的,但是我们应该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多出一点战争智慧,少出一点烈士。夸大战果是一种腐蚀剂,这样弄虚作假粉饰战绩,无疑给部队埋下祸根,这个问题一天不解决,这个祸根就一天天长大。终有一天,我们会发现部队不能打仗了,那怎么得了啊?从现在开始,部队的首要工作就是要研究教训,找出问题,解决问题。只有找出问题,才能提高战斗力。我一定要反映这个问题,否则死不瞑目。
  岑立昊尽管知道范江河说的情况仅仅是局部的问题,并不代表整个参战部队的情况,甚至还觉得范江河的那句〃死不瞑目〃有些偏激,但是,他还是为范江河深邃的忧患意识所感动。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范江河都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军人。
  他要下了范江河的通信地址,回到部队后经常跟范江河通信。范江河说他已经把在前线所思考的问题写成报告,呈报给军区分管作战训练的副司令员K首长,K首长当时还不到五十岁,以精明强干和雷厉风行的少壮派形象著称于军内外。K首长非常重视,在范江河的信作出如下批示: 探讨问题,广开言路,知无不言。指示秘书将范江河的信摘要打印,送给军区其他首长传阅。
  不久,军区果然下发了一道文件,摘引了范江河反映的问题,要求各部队实事求是,认真总结教训,寻找差距。

《明天战争》第二章四
  266团在参加边境作战的时候,范辰光也在为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进行着不屈不挠地战斗。
  不管有多少种说法,但归根到底,范辰光没能提干,其实就是一个原因:文化程度问题。当时有规定,初中毕业以下,不得提干。
  在岑立昊等人提干之后,范辰光疯了一样,要追到边境去找钟副师长,多少有点虚张声势的架势,因为钟副师长是去看地形的,行无定所,再说擅自行动,团里也饶不了他,闹急了,给他扣一个破坏战争行动的帽子,那就吃不了也兜不走,范辰光不会真的干这种蠢事。
  范辰光没能上前线,是因为政治处把他划到了重点人的名单里,怕他一时想不开,到了前线出问题。但是留在老连队也不合适,既然是重点人,还是集中起来管理为好。
  范辰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重点人〃,在他的感觉里,他仍然是266团的尖子,是四大金刚之首,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屁淡筋松地耗日子,他跟那些留守的老弱病残有着本质的区别。况且,组织上有话,虽然这次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提干,机会还有,要经得起考验。
  因为各连留守人员分散,早晨出操就不太正规,稀稀拉拉地,范辰光主动找到团留守处主任、副政委彭其乐建议,说驻地分散,但心不能散,前方在打仗,后方不走样,要把正规化搞起来。彭副政委觉得这个老兵的想法有道理,就召集全体留守人员开会,重申留守纪律,要求早晨出操,晚上点名,白天检查,夜里查铺,偶尔还要搞搞点验紧急集合之类的行动。彭副政委还宣布,二营留守的吴副教导员身体不好,可以多指导,具体的行政管理工作就由范辰光负责。
  彭副政委是老政工干部,管人有经验,他这样安排,既有废物利用的意思,也有安抚范辰光、防止他节外生枝的意思。
  这下范辰光又来劲了,只要手下有三个人供他指挥,他就可以超常发现。于是乎266团留守处在沉寂一段时间之后,又重新喧哗起来了,清晨军号嘹亮,范辰光指挥的一群老弱病残参差不齐的队伍,也夹紧屁股喊口令。白天,范辰光往往还主动代表彭副政委和吴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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