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天帝陡然提高了声音:“把你的媳妇带回去!这样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
青王难以掩饰他的恨意,他用毒蛇般的目光在我脸上狠狠地盯了一眼,然后上前拉走了那歇斯底里的妇人。
那个时候,储帝正神情复杂地望着我,他的目光似乎有些飘忽不定。
我的祖父则静静地望着储帝,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从天帝寝宫出来,储帝叫住了我。
我看见他欲言又止,神情迟疑。我想,他其实多少有些疑心。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提起,只是说:“你回来得正好。如今东府那边事情很多,我正需要你帮忙。”
过后他待我依然如故。
我在他身边的地位,渐渐已不成为秘密。
我经手的事情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有一种以前隐身储帝背后时,所未曾体验过的滞涩感觉。
这年的腊月,一个难得空闲的日子,我和胡山坐在花园的暖阁里,喝着温热的酒,欣赏今冬的第一场雪。胡山说:“王爷如今已权倾朝野,今后又怎么打算呢?”
我听得怔忡,权倾朝野?
胡山微微一笑,说:“即使眼下还算不上,很快也就是了。到那时候,王爷打算做些什么呢?”
我呆了一会,反问他:“先生是不是有什么提议?”
胡山却说:“这是王爷自己的事情,该由王爷自己决定。”
他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又说:“等过完这个年,姑逢山就该有消息来了。”
中土军与东军正在肃州姑逢山展开决战,帝都的人们都在翘首期待那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默然片刻,他转回身,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到了那个时候,王爷或许能把很多事情看得更清楚些。”
我一时无从分辨他话里的意思,然而我总觉得,他的话里有种明显的暗示,这种暗示我在北荒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
我将窗推开一条缝,风立刻卷了进来。雪花在暖阁中飞舞,迅速融化成水气。我便透过薄薄的雾气,遥望着若隐若现的未来。
帝懋四十年正月十五,中土军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到帝都,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战决定了东府最后的命运,我想,今年春天这场战乱便能够结束。
五天之后,天帝颁下诏书,封我为上将军和理法司正卿。
如今,我的地位已凌驾于我所有的叔伯之上,成为仅次于储帝的人。
没有人敢说什么。
因为惟一能给予我这样地位的人,只有天帝。连储帝也不能。虽然他在这件事情上,可能起了极大的作用,但我有种感觉,这一次,是出自天帝本人的意旨。
朝务每天都像潮水般涌到我手中,我忙得整天难以脱身。
然而,即使在最繁忙的时候,我也总是能感觉到身后异样的目光。
从前是鄙夷不屑,现在是刻毒嫉恨。
这种感觉如此清晰,常常让我不寒而栗。
三月,在皇家御苑的猎场上,一支流矢射中了我的坐骑。
我猝然落马。
后面的奔马接二连三地从我头顶越过。我耳边全是隆隆的马蹄声,我甚至能感觉到马蹄踏上我周围泥土时,大地可怖的震动。
我脑中一片空白。
后来我猜想,在一个短暂的间隔里,我确实已经失去了意识。
直到有一匹马在我身边停下。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
我微微抬起头。阳光就在我的正前方,所以过了好久,我才认出马上的人。
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惊惶失措,出现在储帝一贯从容淡定的脸上。
他脸色苍白,一语不发,死死地盯着我看。我想在那一刻他肯定联想起了他的父亲,先储?靖当初便是在一次狩猎中坠马,然后被狂奔而过的马群活活踩死。
良久,还是我先开口叫了他一声:“储帝。”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从马上跳下来,走到我身边,亲手把我搀扶起来。
“你没事吧?”
他仔细审视着我。
我勉强笑了笑,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的问题了。
我在府中修养了好几天。偶尔回想起来,还是惊魂难定。我从未有过如此接近死亡的时候。我想,我居然能够死里逃生,真是上天的庇护。
这件事照例不了了之,因为谁都清楚即使追查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储帝派了大批禁军在我身边护卫,但我知道这根本没有用。那些暗中伺伏的人,随时都可以用各种办法对我下手,我防不胜防。
只有一个办法能让我变得安全——先下手为强。
可是我不能那么做。
因为储帝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举动。
春日温暖的阳光照在我身上,可是我心底却一片冰凉。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到,我一直赖以为荫的大树,已经无法保护我。
第五部分第52节 东府公主
就在我坠马的第三天,从东府传来消息,东帝甄淳自尽。
历时两年半的东乱终于平定了。
然而,尚未来得及喘息,鹿州又发生了凡奴作乱。毕竟凡奴无法与东军相提并论,起先谁也没有太过在意。然而不过短短两个月,叛乱便席卷了大半个鹿州,不能再不加以理
会。
五月中,储帝命我领军前往鹿州。
我闻言吃了一惊,冲口问道:“为何要我去?”
储帝没有在意我的失礼,他很平静地解释说:“这是祖皇的意思。”
了然和寒意同时涌上心头,我没有再说什么。
月末,渡过汾水,在鹿州大营,我见到先行到达的平乱军统帅赵延熙。他从东府赶来,脸上犹带风尘困倦之色,然而依旧气度沉稳,言谈缜密。他说,在途中他已经探听到叛军的不少底细,其实叛军中真正可虑的,只是首领仲葺一个人。
“仲葺算得上是个人物。”
他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里略为带着一丝迟疑。
我装作未曾觉察。深思良久,我说:“仲葺是个人物,他身边的人却未必是。”
赵延熙眼神一亮,颔首称是。
我问他:“赵将军可是已经有了入手的办法?”
他犹豫了一下,说:“是,但此事要请王爷担当。”
我笑了笑,“东乱初定,能够少动干戈自然再好不过,你且放手去做。”
他神色欣然,却只是简单地回答:“是。”
赵延熙后来将收买仲葺手下的经过,详细告诉给我,不过事先我并未过问。那段日子,我忙于应付鹿州的世家。这些人都是百年望族,根基深厚,平日不可一世,此时他们勉强维持的矜贵之下,掩饰不住张皇失措。他们不断地纠缠,向我诉说敦促,要我尽快剿灭叛乱的凡奴。
七月初,赵延熙在一次里应外合的偷袭中,抓获了仲葺。
叛军中半数随即投降,不肯放弃的半数,被赵延熙率军包围,只待一声令下。
“要动手吗?”
赵延熙本可以自专,然而他却遣人来问。我知道他的犹豫,我心中也有同样的迟疑。
世家们兴奋异常,他们轮番进言:“杀死他们!好好地给他们一点颜色,他们才不敢再次作乱!”
我想,他们是真的不在乎那些凡奴的性命,无论死了多少人,他们都可以再从凡界掳掠。
“如果他们平日对凡奴稍好些,又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储帝的喟叹从心里一掠而过,我站起身来吩咐:“去军中。”
三日后,我来到赵延熙的帐中。他显然猜到我的来意,立刻命人提仲葺来见。
片刻之后,一个肤色黝黑、消瘦清秀的少年进了大帐,他坦然地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说:“我是仲葺。”
我一阵愕然。
他微微一笑,又说:“我知道你是当今储帝之外,最受宠信的皇孙。我想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情,你也不会想要见我,所以你就直说吧,什么事情?”
眼前的少年,和我相仿的年纪,却有种异乎寻常的勃勃生气,我不由觉得自己老气横秋,好像比他大了十岁也不止。
可是他将要死去。
我沉默了一会,缓缓地开口:“你为什么要作乱?”
他似乎有些意外,一怔,然后说:“不为什么,只不过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
我笑笑,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个,只是一股莫名的惋惜,让我说不出下面的话。
过了一会,他忽然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我看着他,他的神情平静至极。我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不想杀你。”
他笑了,“如果你想要我归顺,那是肯定办不到的,所以你必须要杀我。”
我默然片刻,点点头说:“是啊。”
顿了顿,我又摇头,“不对,我不想杀你,只是你必须要死。”
他微微皱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看着他,“你很聪明,猜不到么?”
他想也未想,便嗤笑道:“你们这些贵人,跟我们这些人想法从来不同,我死也要死了,懒得费这个力气,你还是直说吧。”
我说:“好。我知道你不怕死,你的那些兄弟也不怕死。可是不怕死不等于不想活,如今你已经没有活路,可是你的兄弟们还有,你要不要给他们?”
他眼波一闪,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站起来踱了几步,“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能不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就看你在这三天里能不能劝服他们。”
“你打算放我回去?”
“是。”
“但是我必须要死,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自尽?”
“难道你不愿意?”
他默然片刻,突然对我一揖,道声:“多谢!”
我说:“不必,只不过我也不想大开杀戮而已。”
仲葺摇头,“不为这个。其实还没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猜到是这么回事,只是我倒想看看你要绕上多久才肯说出本意。白王爷,你还真不叫我失望!”
说罢,哈哈大笑几声:“行了,你不叫我失望,我也不叫你失望!”
我淡然一笑,“那好,你记得,三天。”
我知道我不必特意提醒,正如他所说的,其实我们都早已知道结果会如此。两日后,仲葺便自尽身亡,除了极少数叛军随之自尽,其余人都降了。
听到消息,我只觉那股莫名的疲倦,又开始纠缠身心。
我下令厚葬仲葺。
那是七月初的事情,然后我又在鹿州逗留了一个月。
其实善后的事情并没有那么棘手,然而不知为什么,我不再急于回帝都去。是从何时起,我的心情有了这样的变化,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于是东乱初定,政务千头万绪的时候,我在鹿州心平气和地享受清闲。
然而帝都朝局变动的消息传来,仍有种力所不能及的无奈。
七月中,听帝都来的信使说起,天帝将他的外孙女,东府公主甄慧接入了宫中。
四个月里,这是我第二次听人提起这个女子。
第一次在三月。
负责去东府押解甄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