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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文武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一些人则言之凿凿的指责刺客说谎。
姜皇后在百官中是极有人缘的。这让我有一些妒忌。
费仲走上一步,在他耳边说:“此事无论真假,都是非同小可。不如让我将刺客与皇后分别收押质询,及早探明真相。”
纣王惨淡的笑了笑:“就算查出真相,又能如何。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只是难过。全天下的人想杀我,我都无所谓。唯有她要杀我,我是万万不能接受”
费仲无言,领了圣旨,俯首退下。却又被他喝住:“无论如何,万万不要对皇后动刑。”
费仲点头。
他心里仍然挂念着他的妻子,即使他认为她要杀他。
男人的确是简单的动物。
妲己的厉害
姜皇后
我终究还是低估了的妲己的厉害。直到此刻,我才隐隐感觉自己做了蠢事,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死的这天,天阴得很,似乎隐隐将要下雨,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水来。墙角的黄历上写着“诸事不宜”。我并不知道“诸事不宜”就意味着死。或许时限到来时,人终究要死,无论黄历上写着什么。这是生为人最美妙,也是最无奈的一点。没有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死后又会如何,于是只能四平八稳的努力活过每一天,不去设想身后之事。等到死亡来临时,或恐惧,或疑惑,或问心无愧,或死不瞑目,都是转瞬即逝的念头。唯有死亡本身,天长地久,亘古不变。
晌午十分,宫内竟飞进了一只乌鸦,兀自嘎嘎嘎的叫个不停。没过多久,一个面容英俊的男人闯入我的中宫,目光倨傲,让人憎恶。
他的名字叫费仲,是天子面前最为炙手可热的佞臣。他虽官职不高,却有诸多王侯将相力所不及的本领。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却又十分畏惧。
正是他,让我的丈夫选天下美女,并招苏妲己进宫。我和别人一样,恨他入骨,却绝不怕他。他这类卑劣小人,不配让我害怕。
他身后带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武士,手中握着金黄色的圣旨,神态猥琐,如同阎王殿外卑微的判官,在生死簿上肆无忌惮的画叉,却并不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没有向我跪拜行礼,我便明白他是来取我性命的了。
于是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缓缓的将没有理好的发髻理好,披上了我平日最喜爱的一件外衣。
果然,他站在大殿中央,张开那本圣旨,朗声宣读。
那是一本足以致我于死地的判决书。其中的内容我字字听得清楚,连接起来,在头脑中却变成了一个个滴着血的片断,残缺不全了。我只感觉他每念一个字,便如同一只食尸的秃鹫在我的心肝啄上一口,痛楚难当。
圣旨中说,我位居正宫,德配坤元,却不思日夜兢惕,为君分忧,反而豢养武士,于御花园中密谋行刺天子,妄图助我父亲东伯侯姜桓楚起兵谋逆,夺取天下,罪不可赦。即日起收入监中,限期交待弑君谋逆的全部实情。
我心里暗暗觉得可笑。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借口,漏洞百出,不堪一击。一个人若想让另一个人死,无论什么残破的理由都是足够。让我心痛的并不是圣旨中的那些不入流的侮蔑之言,而是“圣旨”本身。
如今听信谗言要取我性命的,不是别人,而是和我同床共枕多年,生儿育女,让我心甘情愿无私奉献一切的丈夫。
别人想杀我,那是万万不能。若是他要杀我,我却无力抗拒。
“皇后娘娘,您有什么话要说么?”费仲问我,目光狡黠。
我看着他,恨不得将他大骂一顿,之后撕成碎片。可我明白在这个一心想让我死的佞臣面前,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让我在生命的最后时间中失掉仅有的那点尊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带我走吧。”我淡淡的对他说。
便是死,也要死得干干净净,不值和费仲之流多费口舌。对我而言,与其失态,还不如去死。
11
费仲
姜皇后入狱之后,不吃不喝,不哭不闹,甚至连话也不说一句。
我从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刚强的女人,不觉肃然起敬。于是便也隐隐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在这个浑浊的世界上,如此的女人已经不多。
我对她说:“皇后娘娘,你若将谋逆的罪名认下来,我费仲可以保证你性命无忧。你又何必如此顽固。”
皇后看也没看我一眼,只是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我粲然一笑,不以为意。我做惯了奸臣,早已不在乎这些无关痛痒的鄙视。
“我也相信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陷害。可你是何等了得的人物。世道如此,岂是你一人的贞烈可以改变的?还不如学我这类小人,明哲保身才是正经。”
我话音未落,姜皇后竟拍案起身,怒目相向:“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下流坯子,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我是死是活都不要你管。你若有种,就叫妲己那个贱人来见我。哪里就轮到你这奴才多嘴?!”
我无奈的摇头,离开了。
我虽是奸臣,刚才的规劝却都是肺腑之言。她是正宫皇后,过错再大,顶多是废黜,绝没有杀掉的道理。可她若固执不认,抵抗到底,却只有杀她才能罢休了。
看来这个女人也并不如我想得那样聪明。
为我指明生路
姜皇后
我自然明白费仲的规劝是想为我指明生路。
可我若真是听了他的话,我还是我么?
我是皇后。对我而言,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杨贵妃
坐在我面前的深牢大狱中的姜皇后,形容枯槁,面色憔悴。昔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也早已蓬乱不堪,和朝歌街市上的病妇并无二致。
兔死狐悲。无论平日我如何恨她,见到昔日流光溢彩的皇后沦落至如今的阶下之囚,我竟也开始感怀起自己的身世来。尊贵典雅如何,母仪天下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男权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力倾轧的可怜牺牲品。
“你来了。”她轻轻的对我说。声音因绝食而虚弱无力,却仍坚定不渝。
我点了点头。眼泪竟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看我的人。”她惨然一笑,“看来很多人都盼着我死。”
“你为何不为自己申辩?天子是聪明人,绝不至半句也听不进去。”我说。
姜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不明白,他早已经变了。圣旨中罗列的那一干罪名,纰漏百出,不攻自破。我是中宫皇后,我的儿子是东宫太子。他死后,我的儿子作皇帝,我便是太后,天下独尊,万民瞻仰。我又怎会去怂恿父亲造反?天下哪有父亲作了皇帝,女儿鸡犬升天的道理。他已经被妲己迷住了心窍,早失去了正确判断的能力。而今,一心想我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他若想我死,我无论如何争辩也是没有用的。”
说罢,她竟痛哭流涕起来,伤心之至。仿佛是回忆起令人伤感的很多往事。
我从未想过她会哭。她是何等坚强好胜的女人,她的喜怒好恶从不轻易表露。即使被人陷害,深陷囹圄,也绝不屈服半点。而今为了那个被女色迷惑了心智的男人,她竟哭了。
她终究是个渴望忠贞的女人。
良久,她止住了抽泣,语气也平缓了许多:“看来我多半躲不过这一劫了。天要我死,我尚可顽抗。若是他要我死,我便无话可说。你若念及昔日的交情,便一定要想方设法除掉妲己。我死便死了,他若再被那贱人迷惑,恐怕结局和我一样。”
事到如今,她心里想着的仍是那个负心的男人。
可我又能如何劝阻她呢。我太了解她了。她若是愿意变通,又怎会落入今天的境地。
于是我只能含泪点头,退了出来。
牢外凄风苦雨,让人想融化在这风雨中,不必再理这天地间的一切。
对着镜子画眉毛
妲己
杨贵妃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对着镜子画眉毛。这个简单的动作占据了我每天独处的大部分时间。先画上,再洗掉,然后再画,直到满意为止。每次大功告成,我都会对着镜子仔细的端详许久,不忍离视。
这是我唯一喜欢的做女人的感觉。无论何时,总能以这种简单机械的方式取悦自己。
“你来找我,是要我帮忙救皇后吧。”面对坐在我对面的杨贵妃,我淡淡的问。
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我嫣然一笑:“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恨她。”
她无奈的笑了笑,说:“我是恨她,可我却从不想她死。她虽可恨,却有太多不该死的理由。”
我没有说话。确切的说,我是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我缓缓起身,给杨贵妃倒了一杯滚热的茶,轻轻放在她手边。我不喜欢那种无人开口说话的尴尬。
她抬头看我,目光中带着哀求。
从来没有人求过我。杨贵妃的目光让我的心肠再次软化了一些。
我想起不久前在中宫,皇后和黄妃出言辱我,她曾试图帮过我,这让我今日仍很感激。
人啊,就是不能欠别人什么,否则总有一日要加倍归还。
“我若不杀她,她便一定会来杀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轻轻的说,“何况如今杀不杀她,决定权不在我。”
美丽尊贵的杨贵妃竟然起身,双膝跪下,泪流如注:“无论是谁想杀她,这世上能救她性命的,就只有你一人。大家同为女人,你便放她一码吧……”
这下轮到我不知所措,呆站在原地,头脑空白,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良久,我长叹了一口气,俯身扶她起来。
“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绝不杀她。”我淡淡的说。
杨贵妃垂首道:“谢谢你。”
我惨然一笑:“不要谢我。有朝一日你也会恨我的。”
杨贵妃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只是冥冥中感觉,姜皇后不能死。她若死了,一切便真的再也无法挽回。
费仲
“早日将她定罪废黜,赶出宫去吧。我不想杀她了。”
妲己淡淡的对我说。眉眼嘴角间流溢着浅浅的悲伤。
“他的父亲是东伯侯,雄兵百万,你若不杀她,不怕她将来寻仇?”我问。
她无可奈何一笑:“我既然决定放她,便是做好了将来她找我寻仇的准备。其实要找我寻仇的,又何止她一个。”
气氛陡然伤感起来,我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
“原谅我的反复无常吧。我就是不想杀她了。我只想让她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
她竟然流泪了,晶莹的泪滴簌簌落下,凄美得让人心动。
于是我走上前去,将她拥入怀中。她没有抗拒,仍是兀自的流泪不停。
“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我在喉中低声说。
人伦情理的浩劫是如此微妙,谁又知道哪些是天灾,哪些又是人祸。
永远无法征服
妲己
尽管如此,我还是错了,错得彻底,一塌糊涂。
事情和我最初的预想完全一样——对于姜皇后这个女人,我尽可以去消灭,却永远无法征服。
第二天,天高云淡。我陪纣王在园中赏花。
远远的,我看见费仲匆匆向我们奔来,神色慌张。我心里明白,昨天商定好的计划多半又出了变故。
费仲身后的少年奉御官手中端着一个黑色托盘,盘上盖着幔布。端盘的男孩双手不停颤抖,目光中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我抬头看费仲,他却对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神色无奈。
“这是什么?”他问费仲。
费仲不语,伸手将盘上的幔布掀开。
漆黑的盘中,竟然躺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睛。
我的心猛的一颤,双眼一黑,几近昏死过去。
他也慌忙伸手掩住了眼睛,惊惶失措,指着盘中惨不忍睹的眼球,厉声问费仲:“这是什么?”
费仲垂首,低声说:“今早我质询皇后时,她突然间勃然大怒,竟自剜一目,掷在地上,而后嚼舌自尽……”
听到费仲的禀告,他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猛的瘫坐在椅上。
这个消息对我而言也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我的头脑中刹那一片空白。
她还是死了。她用这种残忍的方式孤傲的拒绝了我的施舍。她宁愿死得血肉模糊,也不肯放弃与生俱来的尊贵,向我屈服。
沉默了良久,他竟痛哭流涕。伏在桌上不停的抽泣,悲痛欲绝。他如此惊天动地的为一个人而哀伤,我以前从未见过,以后也再未得见。
他的悲伤让我嫉妒,也让我感动。那一刻我明白,或许他根本就是始终爱着他的妻子的。我的存在不过是代替姜皇后完成了一部分她不愿,或不屑去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