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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怀念以前家里那些书。爸爸只要发薪水就会给我买书。爸爸喜欢看书,妈妈只看杂志。
有时候有这么一两分钟,我会想:爸爸在牢里怎么样了。有没有书可以看?是不是只有稀稀的汤可喝,里面还只有几片马铃薯皮?
每次看到婆婆盯着妈妈的照片,就会想起爸爸用力敲门、晃门、拍门的样子,那会让我想吐。
我一点都不在乎爸爸,一点都不。
梅莉不断要求要去看爸爸,这让露比婆婆很受不了。婆婆说,要看爸爸,得先杀了她再说。每次婆婆这样说,我就会在自己的手臂上写“感谢老天”四个字。我再也不想看到爸爸。只要那个拿刀砍人、醉酒撞门的爸爸继续待在牢里,我就很安全,不必见他、闻到他的味道或碰他,他也碰不到我。
“明天可以去洁达奶奶家吗?”梅莉问。
“好啦,可以啦,会去会去。别再问了。”露比婆婆说:“起来!你太重了。”
席拉阿姨回到客厅,手上还端着那杯咖啡。我之前还偷看到她在杯子里倒了一点皇冠威士忌。“我真搞不懂,你居然准这两个小的去那女人家里。而且还每个星期都去。”阿姨说。
梅莉在地板上缩成一颗球,头靠在我的膝盖上面。
“幼儿园怎么样啊?”哈尔姨丈问妹妹。
“还好啦!”梅莉皱眉,或许是因为学校现在比较像是折磨,而不是玩乐的地方。最近梅莉尿床两次,幼儿园里面的小孩叫她”尿裤子”,即使是休息时间也不放过她;而且梅莉因为胸口上的伤没办法丢球,同学还会因为这样嘲笑她。虽然我们转学了,但是大家都知道我们,就是爸爸杀了妈妈的那一对姐妹。此外,梅莉还有另一个外号,叫做“爸爸捅一刀”。
从我们两个搬来跟露比婆婆一起住以后,就没有朋友了。
“我敢说你一定是班上最可爱的女生。”哈尔姨丈这样告诉梅莉。
“可爱有什么用?”阿姨说:“乔伊以前多帅啊!西莱斯特遇到他的时候,他帅得跟电影明星一样,现在呢?”
2。露露 一九七二年(3)
“西莱斯特也真是个美人。乔伊跟她比,看起来很俗气。”薇薇姨婆摇头,“她不应该嫁的。你应该阻止她才对。”姨婆对外婆说。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啊?”露比婆婆说:“我觉得他铁定是故意把莎莉的肚子搞大,让她不嫁都不行。要是没嫁,莎莉说不定还会变成电影明星呢!他心里一定明白。”
“他是怪物,禽兽不如!”席拉阿姨说。
她以为我跟梅莉是聋子还是白痴?
“好啦,席拉。”露比婆婆说:“两个小的还在。”
“妈,总不能自欺欺人吧?”席拉阿姨说:“难道你想要她们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让她们去他妈家里是好事吗?抱歉,这我不说不行。”
每个人都在看,那眼神让我好想跑出去、做点什么很厉害的事情,比如说丢球丢很远、丢到柯尼岛之类的,或是把一整部百科全书背出来。这一切都没有道理。洁达奶奶说过:”你们不要忘了你爸为什么没受审:他是想顾全你妈的名声啊!就是这样你爸才直接认罪坐牢的。”听到这样的话,我只想大叫:不管爸爸做得再好都没用!可是每次露比婆婆说爸爸是怪物,我的心就会抽痛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而且,”席拉阿姨继续讲,声音听起来好像放慢了。“谁晓得?说不定坏事都是洁达教的。谁知道接下来会是谁变坏啊?”
阿姨的嘴巴看起来很丑陋、很油。橘色的口红让我想到维威塔奶酪(Velveeta cheese)。“他们应该判他死罪才对。做出这种事,应该把他活活烧死。”
梅莉往我的方向缩,好远离阿姨。肩胛骨磨到我的膝盖。
“小孩都在。”哈尔姨丈提醒。
“小孩应该要知道啊!怎样?难道是要保守秘密啊?”席拉阿姨弯下腰对我们摇摇手指,“你们两个这辈子不管做什么都要小心。”
婆婆又哭了,哭到脸上的妆都糊掉了,现在看起来又苍老又疲倦,但是席拉阿姨还是说个不停,最后哈尔姨丈说:“够了。”
“我好想莎莉。”席拉阿姨啜泣着。
“我知道,但是就算想她,你也不能这样说话。”哈尔姨丈边说边摸摸阿姨的背安慰她。“这样会让大家都很不舒服。”
“你为什么帮他讲话?”
哈尔姨丈叹了一口气,拿开手,“起码他让我们免去上法庭的折磨啊!”
“所以我应该感谢他喽?他死了才是谢天谢地!最好送进毒气室,不然看他坐电椅也行。”
“不行!不可以杀我爸爸!”梅莉大吼,从地上跳起来转向露比婆婆。“我要洁达奶奶!我要去看爸爸!”梅莉跑过去踢了席拉阿姨一脚。“婆婆会带我去,你也不能怎么样!”
每个人都瞪着梅莉,好像椅子突然开口说话、地毯突然站起来跳舞一样。但是我很清楚会发生这种事。我妹看起来甜美又可人没错,但是人们总是被漂亮的外表愚弄,以为她就是这样单纯可爱。但是爸妈最后一次吵架那一天,让自己置身险境的是梅莉不是吗?要是被逼急了,梅莉总会反击的。
“不要这样,梅莉。”席拉阿姨大吼。“马上给我安静!”
梅莉两只小手握拳,用力搥打阿姨的大腿,“你闭嘴、闭嘴、闭嘴!”每说一次声音就越大,“我要看爸爸!我想去看他!我讨厌你!我讨厌这里!”
“露露,叫她安静。”露比婆婆抬起头摇了摇。“叫你妹安静下来。”
我摇头,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他们一点都不知道,梅莉通常不会这样耍脾气,可是一发起脾气,只有爸爸有办法要她安静下来。祝你好运了,席拉阿姨。
2。露露 一九七二年(4)
梅莉跪下来,两手交握着,像是祈祷一样,“求求你、拜托,带我去找爸爸。”
我的喉咙发紧,想安慰妹妹的想法和想杀了她的冲动不相上下:梅莉怎么会这样想?怎么会在这个客厅里提起爸爸?每天晚上睡前,梅莉都对我喃喃念着爸爸的名字,她想念爸爸的程度,就好像愿意把爸爸当做毯子盖在身上似的。我不准梅莉做什么,她多半都会听,想念爸爸除外。
哈尔姨丈把梅莉抱起来,摸着她的背安抚她。梅莉又踢又哭叫,我在一边看着很嫉妒;哈尔姨丈好声好气哄着梅莉:“别担心,亲爱的。我保证我们会带你去看你爸爸。”
*
三个月后,梅莉的手在我的掌心里颤抖着。我们走上通往“达菲帕克曼女子育幼院”的阶梯。我尽量表现得很勇敢、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走上那一道好像永无止尽的大理石阶梯,耳边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哈尔姨丈打开斑驳的木门,我们走进一条两边都是毛玻璃门的走廊。脚下是久经磨损的大理石地板。这幢房子看起来好老好旧,好像会有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从里面跑出来。
“一切都会没事的。”哈尔姨丈说。
当然啦,姨丈。
怎么可能没事,我们只会更惨。门后好像随时会有穿灰色长洋装的女鬼跑出来,不过走廊还是一样空旷寂静。那天是星期一,所以我想所有的女生都在学校。哈尔姨丈请了一天假,牙医诊所休业一天,取消了那天所有的病人约诊,才有办法带我们来这里。席拉阿姨躺在床上,额头上还盖着一条湿毛巾,假装我们跟妈妈和婆婆一样都死了。露比婆婆一个月前突然中风过世,后来我们就跟席拉阿姨和哈尔姨丈住在一起,直到现在。
“我们不能去洁达奶奶家吗?拜托?”梅莉小声说,哈尔姨丈带着我们两个走向一扇门,门上用粗大、严厉的字体写着“办公室”。
“她没办法照顾我们,这你也知道。别再问了。”哈尔姨丈没说话,我小声地对妹妹说。
“奶奶什么时候会带我去看爸爸?”梅莉问。
露比婆婆过世以前,洁达奶奶曾经带梅莉去看过爸爸一次。现在“带我去看爹地、带我去看爹地”这句话成了梅莉的口头禅。每次她这么说,我就更痛恨这句话,只想用力掐她,直到所有想见爸爸的欲望通通消失。
“她要带你去就会带你去。”我说:“现在闭嘴,不然我们就没地方去了。你知道如果没地方住我们会怎样吗?”
梅莉摇摇头。
“我们会住在下水道里面、吃东西穿衣服都要用偷的,就是这样。”我说。
我等着姨丈出声反驳,但他只是盯着墙上的画,画上满是灰尘,画的是印地安人,挂在时钟和好几幅刺绣之间。黄色的细绵布上面用蓝色的线绣着不同的名言佳句,裱起来挂在墙上。
说不定我们真的会流落街头、说不定我们不够乖,他们不想收留我们。说不定哪一天席拉阿姨打开《每日新闻报》,会看到警察在街上发现我们两个冻死的尸体。
“乔伊的小孩不准跟我,不行就是不行!”葬礼后,我听到席拉阿姨这样说。“想到我姐,这两个是污点;想到我妈,这两个带来的都是厄运。收留这两个是要我的命!”
席拉阿姨对着一群我们没见过的亲戚发飙。“我妈死了、我姐也死了,这全都是那该死的男人害的。现在居然要我每天都得看到这两个小的?”
梅莉和我站在阿姨一尘不染的厨房走廊上,听到她说这一番话。我们两个是布鲁克林区最乖的姐妹,随时都准备好要进厨房帮忙,不管是装了冷肉的盘子、装了贝果的藤篮,或是切成薄片的熏鲑鱼,我们都会小心端好送出去。“请问能不能拿块饼干?”席拉阿姨的银制托盘上面堆着好多白色的面包店小盒子,里面都是饼干。我们想好了,要很有礼貌地问,让大家知道我们是很乖的小孩。现在露比婆婆死了,洁达奶奶身体里面有糖,病得很重不能照顾我们。我们真不知道要住哪里。
如果我们很乖、很乖的话,说不定席拉阿姨会改变心意收留我们?
我转过头看看梅莉,看看她在离开阿姨家到这里的路上有没有把衣服弄脏。我不想看姨丈,转头看着墙上的刺绣。我只读到一句:“你们要赞美耶和华!因歌颂我们的神为善为美;赞美的话是合宜的:诗篇第一百四十七篇。”接着一个女人从办公室的毛玻璃门后走了出来。
这个矮小的女人看起来跟小孩子差不多高,不过一张臭脸让你知道不是。她一手扠腰,腰围很粗。
“什么事?”
哈尔姨丈咳了一下才开口,“帕克太太?”那个女人点点头,好像她比实际的身高高了一百呎。“我是哈尔索罗门。我们上星期通过电话。”
她又充满威严地点个头,两手抱在像鸽子一样丰满高耸的胸前。“把露意丝和梅莉狄丝带来了吗?”她问着。
“人在这儿。”哈尔姨丈把我们两个往前推,手就放在我们的背后。
“露意丝是年纪比较大的对吧?”帕克太太头偏到一侧,“十一岁?”
“是的,女士。”我说。我还没叫过任何人“女士”,不过这个太太铁定是“女士”。
梅莉吸吸鼻子。
“梅莉和露露,我们都是这样叫的。”哈尔姨丈一手按在梅莉肩上。
“这样啊!你不是梅莉狄丝和露意丝的法定监护人对吧?”她问:”应该是两位的奶奶是吧?洁达查可利亚?”
“我把你要的文件带来了,是洁达的授权书。”哈尔姨丈从西装口袋里面掏出一个信封。
帕克太太拿起挂在胸前的眼镜放在肉肉的鼻梁上,看文件的时候,不时发出像是母鸡咯咯叫的声音,长长的文件上面满是打字机黑色的字体。她听到梅莉啜泣的声音的时候停下来。梅莉的啜泣很大声,想假装没听到都不行。帕克太太拿下眼镜低头,用手托起梅莉的下巴。
“梅莉狄丝对吧?十二月就满七岁了对不对?”
梅莉点点头。
帕克太太弯腰拍拍妹妹的肩膀。“亲爱的,你住青鸟宿舍。毯子和睡衣都是蓝色的。”好像这样说,梅莉就会平静下来。“有一个抽屉柜和书架可以用,如果你有书的话。”
妹妹又点点头。
“在这里,你要是哭的话,多半没有人会来安慰你。很不幸,但就是这样。最好的方法是要自己强壮起来安慰自己。我多半建议新来的女孩尽快找到嗜好打发时间。可以选钩针编织或十字绣。城东妇女会捐献的就是这两种工具。舍监会拿给你们看。”
3。梅莉 一九七四年(1)
拖着脚步,走过满是落叶的人行道,我希望自己看起来很正常,就像一般的九岁小女孩,跟奶奶一起出门逛街,而不是一个没了妈妈、爸爸坐牢,还住在一个美其名叫女子育幼院,但其实是孤儿院的女孩。
“你姐又没来啊?”奶奶握着我的手,等着福来布许大道上的车流过去好过街。
“她要念书。”每两周的星期六,奶奶都会问同样的问题,我也都是一样的回答,假装露露没有拒绝去看爸爸。
“那地方怎样了?”奶奶总是说育幼院是“那地方”。
“一切都很好啊!”我拉拉她的手。
“好?你开玩笑?你们住在孤儿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