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办不到。”爸爸摇头,“我本来要的,可是实在下不了手、刺得不深。”
我张开手掌盖在胸前,棉布衬衫下面是我的伤痕。我觉得爹地好像能看穿衣服、看到下面的伤疤一样。我很清楚疤痕长什么样子:紫红色的、又长又直的一道。位置就在我的左胸,长度大概是作业本这么长,就是写学校作业的那一种。
“你为什么要刺我?”爹地,回答我!
“噢,我的宝贝女儿,我喝太多了,醉到完全失去控制,而且我很嫉妒,酒精、愤怒和嫉妒让我整个人失去理智。你还太小,不会懂。”爹地两手抱头。我只想把他的手拉开,用力搥打那个愚蠢的、失去理智的、酒醉的大头。
“这就是你杀我的原因?”我小声地说,纳闷人为什么要喝酒。
“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你。”爸爸双手抱胸,好像在拥抱自己。”我一点也不想让你这样孤单。”
“那露露呢?你不在乎她吗?”
“酒喝多了,我人都醉了。”爹地说。“而且我那时候很害怕,亲爱的。”
“难道你要丢下露露不管吗?害怕?害怕什么?”我只觉得环绕我的墙壁似乎顿时朝我的方向挤压过来。
“露露可以照顾自己。你,你跟我比较像。”
我才跟你不一样、不一样!
“噢,上帝,我好爱你,梅莉。这世界我只剩下你跟奶奶,其它人都不在乎我的死活。”爸爸拿下眼镜,弯起手指抹抹眼睛。好了,现在警卫一定会过来,奶奶也会很难过。
“想到你在那里我就受不了。”爹地说。“都是那个该死的席拉和哈尔,该死的家伙!我对席拉是没什么好指望的,但是哈尔呢?我还以为他是个男子汉。要是让我有机会,看我怎么好好教训那个家伙,真的,只要一分钟就够了。”
“爹地,我很好,一切都没事的。”我得让他冷静下来、让他高兴,不然他可能会跑去伤了席拉阿姨和哈尔姨丈,说不定人在这里他还是办得到。
“你不应该在那里的。”他又把头埋在手掌里,看起来好像还趁机拿大拇指揩掉眼泪一样。如果他哭了我真的会受不了,没有手帕或卫生纸,什么都没有。犯人进会客室的时候什么都不准带。我也不知道爸离开牢房的时候能不能带东西。说不定爸爸每分钟都得关在牢里,有没有电视可看?洗澡跟上厕所的时候会不会被大家盯着看?
奶奶跟我来探监,对爸爸来说,应该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了吧,却让我给一手搞砸了。
“没关系了,爹地。”我重复一次,“我很好。”我爸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充满希望,像是贴在宠物店橱窗上的小狗一样。
“噢,还有,我忘了说。”我在桌上用力捏自己的手臂。“做完南瓜派,我们还做了松饼喔!”双手在大腿上交握,我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快乐的微笑。“还有真的枫糖浆唷!毕竟秋天到了嘛!爹地,那真的很好玩,真的!”
我跑上达菲育幼院的大门前的阶梯,连跑带跳地过了走廊,轻快地跑进寝室。奥莉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头,盯着墙壁的方向。看到是奥莉,觉得自己还算好运。奥莉从来不会去烦别人,整天就只是看书,一直看一直看,好像她屏住呼吸、等着爸妈回来的那一刻。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奥莉的爸妈在车祸里都死了,世界上已经没有其它的亲人,只除了一个很老很老、已经送去老人院的姨婆。
4。梅莉(5)
在达菲,所有的寝室都长一样:三张床靠墙放,对面是另外三张。每张床之间有个小小的床头柜。要是运气好,可以睡在最里面的床,这样就可以靠在墙壁上。
奥莉看到是我,又从枕头下面把藏起来的书拿了出来;书本是从图书馆借来的。在这里只有露露看的书比奥莉多,可是露露看书的时候不必遮遮掩掩的。这里大部分的女生都很怕露露,只有那种特别强悍的不怕,比如说凯莉。
脱下毛衣和白衬衫,想了一下,连脚上汗湿的袜子也脱了;整天闷在鞋子里,真的很恶心。鞋子是奶奶买给我的玛莉珍低跟鞋,塑料皮,九月的时候买的。我伸手拿出最后一双干净的袜子,可是还要再过两天才能洗衣服。所以说明天跟星期一都要穿这双。可是我现在就是想穿干净的衣服。闻闻两双长裤,想找一条干净的来穿。
每次没干净的衣服穿,就会被露露骂说我没事先计划好。可是我总想要自己舒服一点,衣服穿了又穿真是让我受不了。
我看看奥莉,她的鼻子前面摆着一本书,是《翠西白登冒险记:失踪的女继承人》(Trixie Belden and the Mystery of the Missing Heiress)。
“嘿,奥莉,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
“我们”是洁宁、克莉丝朵和我。洁宁的爸妈每几个月就会来把她带走,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开始喝酒,就会把洁宁送回来这里。洁宁看起来像是迷你版的黛安娜萝丝:大大的眼睛、又瘦又漂亮。克莉丝朵一头金发让我既羡慕又嫉妒,长发都过腰了。达菲的辅导老师喜欢帮她梳头,把长发编成复杂的辫子或扎成包包。克莉丝朵的爸妈在火灾里被烧死了。我们三个认识已经两年多,从我们在青鸟班开始;青鸟是年纪最小的。还是青鸟的时候,舍监和辅导老师看电视的时候都喜欢把我们抱在膝盖上。现在我们已经是红鸟了,所以没人要抱。可是我们负责分爆米花,有时候星期六晚上的电视时间也会靠在辅导老师身边看电视。
“我看书就好了。”奥莉说。
“好吧!”我回答。我不必保护奥莉。奥莉不属于任何小圈圈,不过也没有人会找她麻烦。
探出房门,我左右打量了一下才跑去美术教室。除了寝室,管家婆帕克太太只准我们在三个地方玩:一是游戏室,那以前是一间教室,现在把钉在地板上的桌子都拔开,所以地上坑坑疤疤的。里面所有的玩具或纸上游戏都残缺不全。另一个地方是客厅,就是有电视和收音机的地方。大家没事通常都会跑去客厅,不过吵架打架也通常会在那里发生。
最后就是美术教室,我跟朋友都在那里打发时间。教室里有个装蜡笔和彩色铅笔的罐子,还有过期杂志和成迭的回收纸。纸张是某些公司捐给我们的。这些东西就是我们画画的工具。我们就在保险评估报告和订单的背后画我们的公主和小狗。
洁宁和克莉丝朵两个人趴在桌上画画,洁宁要帮纸娃娃做新衣服,纸娃娃是我们从杂志广告上面剪下来的。洁宁拿纸娃娃描着轮廓准备做衣服,而克莉丝朵则是红鸟班里面最会画画的,现在在画山,是要给城堡当背景的。
“你奶奶还好吗?”洁宁问我。
“还好啊!”我从来不会抱怨任何跟奶奶有关的事情。起码我还有亲人在外面可以去拜访。洁宁的爸妈一年只来两三次,每次来,我们都觉得她就会永远离开达菲,不回来了,三个人就会又哭又抱,好像永别一样,还要舍监来把我们拉开。可是每过两个星期洁宁又会回来,我跟克莉丝朵都假装没事,就好像克莉丝朵和洁宁也假装不知道我去探监,或是洁宁和我假装没看到克莉丝朵两腿上满满的都是烫伤的疤痕一样。
4。梅莉(6)
“来,这给你。是我从寝室拿来的。”洁宁递给我前一天我画到一半的图,那是我的小狗系列:金色、黑色和红色的。洁宁和克莉丝朵把我们画的图通通留起来,还有其它宝贵的东西。
达菲有两间红鸟寝室,住在没有艾妮和丽塔的那一间算她们运气好。
“我们只有十五分钟喔!”克莉丝朵提醒大家。克莉丝朵很守规矩,达菲所有的规定她都严格遵守,好像不小心犯规就会死掉。
我用银色的蜡笔描着小狗的轮廓,小心不要太用力,因为我们很少有金色和银色的蜡笔,我知道克莉丝朵会用这两个颜色画城堡。
美术教室的门打开,我们抬起头,心想完蛋了。
“嘿,看,牢女回来啦!”丽塔跑进来,怀里还揣着一个褐色的盒子,上面有蜡笔涂抹的痕迹。
克莉丝朵移动手臂盖住画纸,我把我画的小狗不动声色地移过去,想盖住城堡。
“滚回你的石头下面啦!”洁宁这么说。
听到她这么讲让我忍不住屏住呼吸。丽塔有时候真的会让我想到蛞蝓,好像不管任何时候都满头大汗,她的脸好像犹太鱼冻那种胶胶黏黏的样子,额头上还有粉红色锯齿状的伤疤,是她妈拿她的头去撞铁丝网围篱留下来的。
“你去吃屎啦!”丽塔越过来伸手拿金色和银色的蜡笔。
“嘿!我们在画耶!”我说,一边想从她手里把蜡笔抢回来。
“不会叫你奶奶买喔?”丽塔把那张丑脸凑过来。“你看啊,牢女,我找到纸画画了耶,说不定会拿来垫在我的盒子里面唷!”
我这才看到丽塔手里的纸:是爸爸的笔迹,还有里奇蒙郡立监狱模糊的戳记。“亲爱的梅莉,”丽塔大声念,我来不及把信纸抢回来。
“奶奶写信告诉我,你的拼字考试拿了A,你好棒,我的棒棒糖。”
克莉丝朵用力拉走信纸,信纸破了,丽塔手里只剩下一小角。
“噢!撕破了!”丽塔说。“别哭啊,棒棒糖,你妈到底是多坏才让你爸给宰了?她是妓女吗?”
洁宁跑过来站在我们中间,“你到底是多丑,丑到你妈叫你‘欠打’?”
“我叫丽塔!”我一把抓走她拿走的蜡笔,丽塔脸色一变,作势要咬我的手。我还是不放手,我已经受不了老是得让步。
丽塔往我的大拇指一口咬下去。
“啊!”我痛得尖叫,只好放手。
“白痴!”洁宁说。
“酒鬼!”丽塔又从克莉丝朵手边把红色和紫色的蜡笔拿走,一边回骂。我讨厌丽塔,讨厌到想从罐子里拿剪刀、一把刺进她的喉咙。
“疤脸丑八怪。”我大吼:“大家都讨厌你!”
*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只觉得怪怪的,但是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那是星期天早上七点半,早餐是半个小时后。星期天的早餐是一周里最丰盛的一顿:松饼,一个人可以分到三片。
我的手划过胸前,鼻子闻到前一晚冲澡的时候洗发精的味道。伸手要把睡觉前绑起来的马尾拨松。
马尾不见了。橡皮筋的另一头是参差不齐的发尾。
我努力不要哭出来,不想表现任何情绪,在达菲,哭只会让情况更糟糕。喉咙里有泪水涌上来的味道,我再度伸手摸头,拍拍长发本来应该在的地方。
丽塔躺在床上笑;我把手指头深深戳进掌心里面。艾妮盘着腿坐在地板上,说不定在找面包屑,那头笨猪。
寝室里面没人出声。
“怎么啦?”丽塔说话了。“爱哭鬼今天变丑啦?”
被剪断的鬈发还留在枕头上。我只觉得两手不停颤抖,好想跑去照镜子,但是不可以,我不想让丽塔这么得意。我跑到奥莉的书架前面,找一本最大最厚的硬皮书,跑到丽塔床前。她的睡衣看起来好像男生穿的,闻起来好像从来没洗过澡,有尿尿的味道。
4。梅莉(7)
我把书用两手拿好,高高举过头,用力朝丽塔的头砸下去。
“丑八怪!”我又敲了一下,目标对准她额上的伤疤。
丽塔转过身来踢我的肚子,“假仙犹太人!”
“好了啦!”奥莉出声警告:“有人来了。”
我跑回床边跳上去,怀里揣着奥莉的书,人还在抖。
舍监走进来,“怎么了?”她巡视着每张床。“梅莉,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我用力咬着嘴唇,咬牙说:“我剪掉了。”
*
我瞪着墙壁,在脏脏的米色墙壁上用手指画图,画的是小狗:大圆圈是头、两个小圈圈当眼睛,还有大大的耳朵。其它人都上教堂去了。我把头上的发带拉紧,那是洁宁借我的,是松紧带。把发带拉到耳朵后面,假装大家没注意到我有多丑:没剩多少的长发跟剪得太短、参差不齐的短发混在一起,短的短到翘起来,像弹簧一样。舍监说我这样只能剪得跟男生一样短,到时候我看起来就跟男生一样了。年纪比较大的女舍监会帮大家剪头发,她是周一到周五的舍监,明天就会来,到时候就会把丽塔没剪到的、剪到一半的全部剪掉。想到这里,我用力踢墙。
一等到所有的女生都上教堂后,我马上把爸爸的信撕碎丢进马桶冲掉。藏东西的地方不安全了。我两脚在墙壁上画着,不过不能发出声音。要是帕克或佩克黑太太走进来看到,一定会叫我洗墙壁,用那种咖啡色的消毒药水洗,洗完说不定手上的皮都会跟着洗掉。
“梅莉狄丝,大家会想在墙上看到你的脚印吗?”佩克黑太太一定会这样说,然后递给我一个装了肥皂水的桶子,里面还会有个擦洗的刷子。不过真正的处罚恐怕要等她叫我把床移开,到时候她看到我床下那堆东西,我就惨了。“看,这是什么?”她一定会这样大吼:“糖果纸耶!哪里来的糖果啊?”
要是被发现我私藏糖果,我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