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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丢到厕所那儿,两人就打开厕所门,进去。这才发现厕所的外窗直接开到了一个有亮光 的地方,虽然看不到外边的天,但有亮光,这至少表明这不是一个完全的掩体,窗户开向一 个凹空的地方。比如泄水闸或者坝内侧的墙。
苏悦把红桶放下,她俩胆子大了些,厕所并 不脏,看来这里肯定有人经常来。孝梅和苏悦又往前走,轮到顶头时,视线忽然暗了些,但 过 道上有灯,还能偶尔听见别人的脚步声,她们怕被别人碰见,就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在顶头 右侧那间房里,有一根大柱子,门是开着的,她们进去,灯本来就不亮,但在里边仍被一道 高大的屏风挡着,其实那根大柱子原来是一支粗大的铁管,外面还用红漆刷了字,字迹是斑 驳得辨不出来了。苏悦指给孝梅看,说那儿有台大轮子,里边的弹珠向外撬着,孝梅跟苏悦 说,这 儿以前可能是个发电厂。她们从大房间出来,苏悦向右,孝梅向左,两人都往前走。她们每 人 都拿着鱼杆,像持着枪一样,走了几步,苏悦跟孝梅招手,孝梅立即走过去,苏悦趴在门边 的墙墩 上跟孝梅指着屋内的第二道门边有个人,孝梅一看,原来就是那个姓陶的。因为位置的关系 ,她们 只看见他的人,却看不见第二间套在房间中的房子的模样。苏悦想推开外门,孝梅叫她不要 动 ,怕里边的人听见。孝梅跟苏悦说,我们就在这看吧。苏悦嫌孝梅太细心了,她就往刚才孝 梅所走的 左侧走,那儿很深,其实房间并不完全是黑暗的,因为对过的墙上有高窗子,而且显然是通 向有光亮的地方。苏悦看见底头的几个房间要么有大机器坯子,要不就有拆开的操作台,有 些房间还有平板车,但除了刚才的房间之外再没见到人。
孝梅轻松地推开门,这时那个陶叔已 到屋子的中间去了,她轻轻地靠在门口,能清楚地看到那间拥挤的内屋,靠近这门的一侧有 个很长的平台。平台上放满了小瓶子,小瓶子上都贴着印有复杂字母的标签,很难认,平台 和门之间,有一些炉子,大多闭着,只有一只上面放有一个器皿,现在发出小泡泡,还有咕 咚咕咚的响声。
孝梅听见内屋偶尔有响动,看来那个陶叔在弄什么东西,头稍稍一偏,能看到 内门左的平台上有一架天平,天平的远头向下压着,两边都堆着粉末,这间屋子是一间实验 室,虽然不比学校里的明亮,但堆积了许多东西,因而显得很拥塞。她很想走近,但怕他看 见,苏悦站在门外跟她勾手指头,似乎还有新发现。孝梅还在观察,苏悦做出要翻脸的样子 , 这时内屋传出一声响动,孝梅转过就走,碰响了外门,内屋脚步动起来了,孝梅和苏悦急忙 跑起来。
苏悦拎起厕所里的小桶,水晃了起来,孝梅跑在前边,后边的陶叔没有跑,只是往外走,在 后边问,谁啊。苏悦听到叭哧一声,一条鱼从桶里晃了出来,她弯腰去捡,孝梅拉她,叫她 别捡,她一晃荡,一脚踩到鱼身上,鱼滑了好远,她俩没命地跑起来,苏悦兴奋得直叫。
她们 跑出大铁门,从沟槽里跑到坝坡上,看那槽底,姓陶的没有追上来,孝梅已经上到坝上了, 苏 悦拎着红桶往上走,她们再不敢下去了。苏悦问孝梅为什么对那个人有兴趣,孝梅只是跟她 说,那 人是他妈从前的情人。苏悦脸色一变,觉得很恐怖,要孝梅跟她尽快离开这里,她们从主坝 过 来之后,远远看到副坝那边过来一个人,孝梅认出是那个姓陶的,他走到水边,她想他肯定 是把那条鱼放到水中去。苏悦已经往坝下走了。
第三部分:成都 宝光寺石槽子 那些房间
38 石槽子 那些房间
俊听孝梅跟她讲她们学校的事情,觉得孝梅比男孩子还厉害。俊的好朋友巫奇在警校,长 得也很帅,但孝梅却说那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几年以来,俊跟孝梅的关系时冷时 淡。俊 和他的母亲一直都怕孝梅,以为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四月初,孝梅和俊到医院去看孝梅 父亲,孝梅父 亲有些回光反照,他要俊以后多跟孝梅在一起玩,孝梅父亲肯定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孝梅 在病房里 只坐了半个小时,为父亲削点水果。但父亲只吃十分薄的一小片,其余的,继母说要用榨果 机来榨,即使这样的流体医生也让他少吃,他主要是靠输液来维持,再说他现在没有趣味吃 东西。羊西线的五金店不但没有出手,而且在继母的说服下,又追加了旁边的一个铺面,还 代销上海的一家强化木地板,禹叔叔想阻止孝梅父亲做这个决定,但孝梅继母鼓动孝梅父亲 ,说商业 上的事她是要干下去的。孝梅父亲以前把她养在广州的时候,也考验过她,她算是个可以经 商的人。
孝梅先下的楼,她不想再上去,她在医院门口的火锅店前晃悠,看一些来探视病人的人 在那买花,过一会,俊也下来了。俊提醒孝梅要跟她继母处好关系这也是俊的母亲的意思。 孝梅哧 之以鼻,她说那是个平庸的女人。俊说巫奇在锦江旁边的冷饮店等他,他要孝梅也去。孝梅 说,我 不去。俊自己就要去坐中巴,孝梅拉住他,央求他办件事。俊说,你讲吧,只要不是坏事。 到 晚上,俊总算带了三个小玩意,说是他和巫奇一起找朋友做出来的。这是三把不同的钥匙, 一把是钢丝制的,一把是发针改的,十分细,还有一把是个极为细薄的细片,而是质地有弹 性,是纤制的。俊问孝梅,你不是去干什么坏事吧。孝梅说她跟苏悦要到学校的实验室偷着 做实验,所以不会有大问题的,有了事,也不会讲是他们弄来的万能钥匙。
孝梅回家之后,继母还没 回来,她就用万能钥匙在自己的房锁上试,现在的房锁都是球形锁,用那把钢丝的就能捅开 ,但姓陶的那个地下室肯定没用球形锁,而是那种撞锁,果然也有平的锁孔,但钢丝捅过去 之后,却因为力矩大小,扭不动,她想还是要在锁匙那儿用纤片去拨。她周三,周四请了两 天假,老师本来不放假,她只好说她到医院看护病重的父亲,老师就打电话找她的舅舅,恰 巧没有找到。孝梅总算有了两天时间。第一天,戴着大草帽,在上次跟苏悦一起钓鱼的地方 埋 伏着,好几次站到坡上向下看,都没见那个陶叔叔。中午一点钟,她在坝后边吃过带来的面 包之后,溜进了石槽子。
在刚进石槽子时,听见管理所那边有人在讲话,她就在石槽子中间 等着,后来有一个人从石槽子前的台阶分岔那个地方走了过去,那人看了看这个戴草帽的女 孩子。他甚至稍稍停顿了一下,只是没有喊她,向西头走过去了。孝梅打开大铁门,小心地 走。在第一个过道中分的地方听到西边的房间里有人,这使她反而觉着安全了一些,她往左 经过了上次放鱼桶的那间厕所,停了一小步,水箱仍有回水的咕咕声,接着到过道的分路口 ,她向右边,并且走到那间内屋的外门边上,她听了听,没有响声,外门的锁坏了,没有锁 ,只是有一片旧锁扣,别在伸出来的方形的挂件上。他用了点力,向外拉门,扯开锁扣,立 即闪身进去,抵上门。内屋的门锁着,门的中上部分有一片玻璃,但她个子不够,看不见里 边,这间外房什么凳子也没有,只是摆了许多纸箱子,还有宽大的玻璃缸。在一架橱柜的顶 上有许多以前做试验用的小漏斗,整齐地摆着。
外屋很脏,不是灰,而是那种残败的器皿, 虽未碎,但却十分的旧,裂痕斑斑,她找不到东西来垫脚,所以不敢判定里边是不是有人在 。她捱了两分钟,忍不住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她想肯定没人在里边,现在是一点二十分, 他不会这么早来。她就用钢丝来捅那个平的锁眼,能听到吃上劲的呼哧声,却搅不开,她就 用细纤片插到锁匙那边,门枋很旧,但木质很好,她试了试。几乎要把锁匙别过去了,但这 边锁眼的钢针却又抵了回来,弄了五六分钟,她还是把内门给拧开了。
进去之后,她没有立 即抵上门,她很吃惊,这间内屋很大,她那天在外边侧面看到的只是这间内屋靠门的一小部 分,靠里边还有很大的空间。况且在放平台的这个半间的里边有一道很高的同样是很脏的旧 屏风,中间有一道浅灰的拉帘,拉帘有一半被掀起来,另一半皱着斜拉在一只倒钉的铁钩上 ,她先往里走,向屏风后边张望,那是一间很简朴的卧室,虽然旧而脏,但仍显出清冷的作 风。
床面是向里的,靠北的地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方有一只吊灯,是那种像马灯一样的灯泡, 灯泡上边罩着塑胶灯罩。桌上有一块玻璃,这完全是以前的装饰风格。有一只洗脸架,有两 块毛巾,床对面的墙的上方贴着纸画,大概是张瑜或者陈冲什么的电影画像,在床正前与吊 灯那堵墙的夹角那儿也有纸画,看来是唐朝的故事画,画得很简洁,纸画已脏得显不出人形 了。在床的对角的也就是与内门平行的那个拐角,虽然有些陷缩的潮湿的感觉,但那儿有两 只很硬的沙发,她走了过去,没有坐,沙发显得很舒服,一只沙发上放了几件衣服,看来是 那个姓陶的,有一件她看见他穿过。
两只沙发中间有一个竹制的台子,这种台子在许多人家 是放电话用的,现在上边放了几支笔,还有几本开本很大的旧书,她没有去翻它们,在右 手墙上有一排立柜,柜子很怪,不像是书柜,里边却堆满了书,书不是用书脊朝外,反而是 平着堆放,足见这个姓陶的并非经常用书,书纸很黄,像蜡一样的。房子正中有一只大脚盆 ,脚盆里没有灰,看来是可以使用的,在床对面那堵墙的墙下边有一排白色的塑料桶,大约 都是五六斤装的,看不出有什么用。她没有去试它们装了东西没有。这里边的东西还有几样 ,但很旧,样式很古怪,她就叫不出名堂了,床底下也有纸箱子,跟外屋的纸箱不一样,色 彩要亮一些,都印有小心轻放的字样,当然她只看见床底靠外的部分,更里边她就看不见了 。
第三部分:成都 宝光寺火焰
39 火焰
那天孝梅在卧室里被一种奇特的东西给震惊了,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因为这是她从 来没有碰到过的一种环境,从她82年下地以来就没有想像的一种环境,不单是那些摆设,还 有那种气氛,那种从房间布局里传出的一种真实的荒诞感使她感动了。所以她要到屏风外边 ,第一件事就是在洗手池那儿洗手,然后她从里边锁上门,她猜想他至少要两点半才会来, 所以她就坐到进门左手那侧的平台前,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因为许多器皿里都装着半液态半固态的东西,房间的气味有些刺激。她坐了半天,不敢动那些瓶子里的药, 那些小小的汤匙,很精致,是有计量单位的,她又到右侧平台,那儿跟屏风的挂帘近了些, 可以看见屏风后的那个小卧间。她往右手看,有一只小炉子,小炉子上边有一个如葡萄酒杯 一样的举起来的敞口环杯,她用手蹭了蹭,很滑。里边肯定是不久前才添加进去的粉末,是 紫色的,中间还有雅黄的粉,她的化学学得不好,高二就没学化学了,她弄不懂这是些什么 ,但初中时做过试验,知道这些东西能够起反应,不宜随便去碰。
在她的手下边,有一堆 草稿,肯定是姓陶的写上去的,字迹很草,认不清,但那些图画之间有一些箭头,可能是为 了表示一种推导关系,那些复杂的字母以及随意搽改的公式叫人头疼,她看不下去,也摸不 清楚,往第二页翻,发现有了些稍稍真实的形体,是瓶子,火焰,还有一些数据以及长度测 算。她下意识地拿起笔,在上边指指点点,地下室很暗,很安静,这些图谱以及屋内的环境 不仅给人以真实感,还能使人有一种随意的幸福感,因为它与别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样。 看到第三页,才发现有一支细小的管状的图形向前延伸,并标有助燃的字样,虽然写得潦草 ,但她还是看出来了,她琢磨了半天,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环形的举杯杯口,她离那粉末 很近,她吐了口气,是一股热气,却听见环杯发出滋滋声,很有趣,屋内光线很暗,那吊灯 上方的高窗投进有限的光亮。她看见粉末中有如流星一样闪烁的点点亮光从粉末中窜行,一 个推着一个,像一朵朵小礼花,没有花冠,星星点点,在窜行中冥灭。她就用嘴再去哈气, 发现那些亮点多了起来,一分钟后,许多细小的亮点相互举了起来,成了小火头,窜在一块 ,它们这时反而没有了滋滋声,静默亮着,火焰却高了起来。
她害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