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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女皇之路-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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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而投效武后,高宗所代表的最高权力如不干预,太子贤和忠于李唐的群臣恪于名分只能坐视,再也无法阻止武后的崛起。贤得不到高宗的臂助,武后却可以恣意利用高宗的名义来树立自己的权威,诸多内忧外患之中,高宗病弱的身体,才是大唐帝国最大的隐忧。
  
  高宗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迫切地希望能恢复健康,发挥一点余热,然而这不是人力所能解决的,只能期望于丹药和神力。李治原本不信神仙之说,显庆二年他曾以轻蔑的语气提到:“自古安有神仙!秦始皇、汉武帝求之,疲弊生民,卒无所成,果有不死之人,今皆安有。”然而自从他得风疾之后态度就发生了转变,也开始征方士合药了。估计唐人对丹药的看法就像我们看待气功,虽然不断有人说练气功不得法会走火入魔搞得神经兮兮,不过没钱治病的、身患绝症的、有志突破人体极限的,还是照样勇于尝试。李唐皇室的家族遗传病发作起来痛苦难当,既然名医束手,那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地到处找偏方。唐代的炼丹家因此有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可以把真龙天子的肠胃当鼎炉来做化学试验,在他们锲而不舍的钻研下,终于研制出了中古人类社会最伟大的发明——火药,砰砰砰内部引爆,搞“崩”了好几位皇帝。李治不是不知道有风险,然而人到绝望之时,总是希望有奇迹出现。总章元年王玄策给他引荐了一位印度僧人,没错啦,就是那位向吐蕃、尼泊尔借兵灭了中天竺的传奇使节^_^ 不幸的是王玄策不仅带回了俘虏中天竺国王,还带回了一位好吹牛的洋和尚,合出的长生不老药送大行皇帝驾鹤西返,王玄策的五品官职就再没升上去过。王玄策后来又几次出使天竺,很不甘心地又带了个洋和尚回来推荐给高宗,拍胸脯打包票地说这回这个一定是真的大师,结果挨了郝处俊老大一个白眼。高宗其实很有点动心,药都炼成了,想想还是没敢吃,讪讪然地附合了郝处俊几句“是啊是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面还是封洋和尚为将军,安置在长安住下,就有些留待后用的意思。上元二年后高宗病情越发恶化,也顾不得许多了,公开下诏广征方士合练黄白,先先后后找了将近百人之众。'8'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术士明崇俨以其远近闻名的医术和神通被招入长安宫廷,成为高宗的私人医师。
  
  传说这位明崇俨神通广大,有役使鬼神之能,精善岐黄,奇迹般地治好了某刺史千金的绝症,因此受到高宗的青睐。不过明大师对时政的兴趣远远大过诊治病情,“翩翩一只云间鹤;飞去飞来宰相家”,说的就是他这种人。明崇俨多与京师的达官贵人交往,又常借症病的机会向高宗进言,假借鬼神之名臧否人物,评论政事。
  
  “昨日臣与安期生下棋,谈到天下大势都不约而同地叹气,以为太子庸劣,难成大器,苍生从此多难了。”明大师悲天悯人地说,“倒是英王哲(即唐中宗,他的名字和封号几经改变)的容貌颇似已故的太宗皇帝,有人君之相。”
  
  “其实说到相貌,诸皇子之中还是最年幼的相王(即睿宗李旦)最为尊贵,”过了两天,明大师又有高论,“至于太子,唉,不说也罢,实在不堪继承大统。”
  
  这样肆无忌惮攻击当朝太子的话语,竟然出自一个江湖术士之口,不由得不让人怀疑明崇俨的政治背景——他是否武后特意安排到高宗身边的?以武后对高宗的严密监管,不可能容忍一个异端分子接近影响高宗,而明崇俨与武后来往密切,也众所周知,——他经常为武后施法驱鬼。何况如果没有人背后撑腰,一个江湖术士又怎么大胆到批评当今太子?贤常年见不到父皇一面,父皇身边却包围着这样一群整日对自己说三道四的小人,太子心中的郁闷和不甘可想而知。大唐太子一向命苦,太子建成喋血禁宫,太子承乾幽死黔州,废太子忠以谋反罪被赐自尽,故太子弘死得不明不白,但象贤这样仍居太子之位,就被一个江湖术士如此羞辱欺凌的还是头一个。仪凤三年,太子的两位得力臂助宰相戴至德、张文瓘先后辞世,高宗苦心经营的以反武人士组成的宰相班子已现出缺口。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除非出现奇迹,太子贤的命运已注定凄艳悲情如西天落霞。
  
  贤不是理想主义的弘,从来不曾低估政治斗争的残酷性,贤也不是自欺欺人的高宗,从来不曾奢望会有奇迹发生,惟其清醒,所以痛苦。面对着母后的步步紧逼,父皇的爱莫能助,找不到自救的方法,罗网在越收越紧,而他却已无路可逃。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明知死之将至却无能为力,心事重重的贤将内心的不安与挣扎谱写成宝成之曲,一个个带血的音符从断裂的蜀丝梧桐间缓缓逸出,那悲恸莫名的曲调震撼着每个知音者的心灵。妙解音律的始平县令李嗣真偶然听到,不禁失声道:“此曲何哀思不和之甚也?”一问才知道是太子新谱的琴曲宝成乐。李嗣真叹息良久,方道:“此乐宫商不和,是君臣相阻之征。角征失位,是父子不协之兆。杀声既多,哀调又苦,若国家无事,恐怕太子会有难吧。”
  
  一曲既毕,太子贤苍白而英俊的脸上,现出了决然的神情,仿佛所有的痛苦和疑虑,已经自琴声中释放。事情既已无可避免,唯有挺身去承担。他已不堪承受无休止的谣言、毁谤、苛责、监视,骄傲的天性不容他退缩和示弱,即使是自不量力,他也愿意拼尽全力放手一搏。调露元年,术士明崇俨遇刺身亡。
  
  武后震怒了。她敏感地察觉到是谁在搞鬼,是谁胆敢公然在京师杀害皇后的宠臣。明崇俨被追赠为侍中,就连他的儿子也受惠被封为秘书郎。同时侦骑遍出,京师震动,当作头号要案来抓。在武后一迭声地催促之下,大批人被逮捕入狱,日夜严刑拷打,常常有人被屈打成招,直到抓到新的“凶手”才放掉,然后又是一轮周而复始,但凶手却始终没有抓到。
  
  躲在深宫里的李治也被惊动了。他当然知道武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针对谁,立即下诏太子监国。可惜已经太迟了,长久以来自私地躲在宫里喝药服丹,逃避外界,放任妻子掌权执政,任由儿子在风涛中挣扎,现在再给太子一个监国的名义,又有什么用呢?眼看着如此优秀的儿子即将遭受灭顶之灾,高宗再也坐不住了,他想起了汉初商山四皓的故事。当年刘邦宠爱戚夫人及赵王如意,汉太子刘盈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张良设计请出了德高望重的隐士商山四皓为太子保驾,让刘邦打消了原意。于是,大唐皇帝李治终于离开了他那个乌龟壳,亲自到嵩山拜访当时著名的隐士田游岩,希望他能像汉初的商山四皓那样,保住太子贤的位子。田游岩倒是很爽快地答应出山做太子宾客,然而对武后这样不惧人言的人来说,一个久居林泉不问世事的隐士岂能挡得住她的脚步?调露二年(即永隆元年)四月,因为几位老宰相去世,朝廷又新近任命了四位宰相,其中有黄门侍郎裴炎,当时的官职仅为四品。低品级官员的拜相,正是武后的创造发明,免得那些资深老臣不听使唤。裴炎的拜相,使武后终于在宰相中找到了一个同盟军,标志着武后向政治中枢渗透的努力得以成功。有些学者常以裴炎反对武后称帝为由说明裴炎并非武后心腹,殊不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刘祎之最后也死于武后之手,但并不代表他做北门学士时有少帮武后出谋划策。从事态的发展来看,如果没有裴炎、刘祎之等人的大力配合,单凭武后一个人是无法连败二子独揽朝纲的。
  
  朝中有人好办事。裴炎拜相之后,武后信心大增,公然拘捕太子贤的同性情人户奴赵道生,向贤直接下手了!在电视剧《大明宫词》里面,娈童合欢虽然身份卑微,但对太子忠贞不渝,情甘赴死,让无数同人女为之感动得眼泪直淌。而现实中的赵道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表现远远没有那么戏剧化,一顿大刑伺候,便招认自己确有受太子委托刺杀明崇俨。当然,考虑到人都是血肉之躯,实在没必要要求过甚,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小失望。既然有了人证,武后立即派人全面搜查太子府,结果从东宫马坊里搜出了数百具甲胄。武后震惊,她这才清楚地意识到太子对她的不满和憎恶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也就是说,太子贤在必要的时候,是不惜动用暴力手段与她一战的!从什么时候起,母子之间竟然走到了这个地步?
  
  风吹在眉间心上,多少有些冷冷的寒,事已至此,这个儿子是不能留了。武后果断地决定,把这桩普通的谋杀案,转而定性为谋反案,就势把李贤拉下马。于是,在武后的精心挑选之下,由三位宰相组成的重案组宣告成立,三司会审大唐太子是否犯有叛国罪。
  
 
  
  '8' 《旧唐书*叶法善传》:“时高宗令广征诸方道术之士,合炼黄白。法善上言:「金丹难就,徒费财物,有亏政理,请核其真伪。」帝然其言,因令法善试之,由是乃出九十余人,因一切罢之。”



 按照唐制,为了防止京师发生叛乱,像皂甲这一类属军队正式装备的兵器运入京师时,要由卫尉寺长官卫尉卿先“籍其名数”,再交由下辖之武库署保管;遇“大祭祀、大朝会、大驾巡幸”时,再由武器署依所需数量向武库署领用,事毕须送还武库署保管。制度虽是如此,执行并不十分严格,“诸卫将军事毕后,多有污损,逾限不纳”,所以玄宗开元二十七年,为杜绝奸源,敕准卫府'尉'卿李升之奏请:“自今以后,每事了,限五日内送纳武库。”且太子东宫本有十率府等军事机构和武装护卫,存有一定数量的甲冑器仗并不奇怪。在东宫马坊搜得的这数百领皂甲,其实并不是太拿得出手的证据。若能以“逾期缴纳”为由,在尚未严格执行缴纳期限的高宗朝,及高宗本人“素爱太子”的基本心态支持下,由心向李唐皇室的主审官审判,不是不能藉辞开脱的。武后要把这样一起证据明显不足的案子定成铁案,主审宰相的人选至关重要。案发前的宰相团实际有八人:
  
  左仆射兼太子宾客、同三品刘仁轨;
  侍中兼太子宾客郝处俊;
  中书侍郎、同三品兼太子右庶子李义琰;
  中书侍郎检校左庶子、同三品薛元超;
  黄门侍郎、同三品裴炎;
  黄门侍郎、同三品崔知温;
  中书侍郎、同三品王德真;
  太子左庶子、同三品张大安。
  
  其中刘仁轨、郝处俊、李义琰都是著名的反武人士,太子左庶子张大安更是贤的心腹,和贤一起注《后汉书》讽刺过武后,崔知温资深望重,不可能听武后摆布。王德真章怀太子案后便被罢相,大概也不是武后亲信。最后挑选了薛元超和裴炎这两位新近提拔上来的宰相,会同刚由宰相降为御史大夫高智周来主审。
  
  高智周是由薛元超引荐入仕的,本身官小位卑,无能左右局势。据《新唐书*高智周传》记载,他 “与薛元超、裴炎同治章怀太子狱,无所同异,固表去位。高宗美其概,授右散骑常侍。请致仕,听之。”就是说他在审案之中不表示意见,只是一个劲儿地请求辞职,受到高宗的赞扬,迁为右散骑常侍。但高智周不愿意再做官了,请求告老还乡,最后高宗同意了。这段描写从侧面让我们了解到当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态势,高智周不愿参与定罪太子,唯有辞职以表清白。他的人格受到高宗的赞美,也反映出高宗偏爱太子的态度,然而高宗的立场如此明显还是不能保护太子,显示出大权旁落的疲态。
  
  薛元超是初唐著名才子,当时的文坛领袖,引荐推重过初唐四杰和陈子昂,所以在唐代文学史上也有一席之地。高宗武周时代唐王朝文艺初成,他也应记一功。然而此人在政坛上的表现远远逊色于文坛,之前两次贬官都是因为拍权贵的马屁,一次是李义府,一次是上官仪。这两人政见完全不同,他还真是墙头草随风倒。薛元超本是秦府十八学士之一薛收的儿子,薛收早亡,当时薛元超只得两岁。太宗痛惜故人早逝,爱屋及乌,对元超倍加呵护。九岁时太宗亲自召见他.送入弘文馆读书,十九岁时,太宗又做媒把和静县主嫁给他。和静县主就是齐王元吉和杨氏的女儿,玄武门之变太宗杀了兄弟全家,女儿倒是都留下了。时过境迁,难免心存歉疚,给元吉女儿挑的女婿倒比给自己女儿挑的好。杨氏算来还是武后的远方表姐,可是她身份尴尬,没有丝毫政治影响力,不仅武后从来没有提到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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