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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皇子继位的问题,这是改朝换代江山易姓的前兆!过度的恐惧压抑在心底竟然呼喊不出,没有一个人敢请求太后归政皇帝,因为那淡淡的紫色纱帐所弥漫出来的霸气与杀气,足以让成千上万的人为之颤栗。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一直看错了她。
朝臣们回不过神来,新皇帝旦更回不过神来。一夜之间,他由亲王变成皇帝,又从皇帝变成囚徒,为什么?他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去争夺过皇位,从来没有贪图过这非分的荣耀。原本悠闲自在的人上人,读他的书,画他的画,天地如此广阔,前程如此灿烂,却突然局促到不能迈出这间小小的殿宇,渺小到不能维护自身的安全。前一刻他还在尽情的享受人生,软红十丈,醇酒佳人,一转眼已行走到悬崖边缘,随时随地都可能粉身碎骨。这就是真实的人生,比梦境更荒谬。突然从温室里被拉出来的旦完全不在状态,至尊的皇位和冰冷的囚笼已同时加身,他无从选择,也无从拒绝。就算他心有不甘,也无法飞檐走壁地逃离这皇宫,逃离层层严密的监视。完全没有任何从政经历、没有任何政治资本,现在连人身自由也已失去的旦,有什么本钱和母亲斗呢?
无可奈何的旦只能接受现实:他无忧无虑的青春时代已经结束,现在他和他妻儿的生命,完全掌握在母亲的一念之间。其实,这也很合理,她是他的母亲,是她赐予他生命,那么她要取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要做的不过是再次认清这一点,从行为到灵魂上绝对服从和柔顺。弘的理想,贤的骄傲,哲的固执,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摧折,已经只剩下旦,和他卑微的愿望:活下去。思想?那太危险,他不需要。记忆?那太沉重,他承担不起。如同内心已被掏空的莲藕,他深深地潜入水底,潜入泥中,在那里,静静地埋葬掉他所有的爱恨与悲喜。于是人们只能看到一个淡漠的谦恭的影子皇帝,和他永远沉静的温和的微笑。他是唐帝国最高贵也是最恭顺的模范囚徒。
儿子们给了武后那么多的不愉快,现在总算能有个听话的,武后算是松了口气。2月20日,也就是她紫帐听政的第5天,故太子贤被特使丘神勣逼杀于巴州,干脆彻底地完成了武后交待他“严密监视”的任务。贤是高宗诸子中最得人望的人物,这一手法虽然残酷,却大有必要。丘神勣于3月回到东都,向武后报告贤自杀的经过。武后于是以误解太后旨意,逼迫贤自杀的罪名,将丘神勣贬为叠州刺史,不过,这纯属做做样子,丘神勣没多久就被调回,任职左金吾将军,日后成为武周朝有名的酷吏,为武后剪除了不少政敌。
尽管武后极为讨厌贤这个儿子,但还是追封他为雍王,并率文武百官于显德门为他举行了“举哀”仪式。就是大家在宫门左右排列整齐,全体大哭三声,然后再大哭三声,肃穆退出。武后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昭告天下,贤已经死了,你们不用指望了。事后徐敬业扬州之乱果然有冒充章怀太子造反,但因武后先已将贤的死亡昭告天下,大大失去号召力,没过多久就被平定。不能不说武后确有先见之明。
然而武后对这个儿子的厌恶,并不因为他的去世而稍有减轻,贤的尸体一直被停放巴州,直到中宗神龙复辟后才迎还长安,陪葬乾陵。他的三个儿子也一直囚禁宫中,甚至不许他们到院子里走动。每岁敕令杖刑数顿,两个儿子因此被活活打死,只剩下光仁一个,后改封邠王守礼。少年时所受的杖刑给他留下的瘢痕跟随了他一生一世,每当天要下雨的时候都会隐隐作痛。从这里也可以看得出来,贤这个儿子在母亲心中何等的没有地位。
高宗去世的短短数月里,武后废中宗,囚睿宗,杀章怀太子,高强度快节奏的生活让她的弦崩得紧紧的,日子紧张得每天都象在打仗,现在诸事稍定,略略可以喘口气。此时高宗的灵柩挺在洛阳已经整整五个多月了,仍然尚未下葬。
高宗遗愿恨不能生还长安,那也是李唐历代祖先安葬的地方,然而长安毕竟是李唐老巢,也是反武势力较为集中的地方,武后踌躇再三,先向留守京师的老臣刘仁轨写了封亲笔信,任命他专知西京留守事。不久刘仁轨上书回复,自称年老体衰不堪当此大任,并援引汉朝吕后专政而最终诸吕败亡之事规劝武后,“吕氏见嗤于后代,禄、产贻祸于汉朝”云云,希望皇太后引以为戒。武后览毕知道他虽然对自己的行为不满,但已没有能力和精力公开对抗,反正他也80多岁活不了几天了,何不有耐心一点容忍一下?派了本家侄儿武承嗣带了官印和太后的亲笔信专程跑了趟长安,说明情况,称只是因为皇帝在守孝居丧期间不便处理国事,自己才出面处理,没想到引起误会,但由此看到了刘仁轨的忠贞之操,松柏之志,可谓既愧且慰了。虽然自己并没有仿效吕后之心,不过还是会把刘仁轨的金玉良玉当作龟镜引以为戒的。信中大赞刘仁轨“忠贞之操,终始不渝,劲直之风,古今罕比”,让他不要推辞朝廷给他的重托了,可谓给足面子。
安抚好了这位老臣,武后开始着手安排高宗的葬礼。正临江山易主的非常时期,各方面势力都在蠢蠢欲动,武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现在不宜与长安那帮老臣见面,弄得束手束脚陷己于被动,于是交给睿宗去办高宗的丧事,护送高宗的灵柩西返长安,顺便考察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那般恭顺,她自己仍然坐镇洛阳,继续处理国事,政府班子里的主要人员也留在洛阳协同理政。
睿宗很听话地一路护送高宗的灵柩返回长安, 8月10日,高宗正式下葬于乾陵。一切按照武后的指示,葬礼办得很风光。乾陵大道两旁刻着高宗朝臣服大唐的番王或俘虏,以纪念高宗朝的赫赫战功,这就是著名的“六十一宾王像”。更打破帝王陵前不立石碑的惯例,在乾陵朱雀门外为高宗立起一块巨大的石碑,并亲自撰写了洋洋数千言的《述圣记》,让高宗选定的继承人中宗而不是睿宗书写后,镌刻在石碑上,嵌以金屑,夕阳下光芒万丈,极尽辉煌。碑分七段,象征着高宗的文治武功如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曜”光耀天下。高宗下葬之日,武后也在洛阳颁布了她亲笔撰写的《高宗天皇大帝哀册文》,表达自己的哀思之情,顺便把《高宗实录》调出来亲自监修删改定稿,了却一桩心事。
埋葬了高宗,封存了实录,武后也随之把往昔的记忆一同尘封。四十年恍惚如梦的宫中岁月,小心翼翼婉转承欢,几乎是一步一叩首地走到今天……那些屈辱与凄酸武后不想再频频回顾,在今后的日子里,她的生命将由她自己来雕塑。现在的武后,信心坚强,意志饱满,清醒而果断。她不愿再沿着旧有的轨迹,在为人妻、为人母的角色中辗转一生,而要做自己心灵的真正主宰。没有任何礼仪与规则可以约束她,因为她即是规则的制定者而非遵守者,属于她的不再是“你应”(thou…shalt),而是“我要”( I will)。七月里西北天空升起一颗不祥的彗星,持继二十三天闪烁刺眼的凶光,天下佛寺道观香火鼎盛人心惶惶,纷纷议论这是不是女主当政上天示警。紫帐中的皇太后丝毫不为之所动,她抬起头向着冥冥中不可测度的天意默然微笑,就算这真的是上天示警,她也有信心逆天改命!
伴随着这颗不祥的凶星,突厥人发动叛乱大肆入侵北部边境,却被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率军击败,紫帐中的武后似有补天之能,从容自若地掌握着乾坤,事实证明人们的担忧无非是杞人忧天。九月武后下令将文明元年改为光宅,东都洛阳改称神都,所有皇旗全部改为金色,更加使人如坠云雾的是朝廷衙门及官职名称,一齐被武后更换一新。三省名称更换如下:
尚书省 文昌台
中书省 凤阁
门下省 鸾台
尚书左仆射 文昌左相
尚书右仆射 文昌右相
中书令 内史
侍 中 纳言
六部名称更改为:
吏部 天官
户部 地官
礼部 春官
兵部 夏官
刑部 秋官
工部 冬官
另外又将御史台改为左肃政台,增置右肃政台。左台监察京师百官及军队调动,右台负责监察地方各州,对于全国的掌控空前加强;其它如省、寺、监的名称也全更改。
衙门官职的新名称充满女性的华丽与典雅,武后不断地在帝国各方面打下属于她的印记,改元改名之后,武后再度抛出重磅炸弹:追封武氏五代内的祖先为王,夫人为王妃,建武氏七庙,并在故乡并州文水县建武氏五代祠堂。这下,裴炎终于坐不住了。
“太后身为国母,当以至公之心示天下,不可偏私于亲人。”鉴于满朝文武都在太后的铁腕下噤若寒蝉,裴炎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内心深处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后悔当初的蠢心,只希望现在还能有机会尽量挽回,“太后不见汉朝吕后之败吗?”
武后锐利的目光似想看到裴炎的内心深处,冰冷的语音让人不寒而栗:“裴卿这是什么意思?吕后是因为大肆分封在世的亲戚而败亡,我只是追尊已故的祖先,有何不可?”
“事情虽小,但须防微杜渐。”裴炎固执地坚持,但太后已经不再理会,武家祠堂到底还是建起来了,临风笑傲不可一世,无声地嘲讽着裴炎徒劳无益的蠢行。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动摇皇太后的意志,无论是天上的凶星还是朝堂首席宰相的劝谏。玉辇滚滚绝尘而去,毫不迟疑地奔向武后心中的梦之所在。
对于本家的尊崇并没有如武后所言的只至于过世的祖先,早在册封嗣皇帝的仪式上侄子武承嗣就大大风光了一回,5月份又正式拜相。异母兄弟武元庆的儿子武三思也由右卫将军提升为兵部尚书(夏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诸武以趾高气扬的姿态走进庙堂,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今后的前程还会更加辉煌。太后临朝,诸武用事,东都改名,官职变易,一切都透露出改朝换代的迹象,让天下臣民惶惶不安。人们私下忧虑着“牝鸡司晨,惟家之索”的不祥,议论着既然是废昏立明,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新册立的“明君”上殿理政。武后以实际行动回答人们的质疑:下诏追尊李唐皇室祖先太上玄元皇帝老子的母亲(据说为玄妙玉女)为先天太后,册先天太后像于老君庙所受人祭拜。
武后以这一举动含蓄地表明了她的态度,国之教主太上玄元皇帝与其母先天太后并尊于庙堂,对应着皇帝与太后并立于朝堂,天庭既是如此,人间为何不可行?太后的神来之笔让人们目瞪口呆,只要她愿意,就算是天上的星光也可以摘下来做她的床头灯,其实既然李唐可以“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为由认老子做先祖,武后尊崇一下老子的母亲也没什么可非议的。孤独了千八百年的太上老君现在真是幸福之极,不但有了一大群孝顺子孙,还有一位母亲要他孝顺,一家人团团圆圆共叙天伦,也不用只身孤影出关遁世了。
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承认玄妙玉女先天太后的权威,改元光宅的同一个月,扬州便爆发了李敬业之乱。李敬业为初唐名将李绩之孙,他继承了祖父英国公的爵位,却在郁郁不得志的窘境中纠集了一群下级官吏举起了造反大旗,打正旗号拥立中宗,匡扶唐室,十几天内便聚集了10多万军队,一时烽火四起,人心浮动,这是大唐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内乱!李敬业见开端如此之好,信心大增,自称匡复府上将,领扬州大都督,以唐之奇、杜求仁为左、右长史,李宗臣、薛仲璋为左、右司马,骆宾王为记室,并找了一个貌似章怀太子的人,奉以号令,传檄四方,俨然有倾覆天下之势。
檄文由记室骆宾王书写,词双句俪,铿锵有力,文辞极美,足可当得千古绝唱,特录于此:
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尝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密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庭之嬖。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7],弑君鸩母。神人之所共疾,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