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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所见愈于人矣。(同上)
吴澄这几句委婉而又直露的话语,对于朱熹之后道统的承传者,大有“当仁不让”、“舍我其谁”之意,足见吴澄胸中抱负何等远大。
此后,吴澄在经学上确实以接续朱熹为己任。他鉴于《孝经》因后儒穿凿更改,真伪混杂,首先加以校正。朱熹曾说:《孝经》独篇首六七章为本经,其后乃传文,皆齐鲁闲儒纂取左氏请书语为之传者,又颇失其次第。吴澄谨遵朱子遗言。特据朱子刊误以今文、古文校其同异,经增删修订,编成《孝经》善本传世。同时,他又采集其他典籍中谈论“孝”的文字,另外编成《孝经外传》一书刊行于世。
这一年,吴澄又潜心研读邵雍《皇极经世》一书,颇有所领悟。他不满那些对《易经》抱着一知半解的人,往往流为术数之末,于是便以先天六十四卦分配一元之数,仔细推究历代治乱相禅、兴衰交替的缘由,从而撰写了《皇极经世续书》。可惜后来因遭受兵火之灾,该书竟至散佚不存。
咸淳六年(1270)八月,吴澄应抚州乡贡,以《乾卦保合太和万国咸宁赋》中第二十八名。次年春,他又奔赴京师应礼部试,不料名落孙山。吴澄虽然成了一个落事举子,但并不灰心丧气。他回到崇仁故里,精心整理旧作,编纂成书,题名为《私录》。程若庸先生在此书后写了一篇跋语,其中有云:“若庸来此二十二年,阅人多矣,未见年方弱冠而有此志量,有此工夫,广大精微,无所不究,如昼方旦,何可量也。仆虽老不敢自弃,愿闻切磋语。”短短几句话,高度评价了吴澄的渊博学识,充分肯定了他的著述成就。
当时,南宋日趋灭亡的征象已经越来越明显。吴澄眼看国家衰败,儒道凋敝,只好闲居家乡,授徒讲学。他修建了几间简陋的茅屋,作为自己安身之所,还特意在门窗上题辞曰:。
抱膝梁父吟,
浩歌出师表。
这显然是取诸葛亮隐居待时之意,表示自己澹泊明志,宁静致远的胸襟抱负。然而南宋王朝的覆灭已成定局,没过几年便土崩瓦解了,可惜吴澄满怀壮志,未得施展。学友程钜夫深知吴澄当时的良苦用心,专门为他的茅屋题名曰“草庐”。从此以后,四方学者便称吴澄为草庐先生。
四、隐居穷谷
元世祖至元十二年(1275),元兵攻陷江西,抚州沦为元人统治区。乐安县丞黄西卿是一位忠义之士,他不愿降元做官,便携带全家避入深山穷谷,甘心忍饥挨饿,艰难度日。他素慕吴澄讲学之名,特意邀请吴澄前去教授其子。吴澄出于对这位县丞的敬仰,欣然应邀前往。于是在山中授徒讲学,潜心著述,与黄西卿相处甚得。
至元十四年(1277),江西战乱频仍。吴澄侍奉父母双亲到处避难,很少有安居之日。后来,幸得乡贡进士郑松热情相迎,于是一道隐居布水谷。郑松(1235—1307),字特立,乐安(今江西乐安县)人。南宋末年应乡试中选,入无闲居不仕,专意研究经学。吴澄与郑松共同结庐于布水谷中,二人每日以论学为事,可谓优游年岁,自得其乐。布水谷位于乐安之高山,上有田有池,群山外环,内有一道溪流直通悬崖飞瀑而出,其景致十分壮观。谷中吴郑两人所居草庐,后人称为古隐观。
吴澄身居布水谷,虽箪食瓢饮。艰苦备尝,但他一力纂次诸经,一日不曾懈怠。在短短几年时间内,他注释了《孝经》章句,校订了《易》、《书、《诗》、《春秋》,修正了《仪礼》、《小戴礼记》、《大戴礼记》等,对儒学经典的整理和流传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下面就诸书分别予以简述,以便知其大概。
《易》据《汉书·艺文志》载:《易》12篇,即包括经二传十。自从魏晋诸儒分象象文言入经、而《易》非古,注疏传诵者苟且因循以至于宋。宋代名儒吕祖谦通过精心考证,将《易》恢复其旧。而后朱熹沿用吕本,但对于书中文字阙衍谬误,没有来得及全面订正。吴澄有鉴于此,特重加修订。他采用吕祖谦古易本经文,每卦先列卦变主交,每交先列变交,次列象占。十翼也各分章数,其训解各附句下,音释考证于经则附于每卦之末,于传则附于每章之末。
《书》宋儒多疑古文《尚书》为伪书,从吴澄开始,专主今文《尚书》。吴澄以今文《尚书》25篇自成卷帙,以区别于古文《尚书》;又将原书各篇开头的小序合并在一起,放在全书后一部分;至于孔安国的一篇序文,也附录书末。此书虽专门阐释《尚书》今文,但大多合于古义,实为其可取之处。
《诗》自汉代以来,学者解说《诗经》,全都以《诗序》为本。尤其是毛公将《诗序》分置于各篇开头,使后世读者往往局限于只从序中去探索诗之大旨。对此,宋儒颇以为非,朱熹深斥其失而索性去掉序文。吴澄按照朱子所定,删掉各篇开头之序,以避免其混淆于《诗经》正文,使读者便于以诗求诗,而不为序文所惑。至于诗篇次第,吴澄也酌情加以调整,使其编排更为合理。
《春秋》吴澄认为,汉儒对于《春秋》三传,专门守残护缺,不能贯穿异同而有所去取;唐代啖助、赵匡、陆淳三位学者始能信经驳传,多得其本义,但仍有若干失当之处。为此,吴澄将《春秋》再加审订,编为七纲八十一目,解说以左氏为主,兼采诸家传注,而参之以己见,旨在使读者知道《春秋》史笔有一定之法,相信经文无不通之例,从而避免望文生义,误解圣贤之言。
《仪礼》吴澄深惜《仪礼》17篇尚不完备,于是从《礼记》、《大戴礼记》、《小戴礼记》以及郑玄《三礼注》等广泛摄拾,编成《仪礼逸经》8篇,即投壶礼、奔丧礼、公冠礼、诸侯迁庙礼、诸侯衅庙礼、中囗礼、礻帝于太庙礼、王居明堂礼。他又从《大戴礼记》、《小戴礼记》中采摭,编成《仪礼传》10篇,即冠仪、婚仪、士相见仪、乡饮酒仪、乡射仪、宴仪、大射仪、聘仪、公食大夫仪、朝事仪。此书仿朱熹《仪礼经传通解》之例,按照古人行礼之节次编纂经传文字,其条理显得较为缜密。
《小戴礼记》、《大戴礼记》汉代经学兴盛,学者发现先德所记礼书200余篇,经大戴氏(德)删减合并为85篇,又经小戴氏(圣)斟酌损益为43篇。自汉以来,此书屡经后人增删改篡,其文字颠倒纷乱。朱熹曾打算加以修订,但未及完成此事。吴澄继承朱烹遗志,对《小戴礼记》、《大戴礼记》正讹纠误,精心编次,厦订两书各为36篇和34篇,为后人提供了较好的读本。
五、漫游讲学
元世祖至元二十年(1283)冬,吴澄因父亲身染重病,只得告别友人郑松,离开布水谷,侍奉父亲返回崇仁老家。次年五月,其父不幸病逝。吴澄哀毁骨立,竭其全力为父亲办理丧事,以尽孝子之道。
至元二十三年(1286),程钜夫任江南行台侍御史,奉皇帝之命四处访求遗贤,凡发现德行高尚、才艺杰出的人,便由当地驿站立即派人护送入京拜见皇帝,以听候封赏。这一年冬天,程钜夫不辞辛苦,专程赶到抚州,命郡县官吏亲往慰问吴澄,并想方设法强求他出来做官。当郡县官吏来到吴家的时候,吴澄再三声称母亲年老,无人奉养,以此作为理由坚决推辞。最后,程钜夫亲自前来看望他,经过一番问寒问暖、叙旧谈心之后,又十分恳挚地对吴澄说:“诚不肯为朝廷出,中原山川之胜可无一览乎?”吴澄看到这位老学友一片诚心,实在推却不过,只好答应与之同行,权作一次北上漫游。他将此事禀告母亲游夫人,征得老人家同意,随即整治行装,与程钜夫一道,于十一月向建昌路(今江西南城)出发。
次年春天,吴澄到达燕京(今北京市),与一班名士频繁交往,彼此谈经论学,相互切磋,倒也不虚此行。程钜夫一拢京都,忙着把自己所荐贤士的名册向皇帝上报复命。他原本答应吴澄,不将其列入推荐之列;但经过反复思考,总觉得人才难得,实在不忍心遗弃贤能之士。于是竟违背自己的诺言,特别把吴澄向皇上作了推荐。吴澄很快知道了此事,仍以母亲年迈体衰为由,极力推辞。随后收拾行李,决定独自南归。朝中公卿大夫素闻吴澄之贤,纷纷出面挽留,但吴澄执意离京。众人无可奈何,便相率为吴澄饯行,席间赋诗送别,依依难舍。故宋宗室赵孟(兆页)(当时召为兵部郎中)还手书朱熹与刘子晕所和诗三章,送给吴澄以作留念。目睹当时这种送别场面,无不令人为之感叹。十二月,吴澄抵达崇仁故里。在沿途舟中,他触景生情,挥笔写下了《感兴诗》25首。
至元二十五年(1288)初春,宜黄(今江西宜黄县)吴东子修建了一座义塾,匾上题名曰“明新堂”,专为乡里子弟提供读书之便。他特地奉书聘请吴澄前往授徒讲学,吴澄欣然应允。留寓塾中数月,吴澄不分朝夕,讲学不倦;远近学子登门受教,络绎不绝。
同年秋,程钜夫上疏朝廷说:“吴澄不愿仕,而所考《易》、《书》、《诗》、《春秋》、《仪礼》、《大戴礼记》、《小戴礼记》俱有成书,于世有益,宜取置国子监,令诸生经习,次第传之天下。”朝廷采纳了程矩夫的意见,于是移命江西行省派遣官员前往吴澄家中誊写进呈,并下令地方政府对吴澄随时给予优礼厚遇。
元成宗元贞元年(1295)八月,吴澄出游龙兴西山(位于今江西南昌市郊)。江西湖东道肃政廉访使司经历官郝文得知这一消息,特地迎请吴澄入城,留居郡学讲授《易经》。郝文本人询阿《易经》疑难数十条,吴澄一一作答,其言深入浅出,透辟明晰,使郝文和在座学者大为叹服。两人对答之辞,由官吏从头至尾记录下来,题名曰《原理》,让四方学者传抄研习。
当时,南北土友前来问学者颇多。清河人元明善身任江西省椽,向以文学自负,经常屈其同座。这次听说吴澄来到郡学,他也不甘寂寞,专捡有关《春秋》大义的数十条疑难问题请吴澄解说。吴澄不假思索,而对答如流,句句皆为领会至深之语。元明善听了,有如醍醐灌顶,对《春秋》义理领悟了很多,但尚存些须疑点。吴澄因材施教,便指导他研读《程氏遗书》和朱熹《近思录》。元明善过去曾几次读过这两种书,但直到现在经吴澄点拨,才知反复玩味而有所得。一天,他当面感谢吴澄说:“与吴先生言,如探渊海。先生之学,程、朱之学也,请执弟子礼终身!”随后,城中士友及诸生纷纷请求由吴澄主讲郡学,吴澄便为大家专题讲授“修己以敬”章,滔滔万余言,听众成百上千,多所感发。
六、官授师儒
掾元成宗元贞二年(1296),董士选身任江西行省左丞。经省椽元明善引见,他前往馆塾拜望了吴澄,并询问《春秋》经义和治乱之道,都得到了令人满意的解答。董士选拱手告别了吴澄,与元明善同返官署。归途中,他深有感慨地对元明善说:“吾平生所见士多矣,未有德容辞气、援据经传如吴先生者!”
大德元年(1297),董士选拜江南行台御史中丞。次年进京朝见皇帝,改金枢密院事。他多次向朝廷推荐吴澄,但吏部迟迟未能采纳他的意见。一日在都堂议事,董士选离座起立,对丞相愕勒哲和平章军国重事博果密说道:“士选所荐吴澄,非一才一艺之能也。其人经明行修,论道经邦,可以辅佐治世,大受之器也。”丞相和平章军国重事听了,都说:“金院质实所荐,必天下士何疑焉!”事有不巧,平章军国重事博果密改拜御史中丞,不久去世,未及任用吴澄。
大德五年(1301),董士选官拜御史中丞,又全力举荐吴澄。于是,朝廷授吴澄为应奉翰林文字、登仕郎、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并移命江西行省派遣官吏敦促吴澄赴京就职。董士选专门以个人名义写了一封书信,再三勉励吴澄应召出仕。吴澄当即复书,极力推辞不就。他在回信中说:
澄以古之贤人君子自期,则其出处进退必有道矣。不然,贪荣嗜进,亦若而人也,阁下奚取焉?爱人以德,成人之美,是所望于今之大臣宰相能如古人者;爱之以德而成其美,岂必其仕哉。康节邵先生诗云:“幸逢尧舜为真主,且教巢由作外臣。”澄虽不肖,愿自附于前修,成之者在阁下。
吴澄虽然一再陈情推却,但迫于地方官吏三番五次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