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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漫游拉连河 作者:万方-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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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你丫真喝多了。” 
  “不,不要骂人,我喝不多,我的心脏不好。可我确实喝了,喝得刚刚合适。怎么样,我奉献给你的诗,你喜欢不喜欢?” 
  “什么诗?” 
  “花儿你不要怕,你难道没听见吗?” 
  三良这才笑了,“对不起,没明白。” 
  “哎呀,多么可惜,那是我刚刚做的一首诗,也是最后的一首。我想起了我家的米兰。你知道米兰吗?” 
  “不知道。” 
  “你怎么会连米兰都不知道。” 
  “是花儿吧。” 
  “看,你多聪明,我要给你讲讲米兰的故事,想听不想听?”麦夫探究地期待地望着三良,“是这样,我家有一盆米兰,那是钟函最喜欢的花。你知道我给它上了什么肥料?你猜得出来吗?” 
  “我又不是花儿匠。” 
  “对对,你不是,我也不是。我给它上的肥料是天底下最肥的肥料,不会有更高级的肥料了。” 
  “什么呀?” 
  “你好奇了是不是?好吧,我告诉你……”麦夫像是被什么景象吸引,眯起了眼睛。 
  “嘿,说话呀!” 
  “我说到哪儿了?噢,对了,肥料。那些肥料是我的书,我把它们烧了,烧得精精光,结果怎么样呢?你绝想不到。我把一盆灰埋在花盆儿里面,花开得好极了,要多香有多香,米兰喜欢我的诗,你说好不好。” 
  三良有点吃惊,瞪起眼睛。 
  “小三良,你不要瞪眼睛。” 
  “嘿,我说那孩子,你真醉啦?” 
  麦夫的眼光笑着一闪,“哦,小三良,我没有醉,我只想把你来感谢。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好听的名字,这名字就叫作“那孩子”!那孩子不是别人就是我,我是多么喜欢这个名字。” 
  他停下来想了想,又继续往下编,“我,曾经是叶露芳香的花儿,可花儿谢了就不再开,而今我是一束丑陋的枯枝,一只手就能把我连根儿拔起来。一个孩子向我伸出了手,我吓得浑身籁籁地发抖,可他的手给我浇水给我松土给我引来天上的阳光,他的名字就叫作李三良。”

10

  三良的眼睛越瞪越圆,笑容四溢。 
  “李三良呵,天不怕来地不怕,李三良啊,一天到晚乐呵呵。他就像一股风,不问为什么吹,也不问吹到哪儿?因为,因为……”麦夫闭上眼睛,接着突然睁开,像打开一盏雪亮的灯,“因为他是自由王国的国王,所有的快乐都属于他!” 
  麦夫眼睛里燃烧着火苗,“这首诗好不好?它是献给你的。献给我最可爱的朋友李三良。” 
  三良怔怔地望着麦夫,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惊喜,猛然化作一阵痛快无比的大笑。三良的笑使麦夫得意极了,简直有些得意忘形。 
  “你知道吗?我给麦子也做过一首诗,叫做‘新美人儿’。那时候她像是三个月。”麦夫挺直身子,极力回忆,“澡盆里有个小美人儿,她的脸蛋儿像花瓣……” 
  笑容从三良脸上隐去。他看见晴空下麦子清晰的身影秘密地向他逼近,肆无忌惮的眼神盯着他,阳光里的头发像玻璃丝一样亮…… 
  “你也在想她是吧?”麦夫的声音惊醒三良。 
  三良气恼地定睛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似的。麦夫的心突然缩成一团,但这时心里的话已经形成了。他声音低微犹如耳语:“三良子,你喜欢我的麦子,对不对?” 
  三良不出声。麦夫又问了一遍:“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 
  “你说什么呢?”三良忿忿地说。 
  “三良子,我懂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儿,我太懂了。” 
  “你懂个鸡巴。”三良咬紧牙关,怕自己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麦夫的心被一股暖流冲刷着,露出新鲜敏感的肌肤。他觉得自己年轻极了,他简直就是李三良。 
  “是呵,三良子,你就像是瞎子,就像刚刚有了眼睛,一下发现了世上最最新鲜的东西,就是你爱看的那张脸。你不知道要感激什么,可心里面充满感激,感激太阳和空气,感激河水,感激脚底下的泥土。”三良的眼前出现了拉连河上的一片金光。“你就像迎头撞上一件东西,撞得头晕眼花,你浑身冰凉,心里却像着火一样。你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又什么都不敢干,三良子,你就是这样,我说得对不对?” 
  麦夫仔细地朝李三良看着,用心地谛听他的回答。 
  三良紧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他的心上压着一块大石头,他正在聚集力量掀翻石头,可这一刻他只能眼睁睁任人摆布。 
  “那天我看见你和麦子从拉连河回来,我立刻就明白了,麦子那么好看,你也好看,我叫你们你们完全听不见,你变了,不是那个小流氓李三良了。”麦夫轻轻一笑,“对,我想你是个小流氓。” 
  “那你丫是什么?”三良突然能说话了。 
  “我?” 
  “就是你,你是什么东西?”他仇恨地盯住麦夫。 
  有一会功夫麦夫好像有点糊涂,他眨眨眼,一边用舌头润润嘴唇;突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好像看见了一件心爱的东西就在眼前,“你问我吗?”他斜眼看着三良,眼神儿一闪一闪,“我的名字叫那孩子,又笨又傻又胆小,我还是一个反动文人,写了许多大毒草。” 
  麦夫说完闭上嘴巴等待,三良憋着憋着“扑哧”笑出来了,接着哈哈大笑。麦夫也跟着他大笑不已。那是男人真心的、露出牙齿的大笑,是灵魂在身体里雀跃所发出的开心的声音。 
  “我告诉你,三良,他们没错,我的东西是不朽的。”麦夫忽然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不朽?” 
  “对,不朽,就是死不了的意思,我死了它们也不会死,它们有自己的生命。你懂吗,就像种子被埋在地里,种子会怕黑暗吗?” 
  三良摇摇头。 
  “对极了,种子绝不怕黑暗,在黑暗的泥土下种子照样活,它一言不发,可它是一颗包容一切的种子,所有的生命都在里面。你不要怀疑我,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还有一句真心话要告诉你,三良,你是个了不起的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你知道吗?” 
  麦夫的眼睛湿润了,三良胸口有股热热的感觉。他木呆呆地看着麦夫,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麦夫盯住他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感激你?” 
  “为啥?” 
  “为了你爱我。”麦夫说。 
  这句话是三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他大吃一惊,简直手足无措了。 
  “你胡说啥呀!” 
  “也许我不配,可我还是想告诉你,三良,爱是一件好事情。当初我阻止麦子,我要向你道歉。我说了我觉得你是个小流氓,你别生我的气,我糊涂了。我忘了最要紧的,你是一个人。” 
  三良惊异得想笑。 
  “不要笑,”麦夫就像是看见了他的内心,“你还没听懂我的意思呢。你是一个人,你就要爱,你总是要爱的。如果你什么都不爱那你就当不成一个人,你相信我的话吗?泥土和石头会被大风刮跑,树林会被烧光,房子让洪水淹没,人会生病,会死,会自杀,这都是事实,但是没关系,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有天大的本事都没有用,人总是要爱的。” 
  油灯微弱的光在麦夫的一对大眼睛里明亮地跳跃,麦夫感到曾把他吞没的黑暗现在又把他吐出来,还给了他自己。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眼前三良子的脸多么可爱呀!如果他是一幅画那就起个名字叫做“真诚”吧。 
  “三良子,我真的很爱你。”麦夫在嗓子眼儿里咕哝了一声。“能对人说出这句话你知道我多高兴,这太重要了。你懂吗?” 
  三良觉得他不懂,可却点点头。 
  “我写第一首诗的时候就是因为感到了爱,我太爱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写了诗。写《原野之声》的时候我记得心里充满力量,要把挡着我前进的东西都踩个粉碎,我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光明的天国……”麦夫凝望前方,像是被从那里发出的光热照射着,那光渐渐熄灭下去。“我没有告诉他们。他们走了。” 
  “你把人家赶走了。”三良说。 
  “对,是我赶他们走的,我没法子。你心里笑话我是吗?” 
  “我什么都没说。” 
  “你不用说,你全都知道。我是胆小的人,想活而不敢活,想死而不敢死……” 
  “别说了。”三良想拦住他。 
  “不,你让我把话说完。”麦夫用手轻拍自己的额头,“我要说什么来着,对,我要说,那天我站在拉连河边上,我觉得是老天爷在帮我。他了解我活得太痛苦就领我走到河边,那个时候我的心空了,准备就跟着老天爷走了,可是,你来了,”麦夫转眼去看三良,“你比老天爷厉害。” 
  三良一咧嘴笑了,“那是你命大,你就知足吧。” 
  “对,说得对,我现在很懂知足。奇怪,我甚至又会想象了!” 
  “想啥?” 
  “你想想,咱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在屋里,在炕上呀。” 
  “喔,”麦夫一下笑出声儿,“三良子,你说得对,可也不全对。让我告诉你,咱们俩现在是在一条小船上,”三良疑惑地看着麦夫,“你听,外面的黑夜多么广大,多像无边的黑暗的大海,我们这条船上有你有我,这多好啊!”麦夫停住,望着三良的脸,“你还恨我吗?” 
  三良被问得一愣,“啥呀?你不刚说我爱你吗?”说出爱这个字儿对李三良来说很奇特,他的脸呼地红了,避开麦夫的目光。 
  “你不为麦子的事生我气?原谅我了?” 
  三良憋了一会儿,“不。”他没有说不生气还是不原谅,他觉得用不着说。 
  那一夜李三良留在了麦夫的小屋,两人并排睡下以后又聊了很久。三良跟着麦夫到了他南方的家,看见中午时分躺在床上抽大烟的父亲和继母。麦夫告诉三良他离开家就是为了爱上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是麦子的妈妈钟函。后来她生病死掉了,死的时候只有十九岁。现在他已经活了一辈子,他仍然记得那个姑娘的样子,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她纤纤细手的动作;三良打断他问,“那麦子知道吗?” 
  不,麦夫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以后也不可能说了。三良也告诉了麦夫一件事情,他的姐姐,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人强奸了,他姐姐是个又瘦又矮的女孩儿,身上的衣服都扯了,掉了一颗门牙,满嘴是血,那时候三良还不到十岁,他不想别的就想杀人,但是到今天他还没杀过人。 
  屋里又黑又静,两个男人面对浓密的暗夜静静地睁着眼睛,他们呼吸着生命核心的空气,秘密与信赖。麦夫还爱过一个比他年长的女人,是她引导他走上写作之路。后来他们彼此折磨互相仇恨,有一天那女人发现了钟函写给麦夫的信,她找来一把手枪,用枪打了麦夫,也向自己开了一枪。麦夫被抢救过来,可她死了。 
  夜悄悄变蓝,在这一时刻星星更大更亮了。三良和麦夫都感到夜正在离去。天空渐渐升高,脱离了大地,他们在天地间道游,魔鬼和天使从他们身边飞过,耳畔响着翅膀扇动的自由的声音,没有什么能阻碍他们飞翔。现在大地上还是漆黑一片,但这黑暗不再是深不可测了。整个世界越来越开阔,仿佛一点点登上高山之巅。 
  黎明前的北风带着尖锐的哨音扫过光裸灰色的原野。吆喝铺匍匐在拉连河的一侧,一声不出地等待着黑暗向光明的转变。睡眠来到了麦夫的小屋,一老一少两个人的鼻息此起彼伏。他们睡着了,睡得很沉。又过了一些时候,强有力的颤动的金光从东方的云层中涌泻而出,在天边创造出一条光芒四射的裂缝,天地间的一切都被吸了进去,吸进那无比辉煌的世界中去。 
  这一天是个忙碌的日子。 
  在马椿才成亲的酒席上,新郎戴着三良送给他的压舌帽,感觉神气极了。新媳妇不由自主老朝他看,心想这帽子样式真各色,可倒也不难看。满屋子的来客吃啊喝啊,她敬烟倒酒人都转晕了。快晌午的时候她看见一个老头儿在门口站着朝里看,心里觉得这老头儿不像这屯子里的人。她招呼他进屋,还递了一棵烟,可他不会抽,没接。等她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这顿八碟八碗的宴席摆了一天,把吆喝铺的人都吃晕了。三良自始至终坐在上首的席上,沉醉在许久没有过的热闹气氛之中,他感到非常快乐。他看见马椿才羞涩的红脸,感觉出他喜欢他那新娶的丑媳妇,他为他快活;而那丑媳妇更是喜不自禁,浑身上下热呼呼的,三良甚至觉得她并不那么丑,挺叫人喜欢。三良看见了一些以前不注意的东西,感到一种真心的满意。他喝了很多酒,而没醉,只是心里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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