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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昆虫在飞舞,猛哥这种动作,也不是想赶走甚么昆虫,而是他思绪十分混乱,想赶走
一些杂乱的想法的下意识动作。
可是他这个动作不是很有效,因为他一开口,说的是︰“那次,我从昆明回来,唉
,在昆明的事……嗯,在昆明的事,和整件事并没有甚么关系,不提也罢……”
我和白素相视苦笑,因为猛哥的话,简直没有条理之极 要是用这样的叙述法,
想说明一椿简单的事,尚且困难无比,何况他一再强调事情曲折复杂无比。
我著意地咳嗽了一下,用意是在提醒猛哥,拣重要的事情说。
猛哥住了口,有点不好意思,接著,却石破天惊,说了一句我们再也想不到的话来
。
他道︰“蓝家峒那个会降头术的蓝丝姑娘,是我接生出世的。”
这句话,他说得相当急,可是说得很清楚,我和白素可以肯定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
楚楚。可是一时之间,却也不容易明白那是甚么意思。
我先是在心中迅速地把这句话想了一遍,仍然不明白,猛哥又不是接生婆,怎么会
接生蓝丝出世呢?接著,许多问题,一下子却涌了上来︰若果蓝丝是猛哥接生出世的,
那么他必然知道蓝丝的母亲是谁,知道蓝丝的身世秘密。难怪在蓝家峒外,他一见了蓝
丝,就有那么古怪的神情。
这真正是再也意想不到的事。本来,事情再复杂,也只是环绕著白老大、白素、陈
大小姐、烈火女、红绫、灵猴、外星人等等在进行的,蓝丝可以说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局
外人,扯不上关系。
可是如今猛哥一开口,就说蓝丝是他接生出世的,那么,蓝丝也和整件事有关了!
我和白素张大了口,刹那之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那时的神情,一定古怪之
至,吸引了红绫。红绫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白素,也学著我们,在脸上现出那种惊愕古
怪之极的神情来。
白素比我先从错愕之中惊醒过来,她先是“嗖”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疾声问︰“蓝
丝的妈妈是 ”
猛哥道︰“我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身上有那只一愿神虫。”
这一次,我和白素一起发出了“啊”地一下惊呼声。这一下惊呼声,简直是我们两
人胸口遭到了一下极重的打击之后发出来的,所以声音响亮,令得山洞之中,响起了轰
轰的回声。
猛哥自然不知道那产妇是谁,但是我和白素却知道︰“那是陈二小姐。”
除非陈二小姐把那只一愿神虫给了别的女人,那么这产妇才不是她。但是那虫子对
于一个深入苗疆的汉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不可能随便给人。而且,那是她姐姐送给
她的生日礼物,她必然宝爱之至。她进入苗疆,在穷山恶水之中涉险,目的就是为了要
寻找她的姐姐,又怎会把这虫子随便送人?
就算再作假设︰有人偷了,抢了那虫子,可能性也少之又少 那是蛊苗的东西,
持有人和蛊苗必有渊源,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起邪心?
所以,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分析,身怀一愿神虫,在苗疆产女的产妇,除了是陈二
小姐之外,不可能是别人。
刹那之间,我和白素,也不由自主,伸手在眼前挥动了几下,因为想到的一切,实
在太乱了,我不知道白素先想到了甚么,我首先想到的是︰“蓝丝是陈二小姐的女儿,
那就和白素,有极亲近的亲戚关系 她是白素的表妹。”
我又想到,我们设计,要把蓝丝当作是大豪富陶启泉的乾女儿,介绍给温宝裕的母
亲,以促成温宝裕的好事之际,还很为一个苗女忽然会和豪富扯上关系而骇笑。
可是,如今这个苗女的身世一揭露,她竟是白素的表妹 白素的一家子,和苗疆
的关系太密切了。当然,那都拜白老大当年屡次深入苗疆所赐,可是事情也确然离奇到
了极点。
算起来,红绫和蓝丝又是甚么关系呢?很容易算出来,蓝丝是红绫的表姨 蓝丝
年纪比红绫小,可是辈份比红绫大。
在我和白素,思绪乱如麻,各种杂思,纷至沓来之际,红绫骇然叫︰“怎么啦?发
生了甚么事?”
猛哥只不过才说了两句话,已经牵出了那么复杂的事情来,我叹了一声,在红绫的
手背上,拍了两下︰“没有甚么,全是一些……旧事,我会向你详细说,不过你不容易
明白。”
红绫睁大了眼,大声道︰“我会努力。”
这时,白素定过神来,伸手指著猛哥,不知如何开口才好,我忙道︰“还是让猛哥
照他自己的方法来说,看来事情真的十分复杂。”
猛哥忙道︰“是啊,是啊,得让我从头说。”
白素无可奈何,点了点头。虽然她心急知道更多,但也怕猛哥急然又冒出几句石破
天惊的话来,那就会令事情更乱了。
猛哥吸了一口气,一开始,竟又是那句话︰“那次,我从昆明回来 唉,在昆明
的事和……事情无关,可以不必说它了 ”
猛哥从昆明办完事回来,他是蛊苗的族长,可是出门的排场,也不是太大,只带两
个随从。他在旅途上,也和其他人赶路不同,遇有甚么和蛊术有关的物事,他一眼就可
以看出用途,自然也沿途收集,收获甚丰。
那一天,天色已晚,他们已在一道河边扎好了营,准备过夜了,两个随从下午时分
就打了一只獐子,生起了火,准备烤獐子当晚餐,就在篝火火舌乱窜时,猛哥一眼瞥见
附近的草丛中,有一条鲜黄色的小蛇在迅速游走。
那种鲜黄色的小蛇,十分罕见,对某种蛊术,大是有用,猛哥一见,就直跳了起来
,追了上去。
那小黄蛇游走十分迅疾,猛哥身手虽高,但一时之间,也追不上。
而甚么蛇虫,既入了猛哥的眼,想要逃出去,也不是容易的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
可是这次,猛哥才追出了不到十分钟,就陡然停步,任由那小黄蛇在草丛中消失。
因为他听到了一阵十分凄厉的呻吟声。
呻吟声而一入耳,就给人凄厉的感觉,那一定是发生了很不平常的事。猛哥一定神
,立即发现那是一个女子所发出来的声音。
他精通蛊术,有许多极奇妙而且敏锐的感觉,所以他又立即听出,那女子正在极大
的痛苦之中,而且,正面临生死的关头。
一辨明了这一点,猛哥立时循声扑了出去,才穿出了一小片林子,就看到两棵大树
之中,搭著一个极其简陋的草棚,一望而知,不会是苗人所搭。
猛哥奇怪之极,直趋草棚之前,那呻吟声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猛哥一掀草棚门口的一排草廉,向内看去,映著月色,他看到的情景,真是奇特之
极。
他看到一个半躺半卧的女子,躺在一些乾草上,乾草上全是血,月色下,血红得惊
人,那女子全身近乎赤裸,下半身完全在血泊之中,有一蠕动的东西,在她满是鲜血的
双腿之间。
就算猛哥是蛊苗的族长,见多识广,但是这种情景,也不是一个男性能常看得到的
。猛哥怔了一怔,才算是明白︰一个妇人正在产子。
他先撮唇,发出了一下尖啸声,召唤他的随从踏进了草棚,看出婴孩是逆产,并不
是头部先出娘胎。
他不禁摇了摇头。这婴儿,真是命不该绝,这种情形,他只要迟来半步,就绝无活
命的可能。
而对他这个蛊苗的族长来说,要令逆产的婴儿顺利出世,容易之至,当真只是举手
之劳,他伸手在那产妇的脸上轻抚了一下,婴儿便已离开了母体,而且立刻发出洪亮之
极的啼哭声。
那两个随从赶到,陡然听到了儿啼声,自然意外之极。猛哥挥动苗刀,割断了脐带
,提起婴儿来时,听得产妇发出了一下呼吸声 猛哥听出,那是结束生命的最后一口
气。
他心中不禁叹了一声,这时,他看出那产妇年纪不大,虽然污秽无比,可是仍难掩
她的美丽,就这样来历不明,死在苗疆,自然可惜;而且,人一死,她是如何来到苗疆
的,也就永远成谜了。
猛哥一手提著婴儿,一手去探产妇的鼻息。她已经没有了气息了。产妇的双眼睁得
极大,眼光也已散乱,一缕芳魂,已不知飘向何处了。
猛哥一开始“从头说起”,叙述的经过,很有条理,他这段奇遇,听得我和白素,
目瞪口呆。
我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心中就陡然一动,隐隐感到,我的记忆之中,有一些事,应
该可以和草棚产妇这件事搭上关系的。
可是一时之间,却又难以在千头万绪的记忆之中把这件事找出来。
白素由于一上来就知道了那产妇是陈二小姐,是她的阿姨,一听得她死得如此之惨
,已是眼花乱转,同时,向我怒瞪了一眼。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在怪我,当日陈二小姐找上门来,要我帮她到苗疆去找人,我
没有答应 如果我答应了,陈二小姐可能不会死。
我不禁苦笑,几乎想大声叫︰“关我甚么事?”
当时,她带著何先达,携同四色名贵礼物来找我的时候,不论我怎么想,都不可能
想到她和白素有那样的关系,也绝想不到事情会有那样的发展。
当然,我并没有分辩甚么,只是苦笑了一下。红绫看到白素想哭,只是呆呆地望著
,不知发生了甚么事。
白素也立刻知道怪错了我,长叹一声,反而握住了我的手,向猛哥道︰“请说下去
。”
猛哥苦笑了一下,想是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不免有狼狈之感,他以一族之尊,居
然挥苗刀,断脐带,接生了一个婴儿来世上。
这时,他已看清,自己接生来世上的,是一个女婴,那女婴十分强壮,啼声宏亮,
手脚乱舞。
猛哥倒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去想如何处置这女婴,因为蛊苗世世代代规定,连带外人
入砦,都要有极特别的情形才行,当然绝无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婴儿之理。
猛哥已打定了主意,怎样处置那女婴,所以他向两个随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把那
产妇埋了,他向外走去,打算去做他要做的事。
谁知他才跨出了一步,忽然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叫︰“让我看……看
。”
同时,两个走向产妇的苗人,也大惊失色,一个倒退,几乎没把草棚撞塌。
猛哥也大吃一惊,立时向那产妇看去,只见那产妇睁大了眼,手发著颤,正待吃力
地扬起来,指著他手中的女婴,要看一看。
母亲要看才出世的女儿,这事情平常之至。可是这个产妇,却千真万确是断了气,
死了的。猛哥若是连人的死活也分不清楚,还说甚么精通蛊术?
他在吃惊之余,勉力令自己镇定,心念电转,知道在几种情形之下,会有这种死而
复苏的情形发生。这时,他也不及去研究发生的是哪一种情形,连忙走近那产妇,把女
婴凑到了她的面前。
说也奇怪,本来在不断啼哭的女婴,一到了母亲面前,就不再哭,睁大了一双乌漆
漆的眼睛,只是望著那产妇。那产妇的神情,悲痛莫名,用手勉力在婴儿的脸上,抚摸
了一下,再想摸第二下时,却已没有了力度,软垂了下来,落在胸前。
她急速喘著气,手伸入怀中,像是想取甚么东西。猛哥看出她虽然一下子又活了回
来,但是实在已到了生命的尽头,非死不可,他有一些问题想问那产妇,可是话还没有
出口,却见那产妇在胸口,摸出了一只白铜盒子来。
猛哥一见那盒子,就心头乱跳。这盒子,就算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属于蛊苗的物事
,可是也不知道那是甚么用途。可是猛哥却是一看,就知道那是种甚么东西的,同时他
也知道了产妇何以会死后复苏的道理。
那盒子之中,那只碧绿的昆虫,叫作“一愿神虫”,那意思就是,能使拥有它的人
,实现一个有关自己身体行为的愿望。
蛊术本来就和降头术一样,神秘而古老,不可思议,绝不能用现代实用科学的观点
和逻辑去解释理解,它属于玄学的范围。
像蓝丝会送给温宝裕的“引路神虫”,和猛哥叙述的一愿神虫,我只能接受那是事
实,却也无法理解。
据猛哥说,拥有一愿神虫的人,可以使自己的身体行为,达到一次愿望 只能是
一次,所以叫“一愿”。例如面对一条水流湍急汹涌的大河,一个根本不会游泳的人,
是绝对无法渡过河去的。可是如果有一愿神虫,只要心中想要过河,就会产生力量,使
他能泅过河去。
同样的,也可以在神虫处得到力量,攀上耸天峭壁去。只能是一次,在一次之后,
那神虫对这个人,就再也没有用处了。
猛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