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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茂林惊慌了,他竭力掩饰着:“噢,我去下乡了,跟你请过假,你批过。”
宋家慧的目光在黑洞洞的屋子里闪着光,她盯了邱茂林片刻,“哼”了一声,与丈夫擦身而过,进了卧室。邱茂林一个人被晾在客厅里,他的心情慌乱起来。他清楚,这是个十分不好的预兆,宋家慧只有在愤怒极了的时候才会采取一言不发的态度。
宋家慧果然不顾一切地我行我素了。第二天,她就把马翎子堵在了印刷厂车间门口。马翎子见她一脸怒气,自己就胆虚了,强作镇静地问:“你怎么来啦?”
宋家慧板着脸,冷冰冰地回答:“我是来问问你,什么时候给你腾地方。”
马翎子城府不深,竟然不打自招地问:“昨晚王动又跟你说了什么?他这个神经病,家慧,你和茂林都对我非常好,这些年,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度不过来。尤其是茂林,他给我介绍了很多活儿,拉了很多关系,可能是我们走得比较近的缘故,王动……他老怀疑我和邱茂林如何如何。所以,逼得我都不敢和你来往了,对茂林更是敬而远之……”
宋家慧打断了她的话:“编完了没有?我只问你:前几天你和邱茂林到底有没有一起去天津?”
马翎子更慌了,强作镇定地表态:“没和他一起去……我可以对天发誓。”
“你自己看吧!”宋家慧从包里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她。那是电信局的查话单,宋家慧已经把里面凡是邱茂林的天津电话漫游用红笔圈了出来。一目了然。
马翎子一时不知所措了,语无伦次地解释:“他去天津干什么,什么时候去的,我真的不知道。只不过回来时在火车上……碰上了。家慧,你相信我。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在天津……”
“弥天大谎!我会知道你们俩背着我干了些什么的!”宋家慧皮鞋跟跺得很响,拎起包,转身走了。
马翎子觉得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一时没了主意。正在焦急,邱茂林打来了电话。马翎子仿佛突然见到了天日,不等他问话,就急匆匆地说:“茂林,我正要找你呢,家慧刚才来找过我,她已经知道你去天津了,来质问我是不是和你一起去的,看样子很生气。”
邱茂林在电话里深深叹了口气:“我猜就会发生这些事情。上午我一直向她解释,可是效果几乎为零。这不,我和她说好,下班去接她回家,可她人不见了。我以为在你那里呢。”
马翎子一听,倒替宋家慧着急起来:“你没找找吗?我清楚,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心烦着呢!”
邱茂林被她提醒,放下电话急忙回家去了。
宋家慧从马翎子那里出来,六神无主地在街上乱转了一阵,又回到了办公室。她心里郁闷,努力想静下心来写一份报告,写着写着,脑子里却被天津的事情搅得乱七八糟,忍不住在稿纸上气愤地乱画一通。
无意间,她看见书柜里马翎子、邱茂林和自己大学时代的合影,一股无名之火腾地升起,奔过去打开书柜,拿起相框朝窗户就摔了出去。相框砸在窗玻璃上,噼噼啪啪一阵响,破碎了的玻璃和相框都哗啦掉在地面上。
她愤怒难抑,感觉手有些麻木,气喘吁吁的,双手相互握在一起,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后来,她起身走到窗前,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然后,胡乱地关上窗户,蹲在桌子后面,突然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啊——啊——”
那声音很人,在空旷的办公室回荡着。
邱茂林这一晚也是在极度不安中度过的。他回到家里后,一直等到天黑了,也不见宋家慧回来,情急之下,他跑了一趟友谊宾馆,让门卫开了她办公室的门。进去一看,发现里面书柜的门还是敞着的,窗户也没有关,轻风袭来,窗帘随风舞动,一个相框和很多碎玻璃在后面时隐时现。
邱茂林跑遍了宾馆的各个部门,都没有打听到宋家慧的消息,便又去地质大学儿子那里,结果也没有找到。这时已经是深夜,他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盼望着奇迹突然出现,然而,屋子里依旧空空如也。
他没有上床,就在沙发上眯起了眼睛,脑子里搜寻着她可能去的地方。到了后半夜,他刚刚有了一点困意,突然被一个闪亮的念头惊醒了,“腾”地站起身来,出了门,直奔刚刚装修好的新房而去。
果然,当他冲进那套弥漫着油漆味的新居时,一眼就看见宋家慧躺在客厅里。她的身下铺着几张报纸,大概是害怕光线刺激,脸上也蒙了一张报纸。
邱茂林大大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拿掉宋家慧脸上的报纸。宋家慧根本没有睡,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邱茂林吓了一跳,俯身下去搂着宋家慧的后背把她扶起来:“家慧,你怎么在这儿睡一晚上,地上凉啊。”
宋家慧面无表情:“这儿干净。”
邱茂林听出她话中的讽意,没有理会:“这儿有什么干净的?到处都是装修的气味,快起来,咱回家去。”
宋家慧固执地挣扎着:“我不回去!”
邱茂林赔着笑脸哄她:“老婆,快起来啊,你就是把我打扁了,搓圆了,我绝无怨言,可你得有力气呀。你在这儿熬一晚上,又不吃又不喝的,小拳头也没劲儿了,小脚也蹬不动了,那不便宜死我了。快起来,啊。”
宋家慧奋力将他推开,厉声喝道:“别嬉皮笑脸,离我远点!”
邱茂林只好放下她,往后退了几步。一计不成,他又改用严肃认真的口吻规劝她:“家慧,听我一句话,也许,你觉得我邱茂林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慢慢会解释清楚的,可你不能自己糟蹋自己。你还是友谊宾馆的部门经理,上级很信任你,等着你去做很多事情,员工们也知道你的品质和为人,不愿意看到你从此跌倒再也爬不起来。所以,你必须得吃饭,我这就给你做。”
说着,邱茂林站起身要去厨房,宋家慧喊住了他:“我才不吃呢!”
邱茂林回头问:“为什么?”
“你没安好心……我怕饭里有毒。”
邱茂林的心被猛地刺痛,声音颤抖着,逼视着妻子:“我的心有那么坏吗?那好,你不是想知道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前几天我确实去天津了。”
宋家慧眼圈蓦地红了:“事后诸葛亮!既然你承认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两个字,离婚。”
邱茂林耐着性子说:“家慧,你听我说完好不好?我和她是有过一段,之所以瞒着你,就是怕你接受不了。”
宋家慧忽然悲伤地抽泣起来:“你不要解释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马翎子也不容易,你帮她,我能理解,但你不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把我像傻大姐一样唬弄。我还给她介绍对象呢,结果把王动好端端的一个人,也弄得神经兮兮的。我还以为是他有病,敢情病根在你这儿。”
邱茂林糊涂了好一阵,终于明白了她的矛头所指,忍不住哈哈大笑:“家慧呀家慧,原来你是怀疑我跟翎子呀?哈哈哈哈,天方夜谭!我是要告诉你,我确实去天津了,但和马翎子无关。我们是在回来的火车上偶然碰到的。”
宋家慧止住哭泣,愤愤地问:“还狡辩,那你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时候去天津?”
邱茂林叹了口气,席地而坐,像在回忆又像在忏悔,娓娓地讲述着:“我去天津是为了那个李梅。我承认,在李梅的问题上,我向你撒了谎。她不是邱颂的老师,是我跟父亲在北大荒下放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当地姑娘。那时候在农村,我感到生活无聊,和她谈过,没多长时间就分手了。多少年过去,这次她又找上来了,说得了绝症,向我要点钱,我就给了她三千块钱。”
宋家慧插话讽刺:“你还挺大方,不忘旧情啊!”
邱茂林摇摇头:“我是为了咱们的邱颂。你知道吗?她了解孩子的身世,嘴又碎,我怕她乱讲,就算是封口费吧。”
宋家慧点点头,又问:“那你怎么又去了天津?”
邱茂林说:“我到天津的医院打听了,她确实得了绝症,而且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死在那里了。我就给她结了住院费,还给她料理了后事……也许是出于怜悯,也许是因为邱颂,我本想和你商量,可李梅和我毕竟有那么一段历史,我担心你知道了我和她在一起,心里会不舒服。”
说着,邱茂林从手包里面取出一个信封,推到宋家慧面前:“你要是不信我,这是帮她料理后事的发票。”
宋家慧双手捧着包,并没有从里面取东西,她垂着头沉吟了好一会儿,喃喃地说:“你不用给我看,我知道你花了多少钱。4月6号,你在天津,从银行卡上划走了2600块钱,4月7号又划走了1万1千块钱。”
邱茂林吃惊得大睁两眼:“厉害,原来我是孙悟空,一直在如来佛的手掌里翻跟头呢。”
宋家慧两眼还红红的:“我不在乎你花多少钱,我在乎你是怎么花的。也怪我多心,平白无故把人家翎子冤枉了一顿,太对不起她了。”
邱茂林默默无语,心里说:老婆,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
这几天处于神经质状态的还有那位王动先生。他没有去上班,把自己独自关在屋子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还拔掉了电话线。他换了一套新衣服,是对襟的便服,裤子也是新换的,还有折叠的痕迹,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地照了半天,然后在书案旁坐下。书案上醒目地摆放着一幅马翎子的照片。
他深情地注视着那张照片,目光里充满着哀怨,仿佛在做最后的诀别。
他这一生,把心交给过两个女人,一个是前妻,另一个就是马翎子。前妻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很贤惠,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四年,生了个儿子叫王光辉。由于夫妻俩视其为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使得这个儿子沾染了很多恶习,长大以后更是嗜赌嗜酒,不务正业。有一次因为输得精光,竟然将他们的房子押给人家,债主上门,逼得老两口走投无路。最后,是派出所出面,才把此事平息。妻子一气之下病倒了,过了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后来,王动认识了马翎子。马翎子曾经向他问起家事,王动不愿意讲这段痛心的往事,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了。
多年的鳏夫生活使他感到很乏味,自从认识马翎子以后,才重新觉得生活有了意义。在他看来,哪怕能跟这个可心的女人共同生活一个月、甚至一天,都觉不枉来人世一遭。遗憾的是,自己没有成功,糊里糊涂干了很多自己都奇怪的荒唐事儿,伤害了马翎子。为了找回尊严,为了让马翎子看得起,他拼命练书法,结果,也被所谓的“出版社”给骗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太不中用了,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目光痴痴地望着马翎子的照片喃喃自语:“你要保重自己,把闪闪养育成人。我的房子,还有一点存款,都留给你。你带孩子不容易,需要这些。如果可能的话,你送送我,九泉之下有知,我会很感激的。爱人即逝,孤侣何伤!”
宋家慧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没等马翎子回过神来,她已经登门道歉来了。姐妹二人敞开心扉聊了一晚上,直聊得抱头痛哭,一切恩怨也就烟消云散。夜深人静的时候,马翎子送宋家慧出来,两人免不了又谈到更年期的话题。
马翎子问:“你四处投医,有效果吗?”
宋家慧毫不掩饰失望:“谁知道呢,心脏经常‘怦怦’地狂跳不止,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马翎子劝她还是再去正规医院检查一下,宋家慧答应了。
马翎子返身回到家里,心情好了许多。看闪闪睡得正酣,她也悄无声息地进了自己卧室准备睡觉。刚刚脱了外衣,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惊心动魄。
马翎子忙把电话拿起来,压低声音问:“喂,哪位?”
话筒里传来王动带着哭腔的声音:“……我是王动。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你别挂电话,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我保证。我骚扰你最后一次是想……想和你告个别,好聚好散嘛。”
马翎子心里一阵烦乱,冷冷回答:“王动,既然告别了,以后别打电话了。”
王动悲悲切切地说:“是不会再打了……翎子,有一件事儿,你一定要记住,宋家慧以前跟你说的,我王动其实是一个很善良、很厚道的人,你一定要相信她的话……再见。”
说完,几声呜咽好,电话挂了。马翎子松了口气,把电话放好了,望着睡梦中的女儿,琢磨王动刚才的话。忽然间,她感到不对了,心跳猛地加剧,一骨碌翻身起来,拨了王动刚才的电话。电话通了,没人接,她连忙又拨另一个手机号码,对方已关机。
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再不敢迟疑,披了一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