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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哒啪哒往下掉。田田看见哥哥哭,便认为是真的,想想永远见不到亲爱的爸爸了,伤心极了,也嚎啕大哭起来。
红叶欲哭无泪。她下得炕来,从衣柜里翻出七、八件白褂子白裤子白手绢什么的,卷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然后点燃着它们,火苗儿滋啦滋啦地爆出声响,红叶这时眼前就出现了当年年轻英俊的白歌白参谋,她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战斗战斗战斗,向前向前向前”那首催人泪下的歌儿,唱着唱着,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真的,白歌,当初咱俩要结婚就好了!”说完也哭了起来。
田青这才明白妈妈哭得不是爸爸,白虚惊一场,气得上去将火使劲儿踹灭,并狠狠地瞪了妈妈一眼,“嚎丧啥呀,乱七八糟的,怪腻歪人的!”
此时的田青恨透了白歌白叔叔。有关妈妈和白叔叔年轻时相爱的一段经历田青不想作评论。
因为那个时候妈妈还没和爸爸结婚,在革命队伍里,一对青年男女自由恋爱是无可非议的。问题是,当妈妈和爸爸结婚后,白歌还死乞白赖地纠缠妈妈,以致弄得爸妈关系不和,吵架吵得差点儿出了人命。作为儿子,田青没有任何权力去指责妈妈和白叔叔的来往,但心中却替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爸爸忿忿不平。
田田的看法正好与哥哥相反。她不但不恨白歌,而且还同情他和妈妈曲折的爱情遭遇。她爱妈妈,她觉得妈妈太美了,美得如同水中的月、雪中的花,那双明眸更是令春天增色、夏天增辉,使女人妒忌、男人魂牵梦绕。田田也有这么一双迷人的眼睛,那是妈妈遗传给自己的,每当狗蛋儿哥和那些臭男人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时,田田就自豪地说,“我的眼睛迷惑了他们。”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67)
妈妈的眼睛也迷惑了白歌白叔叔。
在田田看来,其实白叔叔那明亮的眼睛里亦时刻刻打动着妈妈的心。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白叔叔的眼神如同秋波一般传递着爱的呼唤、情的炽烈、心的颤动和性的疯狂。难怪妈妈与白叔叔四目相对时,就酥软了身子,心甘情愿地任凭白叔叔摆弄,这是媚之眼爱之神的力量啊!
然而,田田想,就是这么好的一对恋人,生生的被姨姥爷给拆散了,这公平么?假如当年妈和白叔叔不被拆散的话,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结局呀。美丽的妈妈决不会得这种病,我们也不会从省城跑到百草洼来受罪呀。想起这些,她恨爸爸,因为爸爸的不幸,才给家庭带来了不幸。每当看到妈妈疯疯颠颠在街上乱跑时,田田就恨爸爸;每当哥哥和自己受到敝庄人的欺侮时,田田就恨爸爸。她把所有的不幸都归罪于爸爸,要不是倒爸爸的霉,说不定这会儿自己早当上女兵了。田田打懂事起就想当女兵,这不能不说是与她的军人家庭有关,尤其是受她妈妈的影响最大。田田最喜欢妈妈十八岁时的一张照片,一身戎装,一双明眸,美艳中透着男人般的英俊,大有中帼英雄气概。当一名像妈妈那样神气的女兵,这对田田来说是做梦都想得到的事。可是,由于爸爸的缘故,使她的女兵梦彻底破碎了。田田能不恨爸爸么?同样是军队高级将领,田田想,爸色却成了罪犯,而白歌则步步高升,瞧人家那个威风劲儿,要有白叔叔这么个爸爸该多好呀。田田知道白叔叔除了喜欢妈妈外,还喜欢自己。她发现,白叔叔那双明亮而多情的眼睛总是瞅着自己没完没了。那天下午妈妈没在屋时,白叔叔用手揪着自己鲜嫩的脸蛋儿,笑嘻嘻地说,“田田越长越漂亮啦。”说着,便一把将田田抱起来,亲了好几口呢。田田还觉得白叔叔裤裆里有个硬梆梆的东西顶着自己的身子,这感觉就像狗蛋哥那个东西差不多,田田一下子就明白了,羞臊得她猛地挣脱开白叔叔的手,跑了。
有过这样一段经历的田田总觉得人世间有许多难以理解的东西,譬如白歌白叔叔这个人叫人感到很亲切,却又很可怕;尽管自己恨爸爸、怨爸爸,可心里却一直想着爸爸,挂念着爸爸……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68)
第十二章将军囹圄铁窗作证 林姗含情枯木逢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塞外的冬天确如毛主席这首词里所描写的那样,一片白雪茫茫,大兴安岭的原始森林亦被大雪覆盖。天冷极了,大概有零下四十摄氏度,猛烈的朔风撞击着高耸如云的原始森林,发生哞哞的山响。森林北边是群山叠岭,在群山叠岭包围之中有块方圆数百里的开阔地带,被称之为“塞外小平原”,而塞外第一监狱就设在这里。在这里服刑的大多数是死缓和无期徒刑犯人,看守得特别严,方圆数百里全是铁丝网,驻守在这里的解放军某骑兵团日夜巡逻,犯人要想从此逃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座监狱规模挺大,有工厂、农场,在押犯也有数千人,田震将军就被关押在这里,而且是被秘密地押到这来的。这个时候的田震已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一头乌头被剃度成和尚模样,灰色的狱衣上一律打着犯人的编号,田震的编号是2087。由于案件的特殊,田震被关进一间收拾得挺干净的牢房里,牢房里有简易办公室,桌上摆着几十本马恩列斯和毛主席著作,专门供犯人改造世界观用的。屋内靠西墙壁有一张床,床上放着一套被褥,很整洁。屋内很宽敞也很暖和,可能是大兴安岭一带冬季烧火墙火炕的缘故,屋外屋内温度反差挺大,这就是北方人冬天生存的特点。田震瞧了瞧这间条件尚可的牢房,心想,要不是那方窄窄的铁窗作证,还真看不出这是间牢房的样子。即使如此,田震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记起在北京的那天晚上,红叶带着田田从千里之外的古城风尘仆仆赶到北京给他送行,瞧着自己乌亮的手铐和沉重的脚镣,她当时就昏过去了,田田扑到自己身上又哭又闹,那情景,使田震想起来就痛断肝肠。红叶不相信曾经为革命出生入死的将军,眨眼之间就沦为阶下囚,这也太残忍啦!可这怪谁呢?怪这场文化大革命,怪那个丧心病狂的“卫东彪”,抑或是怪自己?田震心说现在看来一切都晚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红叶和两个孩子,尽管他和红叶在感情方面并不融洽,但二人是有过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夫妻呀。那个时候二人吵吵闹闹,甚至动手动脚,这会儿想来……忒伤感,忒痛苦。也许人毕竟是一种高级动物,并非超凡超尘的神仙,不是被柴米油盐醋茶所困,就是被七情六欲所伤,田震是人不是神,想起红叶的许多好处来,自然是潸然泪下。
自个儿遭了罪,还连累妻子儿女跟着遭罪,田震能好受么?他最疼爱他的小女儿田田,那么乖巧,那么可爱,那么俊气,精鼻子精眼儿的,长得忒像自己;而田青除了性格跟自己一样,五官相貌哪一点也不像自己。田田比哥哥差个五、六岁,撒起娇来总是折腾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一会儿嚷着讲打鬼子的故事,一会儿非要骑在自己背上,一会儿叫着闹着,拽着自己的衣角跑到院子里去。红叶就说,“别把田田宠坏了!”每当听到红叶说这话时,自己就嘎嘎地笑起来。现在回想起来,这笑声依然回荡在耳畔,田田那张红苹果似的脸蛋儿就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对圆圆的大眼睛在不错眼珠儿地瞅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在说,爸,你走了,谁来管我、妈妈和哥哥呀。田震就难过极了,仿佛看见自己家被抄,一群红卫兵挥舞着拳头,高喊着打倒政治杀人犯田震的口号,追着红叶,红叶领着田田冒着大雪在街上疲于奔命的情景,而田田的手和脚都被冻僵了。田震想,完了,彻底地完了,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死缓囚犯的家属会有好结果么?这时,田震望着铁窗外冰冷的天空,紧张的心快要蹦出来了。他又想起了儿子田青,几个月以前在自己奉调京城保卫中南海时,这孩子已经去江西井冈山串联过去了,不知现在他回来了没有?“哎——”田震一阵长吁短叹之后便是一段难熬的沉默,沉默之后他又想了老首长、老岳父高健将军。田震不会忘记,自己这次遭难,要没有老岳父和许司令员的鼎力搭救,自己这条命早没了。为了自己的事,老岳父已经被林彪逐出京门到新疆建设兵团劳改去了……想起这些,田震落泪了,他感到自己是个天大的罪人。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69)
夜深了,大雪覆盖下的塞外第一监狱一片静寂,偶尔从原始森林中传来虎狼豺豹的几声怪叫,给隐藏于深山老林里的塞外第一监狱增添了恐怖,田震就在这恐怖之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三天以后,监狱例行公事要提审田震。
这座监狱的行政长官左啸是田震的一个老乡,他比田震大个五、六岁,百草洼人氏,曾经在林彪的一二九师呆过,参加过平型关战役,后入东北作战,全国解放后担任塞外第一监狱的监狱长,一九五五年被授予大校军衔,他与田震有许多年没见面了。
左啸在自己办公室里,提审了田震。这几天他详细地看了田震的材料,知道田震是许世友司令员的部下,高健将军的乘龙快婿,又是当年闻名全国的天下第一师师长。在军界,谁不知道田震的鼎鼎大名?要不是遭此厄运,他的前途肯定是不可估量的。可是,从将军到囚犯,这一切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左啸替田震感到悲哀。当田震被两名解放军战士押着走进办公室时,左啸好半天才认出了田震,二十多年前他和田震在一次表彰会上见过一面,田震那年还是个风华正茂、英气勃勃的年轻指挥官。可现在,除了五官相貌还是原来那个样子,身体却显得瘦多了,也老多了,只有那双眼睛倍儿亮,倍儿精神。左啸点点头。遂开始例行公事,从田震的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参加工作时间、被捕前担任什么职务,以及被捕前的事件经过简单地审问了一遍。最后,左啸问田震,“对于死缓这个判决,你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吗?”
田震不明白监狱长这话的意思,自己落到了这个地步,就是骂娘又管屁用?其实,这是监狱里的规矩,主要是为了纠正冤假错案的。监狱本着“决不放过一个坏人,也决不冤枉一个好人”的原则,对凡是新送进的囚犯逐个审查,发现冤假错案及时纠正。在左啸领导的这座监狱里,经监狱纠正的案子可不在少数,大都减了刑或转到条件好的监狱去。出于对田震这位老乡的关心,左啸又重复了一遍:“田震,你对此判决服还是不服?”
一直抱着无可奈何和视死如归的田震,终于明白了这位大胡子监狱长最后通牒的含义,于是态度坚决地说,“不服,就是杀了我也不服!”全然一副慷慨悲壮之士的样子,令左啸内心为之一颤。接着,他让其他人退出去,遂把门关好,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问田震,“田将军,你还认得我么?”
其实田震早就注意到这位胖墩墩的一脸络腮胡子的监狱长官有些面熟,只是一时回想不起来。
左啸哈哈大笑,“我说田震,甭装蒜啦,这才几年的光景,就把你左大哥左大炮给忘了?”说着,他起身离座来到田震面前,把个黑不溜秋地大脑瓜儿伸给田震看,“你仔细瞧瞧,像不像你的老乡,啊?”
第三部分 文革第一枪(70)
田震听罢又仔细辩认了一番,终于想起来了,“是你,真的是你,左啸大哥!”田震是又惊又喜,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森林里遇到了家乡人和当年的老战友。他想站起来和左啸握手,近乎近乎,可马上又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只好将感情使劲儿压了压。他说,“左大校,非常感谢你瞧得起我。不过呢,我现在是个犯人,是革命专政的对象,我不想连累你。”
“你这叫什么话呀”。左啸蓦地站起来,嗔怪地朝着田震的前胸捣了一拳,“我左大炮是那种人么?虽说你现在是囚犯,可你过去也曾经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哪,伟大领袖毛主席不是也常讲要正确对待历史嘛。当然啰,功是功,过是过,你在北京发生的事,在国内外影响太大了,连林副主席都直接插手了这件案子。尽管如此,你也别灰心丧气,如果你觉得这件案子判得不公不实,你可以提出申诉,只要申诉得有理,经调查属实,我就给你减刑。在塞外第一监狱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说了算。”
田震静静地听着,脑子里在核计着左啸同志说过的话,心想不管有没有希望,也要将真实情况讲出来。于是他就把自己朝天开枪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田震说,“那个卫东彪确实不是我杀死的,我敢肯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