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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疼痛中奔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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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美瑜


  贵州是一个少数民族聚居之地,汇聚了苗族、侗族、水族、圪佬族等多个少数民族。但是,凤凰城地处黔北,从地理位置来看,与四川更接近一些,曾经的行政划分也归属四川,所以,凤凰城基本是一个汉化的城市,见不到任何少数民族风情。
  而我,一直对于贵州的少数民族怀有浓郁的兴趣。我喜欢苗族那些银光闪闪的服饰,喜欢侗族大歌,喜欢那种原始古朴、充满神秘韵味的气息。
  选美过后,我来到了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凯里。想在这个被称为“歌舞之州”、“森林之州”、“神奇之州”、“百节之乡”的地方寻觅到远古神秘的气息和风情,体会那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传统与现实水乳交融的意境。这也是暑期采风的一部分。
  虽然同属一个省份,凯里却与凤凰城风格迥异。
  凤凰城是繁华的,精致的,都市化的。咖啡馆、西餐厅、服装店鳞次栉比,一到夜晚华灯初上,霓虹闪烁,歌舞厅一家挨一家,透出一种奢靡颓废的气息。总之,一切大城市可以享受到的都市繁华,这里都可以见到,且档次并不低。凤凰城的人讲究吃喝玩乐,有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传统和习俗。
  凤凰城的女孩子大都有着白皙的肤色和苗条的身材,打扮出来都颇具姿色。由于气候的原因,天空总是灰蒙蒙,阴沉沉的,所以,她们偏好那种色彩明艳,款式精致的“华服”,每每缀满蕾丝珠片,绣着玫瑰花或蝴蝶。她们毫无畏惧地将一些本属于舞台的华服披挂在身上,大白天穿着有繁复蕾丝的丝质超短裙,有金属后跟的尖尖的高跟鞋,或是晚礼服款式的紧身长裙,招摇过市。她们大都化妆,蓝色眼影,酒红的唇膏,眉毛描得高挑入鬓。在这里,你极少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素面朝天。这些女孩,如此大胆地展露她们的青春和美丽,毫不掩饰。她们像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在这青山绿水间翩飞,让这座在外地人心中闭塞落后保守的古城,整个像一座流光溢彩的大舞台,令人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总之,凤凰城是现代的,充满都市繁华和时尚气息的,像一个身着华服的艳妇。而凯里,则展露了另一种风情。它的街道宽大而冷清,赶着牛车马车的农夫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市中心的大马路上。不时有穿着民族服装的苗族侗族女子在大街上闲荡,手里拿着一些自家编织的小手工艺品,向过往行人兜售。极少能见到装扮艳丽的女子,这座城市是简朴的,低调的,像荆钗布裙的村妇。
  当然,我的目的地绝不是在凯里城内,我向往的是掩埋在深山里的充满浓郁少数民族风情的少数民族山寨。我向往没有经过任何人工修饰的来源于民间的侗族大歌。
  在父亲一个朋友的帮助下,我们向大山的深处迈进。
  车子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时常很久不见人烟。苍茫的大山里,只有我们这一辆车在蜿蜒爬行。
  李白曾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是因为他没有到过贵州。蜀道难,黔道更难!
  是的,进入大山的山道之艰险,外地人绝对无法想象。通常只有一条宽不过两米有余的狭窄通道,弯弯扭扭,崎岖向前。而旁边,便是万丈悬崖。据说有一些北方司机不知黔道艰险,贸然来到此地,看到如此匪夷所思的“道路”,吓得面如死灰,再没有继续前行的勇气,往后一看,更是凶险万分。如此进退维谷,动弹不得,最后只得把方向盘一扔,绝望地抱头痛哭。
  或许,也正是由于这艰险大山的阻隔,才使凯里保持了原始的质朴与风貌,不受任何外界的污染与干扰。
  经过了长达七八个小时的艰难跋涉,我们的车终于驶进了目的地——西江寨。这个村寨,是世界上最大的苗族山寨,闻名遐迩。
  一走进山寨,顿觉豁然开朗,连空气也都变得洁净起来。
  为了不打扰这充满原始意味的宁静,我下了车,决定步行而入。父亲的朋友想送我进去,我婉拒了。相约一个月后再来接我。我决心孤身闯山寨,这种冒险的感觉令我热血沸腾,充满刺激。
  走在青石板路上,我新奇地左右张望,激动不已。有一些村民好奇地冲我张望。像他们这样幽深的山谷,一定很少有外人闯入。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站在路边,痴痴地望着我。她有一张圆圆的脸蛋,眼睛大大的,颇为机灵俊秀。
  我冲她友好地微笑,她也抿着嘴,羞涩地笑了。我走近她,向她打听云妮阿妈的住址,那是父亲的朋友替我找的寄宿的地方。
  她扑闪着美丽的大眼睛,说:“云妮阿妈就在我家呢。我阿哥考上了大学,全村人都在我家庆贺,你也去吧。”
  “好啊。”我高兴地答应,这正好是一个走近村民,了解民风民俗的机会。这个纯真热情的小姑娘,成为了我来到山寨的第一个朋友。
  小姑娘告诉我,她叫阿雅朵。她替我背起行李,羡慕地说:“顾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你更好看哪,阿雅朵。”我真诚地回敬道。
  阿雅朵笑了,一朵红霞飞上了面颊。
  走了十几分钟,到达了阿雅朵家。这里锣鼓喧天,人来人往,果然是热闹无比。
  阿雅朵高声叫道:“阿妈,阿妈,我给你带来了一位从外面来的客人。”
  立时,几个苗族装扮的少女齐刷刷在我面前站成一排,手里端着一个牛角,用苗语“咿咿呀呀”地唱起歌来。那歌声激越高亢,尖利明亮,尤其是最后一句“嘎巴咯……哦……”更是直冲云霄,显然是敬酒歌。领头的少女唱毕,便笑意吟吟地端着牛角往我的嘴里送来,原来牛角中装的是苗家人自酿的米酒。
  作为贵州人,我素知苗家有“拦门迎客”的习俗,不料今日得以亲身领教。盛情难却,我低头就着杯口喝了一口。不料,第二个少女又走上前,举起牛角酒杯,喝了一口后,第三个少女又上前……
  天哪!这何时是个尽头?我吓得头都晕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紫蓝色苗家服饰的小伙子走上前来,解围地说:“不要再为难这位姐姐了,我来喝。”
  我抬起眼,看这位“救美的英雄”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一刻,我的心被深深一震,想:世上如何竟有如此俊雅美貌的男孩子!他双眉英挺,鼻梁挺直,唇红齿白,眸子清亮明媚,实在是粉雕玉琢。如果说他有什么缺点,那就是长得过于完美,过于漂亮,而显得有些脂粉气有余,英气不足。但是,他略带黝黑的肤色和纯真朴实的笑容弥补了这个缺陷。
  这就是阿雅朵刚考上大学的阿哥——阿木松。
  阿木松是村寨里有名的“金嗓子”,经常代表贵州外出参加各种演出和比赛。作为特招生,刚刚考上中央XX学院声乐系。
  阿木松兄妹就这样成为了我的朋友。
  我住进了云妮阿妈家。
  这个村寨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大大的吊脚楼,清亮宽敞。我住进了云妮阿妈为我准备的一间客房,大大的木板床,有一个衣橱和书桌,干净舒爽。
  由于直接从原始社会进入现代社会,这个村寨,还保有原始的自然生态和起居方式。苗家没有文字,而是用服饰记载和传承历史。日常生活中,无论男女,均留长发,并将发髻斜斜地盘在头顶一侧,颇有魏晋遗风。女孩子会在发髻旁边插上一圈水红色的杜鹃花,娇艳欲滴。临到盛大节日,便会盛装出行,一套闪亮的纯银头饰和项圈是每一个女孩子的必备,也是阿爸阿妈为女儿准备的隆重的嫁妆。头饰和项圈的分量根据每户人家经济状况而定,最富有的人家头饰竟然达到几十公斤重。姣美如花的女孩子戴上这样沉重的头饰,依然载歌载舞,轻盈欢快。女儿身上的衣裙,亦显示了阿妈手艺的优劣。女主人是否贤惠,是否能干,通过女儿的衣裙便可见端倪。织布是否疏密有度,晕染是否均匀有致,针脚是否细密扎实,刺绣是否精致华美。母亲一生的绝活,全在女儿身上得以体现。
  因为没有文字,人们都用歌声来传情达意。这里是山歌的海洋,人人天生会唱歌。他们劳动时唱歌,谈恋爱时唱情歌,妇女们一起纳鞋底时唱歌,老人们晚上聚在一起聊天时唱歌……他们所有的情感都通过唱歌来表达。四五岁的男孩随便从树上摘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就能吹出悠扬婉转的韵律,同龄的小姑娘便会随之翩翩起舞。
  是的,歌舞已经浸透进村民的血液,成为这个山寨的灵魂。他们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声乐训练,却能唱出美妙的和声。各个声部井然有序,丝丝入扣。曾经,这里有3个小姑娘参加了央视“春节晚会”的演出,她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表演,高亢明亮,直冲云霄的嗓音和天衣无缝的和声令所有人为之惊叹。
  这里是原始古朴的,甚至没有电视,所以,没有人知道我刚刚获得贵州省“魅力之星”选美比赛的冠军。但是,他们都对我友好而热情,用他们那颗淳朴善良的心,接纳着我这个贸然闯入的异乡人。尤其是阿木松。
  每天,我都会去找阿木松聊天。因为阿木松有文化,又见过世面,我们比较有共同语言。每次见到阿木松,我都会感慨,这孩子,实在是赏心悦目,漂亮得令人心疼。在这深山里,居然会生出如此俊美灵秀的少年,日后走出大山,必将大放异彩。
  阿木松也很喜欢和我在一起,他比我小3岁,叫我“美姐姐”。
  每天,他陪我到村民那里搜集素材,陪我到山林里练歌。在这山林里,面对空旷的山谷,我感觉有一种澎湃的激情在血液里奔腾,这是在学校里学习,在舞台上演出时所无法体会的。我敞开嗓门,纵声高歌,嘹亮的歌声在山林中回荡。我随心所欲地在山林里奔跑,载歌载舞,无拘无束,像一个自由自在的精灵。我学了十几年声乐,此时才悟出唱歌的真谛,那不是一种循规蹈矩的刻板的训练,而是兴之所至,痛快淋漓的倾诉和表达。我抛弃了所有的教条,随心所欲地尽情歌唱。和阿木松一起,唱着原始古朴的苗岭飞歌,我终于寻找到自己的音乐理想。
  阿木松还陪伴我到相邻的侗寨去欣赏闻名遐迩的侗族大歌。上百个村民站在侗族的鼓楼下,在没有任何音乐伴奏和指挥的情形下,错落有致地唱着千百年来遗留下的侗族大歌。听到那婉转悠扬的曲调,粗犷而豪迈,充满一种原生态的自然狂放的美,且各个声部配合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我震撼极了!要知道,这都是田间地头的农民,从来没有经过任何的声乐训练,而且这些歌也没有任何曲谱可寻,完全是口口相传。我这个声乐系的高才生不禁汗颜。
  我还欣赏到侗族女孩的短裙,它只有短短的几寸长,刚刚盖住底裤,被誉为“世界上最短的超短裙”。女孩们就穿着这短裙下田插秧,河边洗衣,屋旁舂米,豪不羞涩地展露她们健美的大腿曲线,甚至有底裤的花色若隐若现。这充满原始生态的部落,有着世上最开放的城市所没有的大胆和风情。
  阿木松越来越喜欢到云妮阿妈这里来找我,他常常痴痴地望着我,显出一种由衷的欢喜。
  这一天下午,阿木松来到我的住处,云妮阿妈给我们做了鲜美无比的酸汤鱼火锅。
  酸汤是苗家人特制的一种汤,用一种树上野生的植物,叫“木姜子”,作为主要调料。形状颇似花椒,但味道是一种独特的酸,不是醋或者水果的那种酸,而有些像发酵了的西红柿。所以,在凤凰城或是外地的餐馆,往往用发酵的西红柿来制作酸汤。虽说也都是酸,与正宗“木姜子”调制的酸汤味道可就大相径庭。就像糖尿病人食用的代用糖,似乎都是甜,但此甜与彼甜却全然不同。
  云妮阿妈家烧的是“铁炉子”,这是贵州独特的一种工具,本意是用于冬季烤火取暖,但很多人家亦将之用来做饭,涮火锅,一举两得。在冬季,绝大多数的贵州人家都不炒菜,而是在铁炉子上架一口铁锅,一家人将炉子团团围住,把肉片、鱼片、白菜、粉丝……洗净切好,热热闹闹地涮火锅。
  云妮阿妈的酸汤锅底鲜红明艳,色泽甚是诱人,肥美的鲶鱼身上豁开了几条口,整个儿地放入锅中。锅中心的汤突突地冒着,香气四溢,令人馋涎欲滴。每人面前有一小碗调料,贵州人称之为“蘸水”。将干红辣椒在火里烧到微糊,舂成糊辣椒面,再佐以精盐、味精、花椒、蒜末、葱花,不放酱油或醋,而是将火锅的汤勾一点儿放进去。这是吃火锅的“点睛之笔”,只要有一碟香辣可口的“蘸水”,再普通的火锅也能对付着吃,反之,火锅底料再好,失去“蘸水”的辅佐,也是大打折扣。别小看这一碟“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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