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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不能在你房间里呆太久,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咱们再想办法看能不能帮助你。”
有一会儿,我以为他不想理我,沉默片刻,他侧转身对我说:“没什么可说的,我是个傻瓜。”
我没有回答。
“我是一个傻瓜。”他又重复一遍,“我五十二岁了,有个同居的女人,我在一家银行分行做出纳主任,但我没有前途,晋升由总行人事部门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将视线离开我,移到破烂的地毯上,接着说:“有一天早晨,我决定卷点钱,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另起炉灶。我带了一只公文包来到银行,装了四万元现钞,以为没有人看见,预定中午离开,再也不回来。”
他的喉结在不停地上下动,“可是我被人看见了。另一位出纳就在旁边,一直看着我拿走钱,然后在外面抓住我。我们挣扎着抢夺那只公文包,他赢了,我勉强挣脱才跑掉。”
葛里高和痛苦地结束了他的话,“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逃亡。”
我说:“除非你自首,否则你的余生都得在逃亡中度过。”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房间角落,将脸浸在一个有缺口的脸盆里,说道:“我不能面对牢房,我不能!”
“可能不会到那一步。”
“我不抱任何希望,肯定会判刑的。”突然,他瘦削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怪异的表情,他突兀地说:“我不相信任何人,连你也不相信。”
我迎着他的目光说:“你意思是说,警方可能悬赏捉拿你,而我正缺钱,正好用得着这千儿八百的。”
“正是此意。有了钱,你就可以离开这地方。”
我大笑起来,说:“你说你五十二岁,葛里高利先生,而我已经五十九岁了,只受过小学教育,没有什么特别才干。即使有千儿八百的,我还会住在这种地方。”
他沉思着,看着我说:“你的话有道理。”
我点点头,然后,我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盒火柴,从床上拿起照片,点着了它,让灰烬全落在化妆柜上的烟灰缸中。
我离开了他的房间。
很显明,最初葛里高利曾决定相信我,但随后的思考使他没有把握,因为他只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便匆匆离开了。
下午四时我去值班时,发现他中午之前就离开了。
大约七点半的时候,那位年长的警察独自一人来了。我能感觉到,他有了新的线索。
我微笑着问他:“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是的。”他坦言道:“这个任务虽然不是主要的,但是我仍然拿着照片到处打听。”他打量着我,“二十分钟前,我给一位出租车司机看这照片,他立刻认出来,发誓说,三天前他曾经送这个人到这家旅店来。”
我说:“他弄错了。”
“可能。”老警察说,“不过,我想查查名字。”他取过登记簿,“当某人准备逃亡的时候,总是选择谐音给自己起个化名,虽然他们知道这样不好。葛里高利是个普通的姓。”
他审看着登记簿,然后抬起头,盯住我的眼睛,问:“这个卡洛在吗?”
我微笑着回答:“他今早结账走了。”
“你肯定吗?”
我翻出登记卡,把三零八室的卡片递给他说:“有值班人员的记录。”
他粗略地瞄了一眼,说:“我仍要检查你们的每一个房间。”他声音中流露着激动,“我怀疑这个卡洛和我找的葛里高利是同一个人。福里森先生,我认为你昨天撤了谎,现在仍然在撒谎,我认为是你警告了他,使他离开的。”
我耸耸肩膀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撒谎?”
警察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人们为各种理由撒谎,不管你撒谎为什么,反正迟早会逮住葛里高利。”说完,他转身慢慢走出大门。
我看着他走出去,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当我问他撒谎的动机时,他的回答虽然带有职业性,但是他敏锐的眼光在补充:“也许发现原因很有趣。”
我知道,这位老警察会重查警方记录、通缉单,甚至报纸资料。
慢慢地,他会找到记录,记录会告诉他,在距离此地千里远的地方,一位五十八岁的、名叫费瑟的俱乐部管理员,他在偷酒的时候,被一位俱乐部会员抓住,在挣扎中,他把那人推倒撞在一个柜子上,头骨破裂,当场死亡。
然后他逃之夭夭。
我对逃亡厌倦得要死,对终日的紧张、钻心的恐惧感到厌恶。那就是为什么我要劝戒受同样折磨的葛里高利自首,虽然我自己也缺乏勇气。
十分钟之内我收拾好行车。八个月前,当我来到这个污秽的避难所做柜台工作时,我的行李不过是身上的衣服。
汽车站在五条街外,我得加紧脚步。
《 完 》
口袋中的交易
黑猫酒吧像平日一样挤满了人,但今天却显得过分安静。麦考辛·罗德在狱中浪费了五年生命,如今出狱了。
当年,费尔南德斯警长就是在这儿逮捕他,送他入狱的,罗德发誓要报仇。
现在费尔南德斯警长正向吧台走过去,酒吧老板愁眉苦脸地向他打招呼说;“罗德在这里。”
费尔南德斯警长耸耸肩,对这消息不以为然,他说:“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
老板开了一瓶酒,放在吧台上说:“还是小心些!”
“我一直是小心的,罗德都说过什么?”
“没有关于你的。”
“除非他有所行动,否则我无能为力。”
“到那时候可能太晚了。”
“我知道。”费尔南德斯喝了一口啤酒,感到淡而无味,那不是酒的问题,问题在他自己。
这是一件叫人神经紧张的事。五年的牢狱生活并没有改变麦考辛·罗德,但却改变了他自己。
他现在两鬓皆白,腰际变肥,行动迟缓,疼痛驱之不去,身体不再灵活,整天疑神疑鬼,他想,五十五岁了,不年轻了。
这时,老板又对他耳语道:“罗德的弟弟刚刚进来。”
费尔南德斯在吧台下面摸摸他的枪,因为罗德的弟弟也立誓要报仇。两个同样血气方刚,同样心理的男人!
他喝完杯中酒,当老板询问般地看看他的时候,他说:“不要了,我要回家。”
“小心点!”
他点点头。往外走的时候,他感觉到酒吧内的紧张,每个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只有独坐在一张桌上的罗德的弟弟除外。他嘘出一口气,向前迈开步子,出了酒吧大门。
外面一片漆黑,他从没见过如此黑的夜色;一辆汽车驶过街头,一个男人在驾驶盘后面……
会不会是麦考辛·罗德?
他走了过去,同时等候射击。
没有动静。
他大汗淋漓地拐过街角,胃部紧张得打结。平安了,他爬进汽车,驱车回家,没有人跟踪。
家里很温暖,他顿时感到一阵轻松。
屋里的电话铃响起来。
当他接完电话后,女儿玛丽亚在厨房里。他说:“我要出去。”
“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没有,没什么重要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希望很快。”他回答说,但是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话。
坐进汽车时,他开始怀疑自己能否回来,因为那电话使他心惊胆颤。
电话是一位叫桑乔的人打来的,那人以前是个“眼线”,但是这种人往往会出卖别人……
桑乔在警察局附近的蓝月亮餐厅等候他,费尔南德斯在他左边的凳子上坐下来,要了一杯咖啡。
当咖啡端来的时候,他问:“什么事?”
桑乔四处扫看一下餐馆,然后举起杯子,说:“圣路易一位叫昆廷的人,他有样东西,想请你看看。”
费尔南德斯点点头,桑乔溜下凳子,朝门外走去。费尔南德斯从吧台后面的镜子里看着他拿不定主意。这是不是罗德的一个陷阱?
他急忙追上街头,想再问问桑乔,可是桑乔已不见踪影。
费尔南德斯走向他的汽车,心中反复斟酌桑乔的消息。圣路易是山里的一个小镇,可是昆廷是谁?这名字不熟悉。
除了去圣路易走一趟外,无法知道究竟。从前他喜欢冒险,现在他却犹犹豫豫。最后,他终于发动了汽车。
在没有灯光的山路中行驶了四小时,圣路易出现了。它是一个小镇,以买卖毒品而臭名昭著。
他开车来到广场,这里没有人,从附近两家酒吧传出喧哗的声音。
他下了车,点燃一支烟,走过广场,站在一家酒吧前。凛冽的山上空气驱使他入内。
一群男人倚着吧台站着。他们瞥他一眼,继续喝酒。
“梅斯卡尔酒。”他告诉酒保。
酒保倒了酒,扬起眉毛问:“先生,这就够了?”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昆廷的人?”
“你可以在‘绿鹦鹉’找到他。”
“谢谢。”费尔南德斯喝完酒,走到外面。
“绿鹦鹉”,昆廷在那里……罗德会不会也在那里?
费尔南德斯看看他的汽车,现在要回去还不太晚。他的女儿和外孙女都在等他。假如他永远不再回他们那里呢?他对这个想法沮丧极了。
他朝汽车走去,走到半途,又停住脚步。假如他回去的话,就可以结束此行了。
四个戴阔边帽的男人在“绿鹦鹉”玩牌,他们是一群粗犷的乡下人。
“先生,来点儿什么?”一位酒保招呼他。
再喝一林梅斯卡尔酒?再来一杯无伤大雅。
“梅斯卡尔。”他说。
一位老人从角落的长凳上站起来。一阵尖锐的哒哒声响起——那是盲人拐杖拄地的声音。
一只颤抖的手摸到吧台上。
“欢迎来到圣路易,先生。”
“谢谢。”费尔南德斯说。
酒保解释说:“他听见你的脚步声,知道你是一位陌生人。”
盲人微笑着说:“对于我来讲,世界永远是晚上。”他耸一下肩膀说,“圣路易是个小地方,我关心所有到这儿来的客人。”
费尔南德斯请他喝一杯。
盲人一饮而尽,然后放低声音说:“今晚镇上还有一个陌生人。”
费尔南德斯问:“他是不是自称昆廷?”
“他是那样自我介绍的。”
“我很想见见他。”
“你还是不见为好,先生,他或许是个骗子,也可能是警察。谁能肯定?”
“人总该冒险。”
“你带武器了吗,先生?’”“能够照顾我自己。”
“好极了,但是小心。”盲人说,“在圣路易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某个人卖东西给你,然后他会报警,你在下山途中会被逮捕。”
“我愿意冒冒险。”费尔南德斯警长说。
“随你便,先生。”盲人微笑着转身离去,他用拐杖敲着水泥地,径直向大门走去。
一个玩牌的人从桌边站起,醉醺醺地走过来,一头撞进费尔南得斯怀中。他抬起阔边帽的帽沿以示歉意——他的眼睛明亮而清醒。
“你在等人吗?”他问。
费尔南德斯紧张地点点头。
“到外面来,会有人照料你。”
他来到外面,发现有一个人睡在广场的一张凳子上,酒吧里的一声口哨使那人站了起来。那人向费尔南德斯点点头。
“跟我来,先生。”费尔南德斯跟着他,绕过镇边一条迂回曲折的路,来到一幢草屋顶的粗糙房屋面前。
带路人离开了,消失在黑暗中。现在万籁俱寂。房子里既无灯光,又无声响。
费尔南德斯犹豫了一会儿,想到停留在广场上的汽车。仍有时间可以跑——可是他永远不会这样做。
屋里有一张粗陋的桌子,几把旧椅子。昆廷坐在桌子的一边,在抽烟。他向一把椅子点点头,同时注意到费尔南德斯额头上的汗珠,说:“你一定赶了很长的路。”
“是很长的路。”费尔南德斯回答说,同时瞥一眼桌子上的帆布袋,皱起眉头,心中疑窦丛生。
“我们来谈笔交易,先生。”昆廷说。
“是这口袋里的?”
“还会有别的吗?”
费尔南德斯又皱了皱眉,昆廷微笑着说:“或许你期望别的。我告诉你,这是大麻烟,如果你没有兴趣的话……”
“我有兴趣。”
“好极了。不过别光听我的,你看看,确定一下。”昆廷漫不经心地将帆布袋推过来。
但是费尔南德斯警长没有打开口袋检查,他问昆廷:“你知道我是谁吗?是谁让你等我?麦考辛·罗德?”
沉默。
“他在哪儿?”
“麦考辛·罗德是谁?”
“这么说你不认识他?口袋里是什么?”
“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