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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江宁渐渐意识到楚萌对他的情感发生了变化。在他们因为一些观点争论时,楚萌改变了对肖江宁的一贯顺从,她就像一个在战场上拼死也要坚守阵地,不肯退后半步的顽强战士。在感情领域,楚萌也似乎成熟稳重起来,肖江宁几乎忘却了前些年他司空见惯的楚萌对他的口无遮拦、亲切呢称、或任性撒娇。他们夫妻之间似乎更像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变得相互揣摩、文明礼貌起来。楚萌在肖江宁面前不经意流露着经济自立、事业有成的女强人脸上通常挂满着的那种宠辱不惊的冷漠与傲慢。
更加使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很多的场合,人们对楚萌比对他更亲热、更信赖、更依托。更有甚者,不熟识的人们在互相介绍的时候,大家常指着他说:“这位是楚萌女士的先生。”这称谓他立觉尴尬,感觉就像在炎热酷暑的三伏天,汗流满面的他光着脊背硬是叫人逼着穿上了一件用劣质羊毛织成的套头衫。他的自尊心和男人的成就感都被人们把他当做楚萌的附属品而被扫得荡然无存。然而,他肖江宁总还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绅士,在能显露妻子光彩照人的场合,他只能甘当“绿叶”颇有礼貌地点头称是,皮笑肉不笑地周旋应酬。有时喝酒高了的宾客举着杯过来东倒西歪的敬他,却许久想不起他的姓名,这种难堪,这种尴尬,这种饱受轻视,使他一次又一次深刻领悟到了落寞。
时间长了,作为丈夫的肖江宁心理当然不平衡,作为曾经教诲过楚萌的师长他同样不平衡。他曾多次自嘲地想起了毛泽东在文革初期说过的一句话:“原来是三娘教子,现在是子教三娘!”带着这个疑团他也曾不耻下问过许多和楚萌年纪相仿的后生晚辈,没曾想他们回答得更直率:“你们这一代人已经告别了辉煌的过去,就像一茬在农历六月田里疯长着的韭菜,过了季,现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对此,肖江宁绝对不服,他不信自己几十年积攒下的威信,真就像乘坐高速电梯般地飞速下降。
午休过后,父亲和儿子又继续着方兴未艾的谈话。肖先锋继续着上午的思路:“我认真地研究过你,早些年,你也曾下海经商,当过几年风光无限的总经理,那为啥这几年落伍翻船啦,没能修炼成百万富翁,亿万大款?”肖江宁没想到,父亲能针对自己提出这样的问题,说实话,这些年来他也从未能静下心来认真地客观地总结和思索它。“那您说我是为啥?”肖江宁饶有兴趣地洗耳恭听。肖先锋:“原因有二,第一,你们这代人长期生活在计划经济的年代,根深蒂固的旧观念跟不上市场化的脉搏,面对着改革开放的大潮,你们的心中烙印着许多致命的盲点,你们和掌握着现代高科技经过系统正规教育的一代更年轻的人们根本就不在一个起跑线上。第二,你性格上存在先天缺陷,你不精于算计,吃不得苦中苦,又缺乏商场上的‘厚黑’。俗话说:无奸不商。其实它是世人对商人人格上的一种误区,它在本质上是在说经商亦是一种谋略。商场确实是跟战场一样有着自身的游戏规则,而从未经过系统学习的你,经过短暂的商业历练,实践业已证明你血液中并不存在驰聘商场的潜质。”听罢父亲的这番议论,肖江宁不由得点头称是,就像拨开迷雾见青天般的完全被父亲的精辟所折服。
面对着洗耳恭听的儿子肖先锋仍是话锋正健:“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打心眼里还是更肯定你骨髓里的那些至今没有改变的本色,因为在你世界观形成的那些年里,基本上受的是正面教育。对人对事你出不了大格。看得出这些年在内心里你很矛盾,你想赚钱,想成功,想在社会上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但你又不忍心骗朋友、坑国家,又始终横不下一条心冒摸着石头过河、哪怕丢了身家性命的巨大风险,因此在一些关键时刻你总丧失了商机,徘徊于现实利益与道德伦理的十字街头。其实,我知道现在你最难面对的是你的妻子和儿女,对于他们,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亲人面前,你总想用能获得足够的金钱或官职的办法来证明能力,证明你是个男人,证明自己是个了不起的英雄。我晓得,现在有一些人心目中的英雄已不再是堵枪眼的黄继光、炸雕堡的董存瑞、做好事的雷锋、革命领袖毛泽东,而是超级富豪比尔·盖茨,跨国公司的CEO。但我以为:人不是墙头草,更不是变色龙,他应该有思想作为免疫、抵御诱惑,始终如一地坚持自己的信仰。人的一生,究竟能成就怎样的事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以碌碌无为而悔恨,不为虚度年华而羞耻。楚萌也曾在我和你妈面前抱怨过你身上现在还存在着的和时代格格不入的‘哥们义气’,讲述过你的那些哥们儿一次又一次的面对你的宽容坑、蒙、拐、骗。她很担心你从今往后不汲取教训,被伪装着的善良所欺骗,被时代所淘汰。我看在这点上她是对的,她是在作为妻子真心实意地关心你。其实你和楚萌原本上就是两代人,在现时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存在着代沟,对事物有不同的看法再正常不过了,尤其是你们的婚姻生活贯穿于中国经济的转型期,每个家庭都要经受比计划经济时更多的考验。我想告诫你的是:你有过第一次婚姻失败的经验教训,又比楚萌大那么多,在处理家庭矛盾时,应该更理智,大度和恰如其分。婚姻决不应该是两个人之间的战争,婚姻是缘分。它是求同存异,互相包容的港湾。婚姻是一个历尽人生,相互搀扶守望着逐渐变老的美好过程,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珍惜它。”说罢,肖先锋呵呵的笑了。
屋外,已是一片夕阳,橘红色的晚霞透过窗户照在肖先锋刚毅的脸上,一抹霞光仿佛追述着老人一生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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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小平 著
第七章
阔太太王若曦长得人高马大,45岁的她身体胖得像一块发着酵的白面包。但她总体形象并不丑,那张风韵犹存的脸由于常作保水养颜,仍是白皙少皱的。她祖籍山东,性格爽朗,是个口无遮栏,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
王若曦,是刘有福的结发之妻。他俩的婚姻也算是一段奇缘。
20年前她满精干,樱桃嘴,柳条腰,俏丽的脸上还长着两个特别令人心动的酒窝。父亲王恒山时任省物资局的副局长。在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计划经济的条件下,中国的各项物资都极匮乏,每个家庭,每个百姓都为自身的温饱而挣扎,连油、豆腐、鸡蛋、猪肉、大白菜、粗细粮……凡是生活日用品都要号都排队的艰苦年代,手中掌握着大量国家统购物资:钢材、水泥、木材……审批计划指标的王恒山自然是一个令人羡慕、尊敬、可望而不可及的大角色。他中等身材,浓眉阔脸,每天都脑满肠肥地坐着一辆在街面上罕见的小“红旗”上下班。过着光辉灿烂的幸福生活。
若曦上边有两个哥哥,她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女儿本身就是父亲开心的小棉袄儿嘛!
那年,肖江宁从工厂跳槽去搞了教育,他的举动仿佛带点磁力,激活了本就不安分的刘有福。脑子活泛的他灵光得很,不像有些“帽儿”似的一下子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办下那些炒工厂、停薪留职自己找食儿的傻把式,而是通过给厂劳资科长提二斤“槽子糕”,几条“大前门”亲自上门送礼的方法疏通关节,再接连不断地开些病假条,继而转了劳保。吃国家的薪水,干自家的私活。刘有福得了便宜不卖乖,他告相近的哥几个儿:“我这叫享受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嘛,为了给厂里节约开支,哥们不报医药费。”时长了,一个原本就跟他不对付的年轻劳资员扬言要查他,刘有福索性通过关系在省肿瘤医院开了张身患肝癌的诊断证明,那年头,肝癌有点像现在的艾滋病,躲还来不及,谁还愿意靠近它。你想啊,年轻轻的一个大小伙子,还没好好的活几天,连媳妇也没说上就得了绝症,还不够遭人可怜同情的,哪能还去查人家,那不是缺了八辈子德!
刘有福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偷着乐了好几天。他暗暗地赞美自己意识超前,敢闯禁区,谈笑挥指间就扛过了人间生与死的最大忌讳。在这个幸福着的时刻,刘有福对自己有了最初的自信,他觉得靠自己的绝顶聪明,有能力略施雕虫小技就把善良传统的中国老百姓玩弄在他的股掌之中。
“癌症”为他换来了不少好处,他不仅可以不上班,逢年过节厂工会还派专人去他家慰问,提糕点水果和送营养补助金。刘有福活的叫一个爽!
其实平常刘有福也没闲着,他不是那种三饱两倒,躺在床上打挺儿,对人生没追求的庸碌之辈。刘有福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年代。不甘寂寞的他深谋远虑地选择了时髦的行当,下海做生意。他凭着与生俱来的商业潜质有目的性地在省城的大街小巷“闲逛”,在别人看来的不经意中他极认真地考察了居民们的饮食起居,娱乐消费,嗜好口味。就像只聪明绝顶的狐狸,他清醒的盘算过市场,也盘算了自己。他认识到:目前他既无大笔的流动资金,又无过硬的背景靠山,尚不具备做大买卖的天时、地利和人和。于是,他选择了拾遗补缺,做省城刚兴起的热带观赏鱼生意。
70年代末延续到80年代初的那几年,色彩斑斓的热带鱼,还刚刚从广州、上海、深圳、湛江这些南方沿海大城市进入内陆省城。这些鲜活、美丽、神采各异的小精灵梦幻似的一下子就不可逆转的征服了闭塞的内陆人,俘虏了他们的眼球,也系锁了他们的内心。你看:红箭、孔雀,黑茉莉、神仙、红绿灯、地图、珍珠、白唇儿……这些目不暇接的稀世之宝很有档次地遨游在省城达官显贵家客厅的精致鱼缸里。饲养和摆弄热带鱼一时为省城平民百姓相效仿。在人们的交往之中也常互相交换和馈赠个把条稀罕少见的鱼种。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曾几何时,悄然无声地在省城一条不起眼儿的小街两旁逐渐地形成了鱼摊儿,小贩们倒买倒卖,批发兼零售,日复一日的,小街终于出了名,它竟鹤立鸡群地变为全省规模最大的热带鱼集散地。
刘有福有灵性,特像一头训练有素的军犬,没几下就嗅到了猎物。他胆大心细,出手快,磕头作揖地典见下脸来跟亲朋好友借钱,不辞辛苦地坐飞机在天南地北跑来跑去倒腾鱼,经过长途贩运,赚取高额差价。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通过不断的实践,刘有福竟掌握了多种热带鱼的繁衍技术。尤其是他亲手孵化了在当时市场上卖价不菲的“墨燕儿”,当他第一次面对着自已经过千辛万苦终于蜕变出的无数黑色的小精灵,看着它们快快乐乐、生气勃勃地在水中游弋,几天没睡,双眼血红的他竟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欣慰在这行中他已经稳操胜券。那时节掌控着繁殖术,就像开启着印钞机,春风得意的刘有福还能惧谁!
果然日后,他做了鱼市的老大,甚至一统了省城热带鱼市场的价格。再做到后来他转行倒卖钢材,做房地产,马不停蹄地做到在省城商界响当当的第一号人物,当然那都是后话。在我们给读者叙述这件事的20世纪80年代初,刘有福他逃不过命中的一劫。
客观地说,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体系的形成是一个缓慢的、无以借鉴的过程,是在不断的摸索中前进的。它的形成和完善恐怕远比刘有福摆地摊卖热带鱼的全过程要艰难得多。
在那条后来被省城百姓称之为“鱼市街”的小街上,就像雨后春笋般的一个又一个,悄然无声不紧不慢地在人们熟视无睹中出现了个体的小鱼贩子,他们十分随意地半蹲在街道边那些自己土制的方型小鱼缸的后面,鱼缸中不乏悠闲自得地游弋着些勾人魂魄的小生灵。贩子们边抽烟边搭讪着来往的路人,不厌其烦地向那些对热带鱼感兴趣的主儿讲解着喂养常识,他们之中略粗鲁些的,便大声地吆喝,面对面地比试,分毫不让地侃价。在每天早九晚五的开市期,这里便人满为患,交通堵塞。
再后来,这些来无踪去无影的小贩们竟形成了气候,他们突发奇想地沿街用简易的建材搭建了些五花八门的临时门市,这里便是在省城改革开放初期自发形成的第一片可称之为市场的鱼市。它不仅迎合着省城消费群体的品味,而且面向着各地,市、县的个体批发商和省城的特殊的玩主儿,各色品种的热带鱼在高档家庭中火爆的流通。小街的知名度也日益提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它竟成为出差办事的人在省城逗留必看的一景,就有点像人们去杭州必游西子湖,到北京必逛王府井和大栅栏儿一样。然而,它却又是一处没经工商局合法批准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