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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就是如此,在不断前进的时代大潮面前昔日也曾叱咤风云的肖江宁落伍了。这代人中的许多人或许更不如他,成为提前下岗难以安置的“四零,五零”。内心里充满难以述说的郁闷。肖江宁可感欣慰的是上苍赐与了一个比他年轻了许多又特能挣钱的好老婆,解除了他所有的后顾之忧。孩子上学、添置电器家具,但凡家里花大钱的事儿,楚萌全包啦。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铁定的应该有福同亨,但遇上肖江宁这种大男子主义在头脑里根深蒂固的虚荣主,那她也只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肖江宁一向标榜自己活得硬朗,这辈子在任何女性面前他都没服过软,现在人在矮檐下不得不屈尊的他在家里处的这种半尴半尬的局面已经叫他感到够栽面啦,要是因为儿子结婚再让他跟楚萌张口要钱,那还不如一枪把他打死更来的痛快些。
胡莉莉是个聪明女人,总体上她还是通情达理的。她似乎看出肖江宁有难言之隐,于是适可而止地刹住了关于金钱的敏感话题,她微微地侧过身,风韵犹存的脸在橘黄色灯光的烘托下显得高雅与妩媚,语调柔和而又婉转地说:“看在我们也曾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也算我对年轻时对不起你的那桩事有个交待吧,这回我就帮你一把,老侯我带你引荐。”肖江宁真诚地说:“说啥呢,你晓得我特喇乎,过去的事我早忘啦,今后你也别再往心里去,说到底我俩就是有缘无份,婚姻走不到底那也是老天爷的安排。年轻时我脾气躁,多有得罪也请你包涵。”胡莉莉点头首肯:“可丑话说在前头,日后别他刘有福得了便宜,到头来可把我家老侯搁进去。你想想现在他当的那个破官儿,多少双眼睛都紧盯着呢,不谨慎点儿能行吗,好在他也不是个雏,事儿能不能沾他自会有分寸,可结果那就要看刘有福他本人的造化啦。我再警告你一句:别带老侯去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否则叫我知道了别说不给面儿。”肖江宁:“那是,那是,我这就先替刘有福谢谢你了!”肖江宁满答满应,有些兴奋,又有些轻松,一直紧绷着的心完全松弛了,这种感觉很舒坦,办事顺利、心想事成也是一种爽!
临别的时候,胡莉莉顺手拿走了桌上的信封,随着她优雅的手势那叠钱特识时务,极是舒服地滑落在她那挽在胳膊上的红褐色鳄鱼皮的坤包内。她的那种泰然自若就好像是一个农家大婶在不经意地捡起一穗落在自家地里的玉米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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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小平 著
第十章
一
姚静已经好久没看见洪玫了。准确地说,从几个月前她们在省城下了火车,洪兆刚和妖艳的王珊珊把她与王丽、王芳和其他的好多小姐妹甩到歌厅,单独带走了洪玫之后,她们之间就再也没通过消息。姚静只是从慧姐的口里依稀听到些洪玫生活得不错,正在接受洪兆刚的专业培训这类片鳞只爪的消息。如今她们这些“省漂”一族就像断了根的浮萍在混浊的人海中随波逐流。但不管彼此的境遇如何,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老乡和好姐妹们总还是互相会惦记着。这天下午姚静利用“上班”的方便在一间叫“有缘相会”的歌厅找到了王氏姐妹,她们看见了久违了的姚静,两姐妹亲热得像快乐的鸽子般扑向了她,搔痒捏肉地闹成一团,而后她俩又轮番拥抱她,争抢着和她说些贴心的话,共享快乐。可满腹心事儿的姚静没有一点儿心情与她俩嬉耍,她郑重其事地把她俩拉到前厅靠门的长沙发上坐下,姐仨儿刚拉了几句家常,还没等姚静切入正题,歌厅就来了两客人,在老板的安顿下,两姐妹顾不上再理睬姚静,花蝴蝶般的迎向客人,显然他们是熟客,姐俩不拘束地与男人调情。对此已见怪不怪的姚静感到特无聊,起身想走,可搂着男人旋转到她面前的王芳硬是拦住了她:“姐,你等等,他们时间不长,打一炮就走。”木桶似的紧箍着她的男人探着头,一脸坏笑,色迷迷地斜瞟着姚静,用手十分下流地拍打着王芳的屁股:“你咋说话的你,当我是银枪蜡样头中看不中用啊,明告你,今天哥可真正是吃了伟哥的,不信拉上你的姐们儿一块来试试!”姚静装作没听见不搭理他,而王芳却吃了醋,她半真半假地用手恶狠狠地捏住那男人的脸蛋儿:“你想的美,瞧你那点臭德性,我叫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在她怀里像被唐僧的紧箍咒紧锁着的男人赶紧服软告饶,他们边调侃边相拥着进了包房。
那边的王丽和客人已销声匿迹。姚静欲走不能,只好坐在那儿干等,又过了很久,姐妹俩终于各自完了事儿,待她们的伴儿心满意足地离去,钞票到手的姐俩又重新和她一块儿坐到了沙发上,三姐妹肩并着肩娓娓而谈:“我真为玫玫耽心哪,我们好久都没她的音讯了。”姚静关切的说。听罢姚静的话,姐姐王芳不以为然地说:“你就别瞎操心啦,玫玫她活得安逸着呢,比我们都强!这些天她正在业务培训呢。”“你咋知道的?”姚静问道。王芳神秘地笑了,那神态真有些像电视剧里刚完成侦察任务的女警自信又自豪。橘红色的灯光映照在她那张白皙的脸上,折射出一束又一束幸福的光芒:“我是听小马说的。”姚静问:“小马是谁?”妹妹王丽:“就是她老公呗!刚才那个男的,他是在刚哥,哦,就是洪兆刚手下跑事儿的。”“老公?啥子老公?”姚静一头雾水地问道。王芳:“姐你甭听丽丽瞎说,啥老公?就是嫖客一个呗,我哄着他玩呢!”姚静实在是没有心情继续与姐妹俩调侃,最近一段时间她心里一直挂念着洪玫。看到姚静如此认真,王芳说:“静姐,下次我见到小马的时候,托他认真地打听一下,要不我叫他转告刚哥咱几个想和玫玫见个面聚聚,行啦呗!”姚静点点头:“那样最好。”
生活中的阴暗面就像悄然刮起一阵微风,尘土落处太普通,太自然,叫常人熟视无睹。曾几何时,在省城的城乡接合部一个不起眼的农家院落里,“端丽人才咨询公司”连续举办了数期培训班,而参训者都是些花枝招展的年轻小姐。给她们主讲的就是朱元璋。
说起朱元璋应聘当“老师”还真有些猫腻儿,这活儿是慧姐揽下的。慧姐跟他说:“我跟公司洪老板是哥们儿,你好好讲,他亏待不了咱!”之后她又明确地告诉他:“洪总搞培训就是想叫这帮鸟女人赶紧开开窍,都啥世纪啦,那些柴禾妞还在装纯洁、玩处女,把自己看的特金贵,她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能吃几根葱,当自己是巩俐、章子怡呢,你想不好好地洗洗脑,她们哪能陪好客?”朱元璋:“那我该咋讲?”慧姐:“给她们甭讲那些花里胡哨没油水的大道理,你就拿着大笊篱捡干的捞!中不中,中就上炕。”后边的半句话慧姐是模仿着河南乡下口音说的,她自以为得意竟高兴得前仰后合。
慧姐津津乐道的洪总就是洪兆刚。他瘦削身材,中等个头,皮肤白净,性格内向,不苟言笑,遇见生人,甚至还会发窘、脸红,乍一看竟长着些羞答答答的女相,洪兆刚时年35岁,研究生学历,湖南人士。现任省城小有名气的“瑞丽人才咨询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在场面上他永远是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给人以正派、干练、懂规矩、综合素质极高的感觉。
80年代中期,他以湖南省文科状元的优异成绩从不起眼的某县考入全国重点大学武汉大学政治系。在校四年他含辛茹苦也算得上品学兼优,之后又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获硕士学位。没曾想“十年寒窗”修成正果的他,竟末能如愿以偿地被纳入人人羡慕的党政机关当公务员做后备干部,却被分配到省社科院下属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研究所去研究早已尘封落定的“二战史”。洪兆刚卧薪尝胆地蔫闷了两年。或许是外面的世界太精彩;或许是他再也耐不住在斗室做学向的那份清静寂寞;或许他真心感悟到老天爷对他这个天才人物特不公平,终于有一天洪兆刚彻底地摈弃了那些早已死去的斯大林、希特勒、罗斯福和墨索里尼们。他不再沉迷在那些早已逝去的战争岁月,忘记上千万惨遭战火硝烟的冤魂。
90年代初洪兆刚辞职下海,回到现实丰富多彩的物质生活中来。面对着一些与他相熟的只有小学文化的农民企业家和一部分只凭运气玩股票、炒地皮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的巨富,满腹经纶的洪兆刚不仅不怵,而且打心眼里就瞧不起他们,“哼,走着瞧吧,出水才见两腿泥!”他极力压抑着那颗不安分的,动荡着的心灵,愤愤地想。
可最初的一两年,因为缺少资金他无法涉足商海,股市盘根错节的社会关系,他运作得并不顺。步履维艰的洪兆刚曾代理过营养补品红桃K,曾承揽过土木建筑、室内外装潢,曾推销机电产品和服装百货,也曾传销过安利,甚至为了生计在最窘迫的当口,也曾摆过地摊儿为人卜卦算命。为搞推销,拉客户,他曾一个月内跑破了三双旅游鞋,为搞传销拉下家儿,请人入伙儿,他口若悬河地侃,为赢得真正属于他的一席之地,痴迷的他就像一只盯上了臭肉的苍蝇围着金钱勤奋地飞翔。但事与愿违,自我感觉良好的洪兆刚几乎是屡战屡败。年把下来,他不仅花光了有限的积蓄而且债台高筑,穷得几乎要卖屁股做鸭。那些日子,他心真的好霉涩,好失望。在夕阳西下的黄昏,背时的洪兆刚就像一支饿烂了眼晴的狼独自徘徊在江边堤岸,城市里陌生的车流、人流、欲流,就好似波涛汹涌的长江水,一波又一波地泛起,翻腾又远去,就好似跌宕的人生。洪兆刚知道自己只要像日本影片《追捕》中的召仓君那般轻松地纵身一跳便会永远的平静。
或许是洪兆刚有着人类固有的软弱与苟且偷生的欲望,或许他在绝望的时候果真的想起了当年也曾不得志的诗人李白在《将进酒》中吟唱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总之他存活了下来。后来洪兆刚曾用它无数次地激励手下的小兄弟们:这便是凰凰涅槃,否极泰来,一切均在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啥人啥命,做不来正道的洪兆刚捞起了偏门。实践证明在道上他确是个高智商的人物,这几年他凭着敏锐的嗅觉,钻政策的空子,走法律的夹缝,竟然把个旁门左道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经过市场调查、慎密分析,他把开拓“事业”的基地选在了这个内陆相对传统闭塞的省城。洪兆刚合理合法地经市工商局注册开了间人才咨询公司,他挂着羊头卖狗肉,表面上是为省城引进人才,其实是骗良为娼,拐卖妇女。
上世纪90年代中间的那几年,省城特怪,平地起惊雷般的冒出了几十所规模宏大,装修奢华的歌城,而每所歌城的麾下又有百十家具有独立营业执照的小歌厅。一时间,不仅是省城,包括各地、市、县不在一个档次上的老少爷们,以及邻省,总之五湖四海的男人们就像是无数只勤劳的小蜜蜂,从四面八方飞来,争先恐后地享受东洋和港台自娱自乐的歌风的新奇、时尚。那时节,凡在开张营业的歌厅就人满为患,这伙来了,那伙还不去,没唱过瘾呢!心甘情愿地在门口排队等候的人数比得上彻夜不眠认购股权证的股民,那情景可比中央电视台组织的歌手大奖赛热闹得多。在他们的品味中“歌”比蜜还甜,特上瘾。
乍泡歌厅男人们个个装傻充愣,在欲火中烧的忐忑中,眉头都不皱的大把甩钱。面对着他们花钱租用的陪唱女,还没咋放开大接触过女人的男人们内心不知所措,表面却又装成“惯嫖”似的在昏暗污浊的小包厢里怯生生地牵着刚从乡下老家被洪兆刚们引进的,那些比他们还生瓜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土妞的未退尽老茧的手,慷慨激昂地卡拉OK着“在那遥远的地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有些花哨些、胆大些的男士就试探性地邀请女孩儿共同唱曲“夫妻双双把家还”,玩主合着动感的画面,对陪伴自己的小姐叫几声“娘子”,似乎便找到了他与她之间的那种最亲近、最直接的情感共鸣。男人们趁着黑暗或借着酒劲儿亲吻和搂抱她们……
一时间,唱卡拉OK、逛歌厅、玩小姐成了时尚。男人们谈事、作生意、跑官、塞黑钱,找刺激……凡是那些上不了桌面上的脏事儿都从办公场所移到了歌厅。那时节省城歌舞娱乐业的如火如荼都惊动了“美国之音”。
中部省城的钱好赚,“人傻,钱多,速来!”这句宣传口号曾广泛地流传于巴蜀大地、三江平原、云贵高原、两湖水乡,乃至广袤的神州的年轻打工妹群体中。这正是洪兆刚向天真浪漫又不谙世事、急需用金钱来改变自身生存环境乃至整个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