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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后排一名学生举手提问。
卓尔略一沉思,正要回答。这时,从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经营自己并不是指经营自己的公司。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我认为大学生一毕业就自创公司不是一种可取的方法。至少目前在中国不是。”
卓尔顺着声音望去,惊讶地叫出了声:“方晓!”
前排的同学也都回头往后看,发现教室后面多了一张陌生面孔。方晓站起身来,自我介绍。
“我是卓尔老师的读者,今天来旁听她讲课,借此机会发表一下我个人的观点。”
卓尔打个手势,示意他坐下。方晓坐下来,侃侃而谈。
“我给大家举个例子。我有三位大学同学,在校时表现都差不多。毕业后分别去了三个不同的单位。三个月后再见面,感觉就不一样了。第一位走路方方正正,不急不火,说话慢条斯理,言必有据,到哪儿先拿报纸看看,倒杯茶喝喝。他去的是政府机关。第二位走路慢慢腾腾,说话言小慎微,问他什么都说请示请示、研究研究。他去的是一家国企。第三位走路快捷,思维敏捷,说话简捷,注重礼节。他去的是一家外企。你们看,才三个月的时间,变化就如此之大。”说到这,方晓稍一停顿,扫视了大家一眼,用手指敲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清脆地响声。“这就是环境的力量。而环境,其实就是人。你接触什么样的人,就决定了你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第16章(4)
“正是因为我们不想受环境影响,被环境束缚和改变,所以才要自主创业,保证个性自由。”那名学生又说。
“可自由是有代价的。自主创业,打个比方,就象开出租车,乘客一摆手,你就停。你的路线是由乘客决定的。而单位就业,就好比开公共汽车,路线和目的地都是固定的,没有跑空车的风险,也不用自己寻找方向。”
“照你这么说,我们都得开公共汽车了?”
“当然,没有人愿意开一辈子公共汽车。但需要这个过程。利用这个阶段提高技术,熟悉路线,然后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再做选择。”
“你的意思是先在单位工作一段时间,等积累了一定经验,再独立创业?”
“对,除非你有一项市场急需的核心技术,能找到投资人。除此而外,还是不要自主创业,先为自己找一个好的依托。这很重要。大家都知道,‘北大方正’依托北大,‘联想’依托中科院。这种依托是他们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
“有依托固然好,但也有很多负作用。前一阵联想不是闹着和中科院分家?”另一名学生插嘴道。
“这就象一剑双刃。凡事有利有弊。关键看你怎么用。言而总之,我认为-这也是我的人生哲学,叫‘皮毛人生’。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个人是‘毛’,要粘在‘皮’上,‘皮’就是依托,是你生存的舞台。可以是具体一个单位,也可以是某个团体或组织。明白这一点,那么经营自己就很好理解了。一是要让自己成为好‘毛’,二是给自己找到一张好‘皮’,‘毛皮’在一起才有价值,有价值才有价格。”
“可‘毛’是随着时间改变的,变了怎么办?再换新‘皮’?”那名学生又问。
“对。人生就是一场淘汰赛。‘毛’提升到一定高度,就可以更新旧‘皮’,换高级新‘皮’。”
“假如一个人做到总裁,是不是就由‘毛’变成‘皮’了?”
“不是。一个人不管做到多么高的职位,别说总裁,就是总统,也依然是‘毛’不是‘皮’。如果把自己当成‘皮’,也就离失败不远了。”
方晓这一席即兴讲话,不仅同学们,连卓尔也心悦诚服。下课时间早已过了,同学们还围着他争论。卓尔看看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说:“好了,今天课就到这儿,下课吧,去晚了食堂没饭了。”
同学们陆陆续续往外走。卓尔收起讲义,装进包里,方晓走过来。
“你怎么进来了?”卓尔问。
“来早了点儿,在外面呆着没事,就进来听你讲课了。”
卓尔穿上外套。两个人往外走。
“不用去机场了。刚才苏醒来电话,还没上飞机呢。蓝城雪太大,飞机无法降落,机场暂时关闭了。”方晓边走边说。
“那——”卓尔放慢脚步,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什么时候能起飞?”
方晓耸耸肩,“不知道。这得问老天,雪什么时候能小。”
走出教学楼。外面的雪更大了,周围白茫茫一片,路上的行人一个个都成了雪人。
“好大的雪啊!”卓尔仰天望望,拿出手套带上,转身对方晓,“这么大的雪开车太危险了。反正没事,我们散会儿步吧。”
“好。”方晓兴奋道。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哎,把包给我,放到车上去,要不都湿了。”
方晓紧跑几步,把包放到车上,卓尔在路边等着。然后,两个人顺着马路往前走。两旁的火焰松挂着层层积雪,看上去象一个银白色火炬。松柏后面的凉亭也被雪罩住了,四周的藤蔓被雪遮的严严实实。远远望去,象一座小白屋。卓尔被眼前的迷人景象吸引住了,脚步越来越轻,方晓被拉在了后面。
方晓紧走几步,赶上卓尔。“你怎么讲起经济学来了?我以为你讲文学呢。”
卓尔侧身看看方晓:“不是经济学,是人文学。”
“人文学?”
第16章(5)
“对。当初是让我来讲文学,可我整天看文学,谈文学,再来讲文学,都被文学包围了,所以我要求讲别的。就选了人文学。”
“人文学范围太广,包罗万象,不好讲吧。”
“好讲。正因为大,什么都可以讲,连教材也没有,课题是我自己定的。只要能引起同学们兴趣,让他们辩论就行。越辩越明嘛。你今天的辩论就很精彩,回去整理一下,可以拿去发表。”
方晓摇摇头:“我这个人说还行,写不行。”
“怎么会呢?能说出来就能写出来。”
“我说的主要是观点,要写成文章,得组织论据,还得字斟句酌,给文字润色。我懒得做。要不这样,我把观点写出来给你,你去组织写,好赚稿费。”
“行啊,到时稿费分你一半。”卓尔开玩笑道。
“稿费就免了,请我吃饭吧。对了,你饿了吧,要不先去吃饭?”
“不饿。中午才在饭店饱餐一顿。”
“你是作家,肯定经常吃请。蓝城的饭店大概全吃遍了吧?”
“以前在报社时是经常吃请。”卓尔自嘲地笑笑。“中国人好客,不知道别的行业,反正记者这一行,有一半工作是在餐桌上完成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是因为他们想出名,中国的名人都是让你们给吹出来的。”
方晓弯身捧起地上的雪握了个雪球,用力一挥,雪球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孤线,落在地上散开了。
“这也不能怪我们,这是商业化的结果。读者要看名人,报纸要发行量,只好不惜版面,成篇累续地报道名人。”
“不过我敢肯定,有一个名人你们肯定没报道过。”
“谁?”卓尔看看方晓。
“上帝。”
卓尔“扑”的一笑:“上帝太忙,又没有秘书,不好采访。”
“那你采访我吧,我给你当一把上帝。”
“好,那我开始采访了。请问,上帝现在在想什么?”
“上帝在想:世界上只有人类和蚂蚁这两种动物非常相近,他们从不停下来,他们会在同类之间发生大规模的撕杀,导致战争和毁灭。”
“为什么?”
“因为贪婪。”
“他们想要什么?”
“权力和金钱。”
“为什么想要权力和金钱?”
“因为要用权力去控制不需要他们的人;用金钱去购买他们不需要的东西。”
“上帝感到最幸福的是什么?”
“创造了人类。”
“上帝感到最痛苦的是什么?”
“也是创造了人类。”
卓尔停下来,方晓问:“你怎么不问了?”
“因为不知道会采访你,没准备好采访题纲。象你这样的大人物都需要先准备好题纲。”
“没关系,你可以想到什么问什么。上帝的时间和你一样,是平等的。”
卓尔回味着方晓说的这句话,又问:“上帝很富有吗?”
“是的。”
“那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穷人?”
“因为贪婪。”
卓尔想起那个寓言《皇帝的新衣》,问道:“上帝有漂亮的新衣服吗?”
方晓一笑:“上帝不穿衣服。”
卓尔也笑了。“上帝会犯错误吗?”
“会,所以他宽恕别人,也宽恕自己。”
“上帝相信爱情吗?”
“相信。”
“上帝认为人一生中真正的爱情有几次?”
“只有一次。其它都是插曲。”
卓尔低头沉思,方晓看看她:“还有问题要问吗?”
“有,上帝会说再见吗?”
“不,上帝不说再见。”
“为什么?”
“因为上帝无所不在。只要你闭上眼睛。”
方晓闭上眼睛,卓尔看着他,心中微微一动。
“我知道了,如果哪天我失业了就去做记者。做记者很简单,只要会说为什么就行了。”
第16章(6)
方晓睁开眼,带着几分戏谑地瞅瞅卓尔。卓尔搡了一下他,“去你的。”
方晓就势拍打身上的雪,又替卓尔把头上肩上的雪拍打掉。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有几个学生从身边走过,卓尔侧着身子为他们让路,脚下一滑,身子一倾,险些摔倒。方晓一把拽住她。
“小心点儿,在雪上走,有雪的地方不滑。”
方晓把卓尔拉到路边雪没被踩到的地方,松开手。前面不远,就是学校操场。诺大的操场,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洁白松软,光滑平整,象一张银白色地毯。几个学生在打雪仗,一边跑一边喊叫着。
也许是受到感染,方晓象个孩子似地兴奋道:“嘿,太好了,我们去打雪仗吧!”
不等卓尔答话,方晓拉着她就跑。还没到操场,就迫不急待地捧起地上的雪,握成一团,往卓尔身上打。卓尔也同样握起雪球打他。两个人互相追打着跑到操场。身后留下一长串脚印。
卓尔拼力奔跑着,头上、身上都是雪,顾不得往下抖落,弯腰捧起一把雪,来不及握结实就扔。雪球在半路上散开了,没打到方晓,反而让方晓抛来的雪球结结实实打在自己身上。卓尔见方晓又弯腰拾雪,转身就跑。跑了几十米远,实在累得跑不动了,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做投降状。嘴里呼呼喘着气,连声道:“别打了,别打了!”
方晓一看卓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把手里的雪往远处一扔,伸出手。
“起来吧。本人优待俘虏。”
方晓伸手一拉,把卓尔从地上拽起来。不知道是用力过猛,还是雪地太滑,卓尔没站稳,身体向前一倾,倒在方晓怀里。
方晓一愣,一股电流一样的东西涌遍全身。他张开双臂,把卓尔抱在怀里。
第17章(1)
苏醒到蓝城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比原定时间晚了十几个小时。和漫长的一生相比,实在不算什么,却让苏醒的人生拐了一个弯。只不过现在他还不知道罢了。
不知者是幸福的,尽管这幸福隐藏着被告知的危险,但至少现在,苏醒比坐在他身边的方晓幸福并快乐着。
“我还担心一半会儿走不了呢。幸好早晨机场通知可以起飞了。昨天的雪很大吧!”苏醒望着路旁厚厚的积雪,脸上依然带着以往那种温和的表情。
“嗯。”方晓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