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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卓群叫道。
“就是乳房里长了个瘤。相当于乳腺癌。不过是良性的。”老宫用手指指自己前胸。
“男的还得这病啊?”卓群朝他胸前看了一眼,吃吃地笑。
“是呀,我也纳闷,以前没觉的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器官。开始有点肿胀,没当回事,后来越肿越厉害,一碰就疼。到医院来检查,得,还真是病。”
“怎么会得这种病?”
“医生说,是内分泌失调引起荷尔蒙比例失调。”
“那怎么办啊?”
“没什么办法,得做手术了。”
“做手术?有这么严重?”卓群有些吃惊。
“是啊,我本来不想做,怎么说也是一器官啊,虽然没有你们女人那么重要,可该保护还得保护不是!所以先用保守疗法。”
“保守疗法?”卓群重复道。
“就是药物治疗,口服,还有,在这上外敷。”
“怪不得,闻着一股药味。”卓群噤了一下鼻子。“怎么,不好用?”
“是啊,用了一个疗程,没什么效果。医生让我做手术。”
“啊!”卓群一伸舌头,做了个好可怕的动作,老宫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走,正好快中午了,找个地方一起吃饭,预祝我手术成功。你姐在哪儿?我们过去找她。”卓尔和卓群本想在附近找个地方简单吃一点儿,但老宫不肯,坚持带她们去好望角。
三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一坐下,老宫就招呼侍者点菜,海虾,螃蟹,海胆,鱼翅,卓尔一看,竟拣贵的点,急忙拦阻道:“老宫,我伤口刚好,不能吃海鲜,你现在最好也别吃,点几样青菜就行。”
卓群也开玩笑地说:“是呀。还是省下钱给医院吧。”
老宫大大方方地说:“没关系。把钱给酒店总比给医院好,趁现在胃还健全,别亏待了它。”
老宫又点了两份青菜,要了两瓶啤酒。
卓尔看了他一眼,想安慰安慰他,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就把话题叉开:“老宫,最近公司生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刚要到手一笔,被人撬了。”老宫一摇头,苦笑道。
“那怎么办啊?”卓尔不无担忧地问。
“怎么办?敖着呗。急也没用,办法总比困难多。”老宫不屑地说。
“我最欣赏你这种乐观主义精神。如果早生几十年,跟毛主席他老人家闹革命,怎么也得给你个宣传部长当!”卓群又和老宫逗嘴。
“卓群!你就别老拿人开心了。”卓尔嗔怪道。
“没关系,我就喜欢她这性格,要是她天天在我身旁这么说,什么病都没了。”
“这叫快乐疗法。”卓群不无得意地说。
酒菜上来了,老宫把三人的杯子斟满,“来,别客气,请吧。”
老宫举杯一饮而尽,卓尔劝他:“少喝点儿,你现在身体不好,要好好爱惜。”
“没事,我看了,这身体就象汽车一样,你越娇惯越容易出错。不过是一工具,用不着太再意。”
“可眼下,你这工具已经出错了。”卓群笑道。
“没关系,我现在既无理想、也无梦想,这工具也没什么用了。”老宫感叹道。
卓群斜睨了他一眼,拿起瓶子倒酒。
“这么说,你也有过理想和梦想?”
老宫端起杯喝了一口,嘴边沾满白抹,拿起纸巾一边擦一边说:“那是。”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理想是什么?”卓群略带嘲讽地问。
“说出来你们不许笑。”
卓群点点头,卓尔也抬起头,看着老宫。
老宫端起杯又放下,慢条斯理地说:“我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好老公。”
卓尔“卟”的一声笑了。卓群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她用筷子指指老宫:“就你?”
“真的。我很小的时候,差不多十几岁吧,我就想等将来长大了,要找一个女人,好好照顾她,每天早早起来去赚钱,晚上回家把钱交给她。让她穿好衣服,吃好东西。让别的女人都羡慕她。”
“那么小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卓群问。
“我也说不好。可能是因为父亲去世早,从小看着母亲养家糊口,知道女人没有男人照顾、自己谋生的艰难吧。”
“那你为什么还──”卓群手肘被碰了一下,她转过脸看看卓尔,耸了下肩,不作声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我们男人-不能说所有的男人,至少象我这类男人,是把爱情和婚姻分开考虑的。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怎么说呢。爱情务虚,就象玫瑰。婚姻务实,好比面包。玫瑰入心,面包进胃。也许你们会说,把玫瑰和面包放在一起两样都有,不是更好!当然,如果真能统一在一起,人生也就圆满了。可这样的圆满别说万里挑一,就是百万里也难挑一的。两个都想要,两个都得不到。还不如分开,各得一半,也是不圆满的圆满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卓群点点头,“那你的梦想呢?”
老宫转过脸望着窗外,目光停在海滩上停泊着一艘小舢船。
“叶子一走,我就是无梦的人了。”三个人都不作声了。
稍倾,卓尔开口道:“那你就踏下心来,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吧。”
“我的婚姻—”老宫一摇头:“已经Over了。”
“为什么?”卓尔惊讶道。
“不知道,这不是我的选择。”老宫举起杯,一饮而尽。
卓尔看着他,目光由同情变成不解。
“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这是懦弱的结果。男人看起来很强大,其实比女人脆弱,所以更需要一个家,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疗伤,其实做男人挺悲哀的。”
老宫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最后一句,有些近于耳语了。
卓尔回味着老宫的话,抬眼见他鬓角上已经有了白发,忽然感觉到一种生命的苍凉。她不想再呆下去了,把腿上的餐巾布拿开:“走吧,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老宫迟缓了一下,看着卓尔:“有件事,我想求你。”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我住院期间,请你帮我照看久久。”
从酒店出来,老宫开车送卓尔回家,卓群说要去电台,却径直去了中心医院。
卓群乘电梯到6楼,找到医护办公室,问清楚方小艾的病房,一路找过去,病房门虚掩着,卓群敲了两下,推门进去,只见方晓拿着毛巾给方小艾擦手,旁边桌子上放着吃剩的饭。
“方晓!”卓群叫道。
方晓吓了一跳,一抬头见是卓群,站起身来。
“卓群,你怎么来了?”
卓群瞪了他一眼:“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方晓心里有些不快,但又不好发作,轻声对小艾说:“你先休息一会儿。”转身走出病房,随手关上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走廊往里走,方晓看看卓群新剪得短发,皱了皱眉。
“怎么剪得那么短?象刺猬似的。”
卓群回头瞪了他一眼:“象又怎么样?我的刺都在外面,不象有的人,藏在里面。”
“有话直说,别绕圈子。”
“说就说。”
卓群停住步,转过身正对着方晓。
“你说,她是谁?”
“我表妹。”
“哼,不止是表妹吧?”
方晓看看卓群,拿不准她都知道些什么,只好说:“我们过去曾经要好过。”
“那现在呢,旧情复发?”
“你别胡说!她昨天刚到蓝城,突然病了,打电话找我,我就送她到医院来了。”
“是啊,这不就是你说的苦难疗法吗,你自己身先士卒了。”卓群讥讽道。
“卓群!你—”方晓吸了口气,让语气缓和下来,“你就别气我了,我也不愿意这样。可是没办法,我已经够烦的了。”
“麻烦是你自己找的。”
“好,好,都怪我,行了吧。你一个人来的,你姐呢?”
“走了。”
“拆线了?”
“嗯。”
“伤口愈合好了吗?”
“脚上的伤是愈合好了,心上的伤,可是不好愈合!”
“怎么?”方晓心里一阵紧张,“她知道了?”
“是。我告诉她的。”
方晓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卓群。
“你不用瞪我,告诉你,她可是我姐,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欺付她。”
方晓把脸转向窗外,没言语。卓群向前一步,拽住他的胳膊。
“方晓,我问你,你到底爱不爱她?”
方晓扭过头去,声音嗡嗡地:“你知道答案。”
“是,我知道,但现在我要让你证明给我看。”卓群手向外一指,“如果你爱她,现在就跟我走。”
方晓一怔,摇摇头:“不行,小艾刚做完手术,我走不开。”
卓群眉毛一扬:“我就知道,你对她是余情未了!”
“你胡说!我和她早就结束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照顾她?”“因为,因为—”方晓咽了下唾液,声音降低了些:“她父母身体不好,来不了。”
“那她老公呢?他老婆做手术他总不能不来吧?”卓群咄咄逼人。
方晓脸色黯淡下来。
“他──他们离婚了。”
卓群吸了口气,语气中透着嘲讽:“唔,那正好,这回你又有机会了!”
“你能不能不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也为我想一想,如果换了你怎么办?就算是同事、邻居,遇上了也不能不管吧!”
“何况还是昔日恋人!”
“卓群!你别说了行不行!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如果你们之间真的结束了,她对你只是个普通病人,你可以找个钟点工来,用不着亲自为她擦手洗脸。”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方晓低下头,“我做不到。”
“为什么?”
“如果我面对的是一个名字或代号,我可以象你那样,甚至比你还理智。可我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能撒手不管!”
“那是因为你对她有感情。”
“不是,我跟你说过了,她现在病了,身边没人,我只是同情她。”
“那我姐现在身边也没人,你怎么不同情她呀?”
“因为我知道,你姐她很坚强。”
“坚强并不等于受伤害。方晓,我告诉你,你听好了,我姐过去的男朋友,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杜辉已经回国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到蓝城了。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卓群转身要走,方晓一把拽住她。
卓群回身看着方晓,用手一指病房,“她当年弃你而去,有负于你。我姐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现在为了她冷落我姐,她一伤心去了美国就不会回来了。你想好了,别崇高一次,痛苦一生。”
方晓紧皱眉头,犹豫了一下,好象做出什么重要决定似的,一挥手,做了个武断的手势。
“好,就按你说的,找个护工。现在你先替我照看一下,我出去一下。”
卓群抬手看看表:“不行,我约了一位嘉宾,得赶快回台里。”
“那——”方晓有些失望的,“你走吧。”
看着卓群走远,方晓拿起电话。
一刻钟后,苏醒的身影出现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