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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无爱-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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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包蓦变,瞪起了眼睛:“你?你来我家干什么?马上给我出去!出去!”
    白红春面不改色心不跳,镇定自若。“爸爸!请您注意点分寸!虽说是在自己
家里,做长辈的也应当讲究修养。”
    “什么?谁是你爸爸!”高局长一愣,咆哮起来。
    “你小小年纪就这样没廉没耻,哪里还配得上谈论修养,道德?你平白无故闯
进我家里胡言乱语,是不是有意要撒泼捣乱?你若是不出去我立刻打电话给局保卫
处,叫人来抓你出去!”
    白红春冷若冰霜,一字一顿说:“爸爸,您对儿媳这样狠心无情,到老来会后
悔不迭的!我为什么要称呼您‘爸爸’?您应当先问问自己的儿子。如果您儿子也
不承认这个事实,我只好叫他陪我到医院去,把您本出世的孙子打掉,然后一刀两
断也不迟。现在,我反正已经是高家的人了,即使打掉了肚里的孩子,也要在这里
静养些日子,等身体复原后才离开。您看着办吧!您忍心自己的孙子在母腹中被残
忍杀死吗?”
    白红春说完,用两手摸摸肚子,目不斜视,脸面绷的铁紧,直着腰杆在沙发上
坐下。这下子,高局长傻了眼,急忙把儿子吼出来,当面掏问情由。高科哭丧着脸,
吱吱唔唔什么也答不上来。白红春早已披头散发倒在沙发里,哭成个泪人儿。高局
长跺跺脚,仰头长叹一声,倒背着手走出客厅,头也不回。
    几天后,高局长无可奈何地同意了儿子的婚事。白红春马上精神抖擞,仰起鼻
孔来看人,连走路也像一只蝴蝶在飘闪。
    古丽萍说:“白红春肚里哪有什么孩子!高家父子都叫她诓吓住了。高科那呆
鸟,大概连男女之事也弄不懂,以为摸了摸鸡屁股,母鸡就要下蛋生儿子啦!你说
可笑不可笑?”
    老刘啧嘴说:“唉!唉!红春好福气。昨天还是个没人注意的小女孩,今天就
成了局长的儿媳妇。看不出来,这女孩竟是命定的富贵根哩!你说是不是,老陆?”
    陆小勇赶紧点头:“是是是!富贵根!白红春不但脑子好,工作方面也挺出色。
前两天我去局里碰见高局长,就是如实对他老人家这样说的。”
    日红春与高公子的婚礼十分排场热闹。不仅局里,连我们公司的人也都去参加
了。几位正副经理当然要去。陆科长刘巧芳这样的人物,更少不了要去凑凑热闹。
最奇怪的,如古丽萍这类平常与白红春相处不太和睦的人,也忙不迭地送礼,跑前
跑后为白红春操办各种事。那天,偌大的公司楼里空空荡荡,恐怕只剩了我一个人
守在办公室里。我也许似曾茫然地想过,像这种热闹之外的冷清景象,究竟反映了
一个人内心的孤独感呢,还是某种落伍于时代的表现?我是一条鱼,已经跳出水面,
自己把自己晾在沙滩上了吗?
    白红春结婚的前一天,我也买了一束鲜花送给她。花里插了一张精美贺卡,上
面印着:为你的人生而祝福——获得爱情与温存,你将变得更美丽!几天后,白红
春到科里来给大家回赠喜糖,见到我时,小脸盘上光艳照人的喜气就变成了傲气。
她把花手绢里包着的奶糖放在我办公桌上,没说一句话,但那双不让人的眼睛却盯
着我,好像在说:“怎么样,吴艳。我结婚比你迟了一步,可我并不比你差!你敢
不承认这一点吗?”我把奶糖放进抽屉里,很长时间没动它。直到有天整理抽屉时
碰散了手绢,这才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小字条,上面写着:我要毫不退让地战斗,
让自己永远笑得最好!
    不知为什么,我手里拿着这张小纸条,竟沉思了好久,好久。
    白红春结婚后,给我们科室,甚至给全公司带来一种异样的气氛。首先,她的
笑声不绝。她仿佛缩在角落里的一只鸟儿,突然飞了起来,要用清脆的鸣啭声把积
怨的尘埃统统抖落。每天上下班,她来得最迟,走得最早,但她咯咯的笑声却在楼
道的每一个角落回荡,常常人未到,声先至,笑得人人心里发怵,再没有谁胆敢说
她些什么。全公司上下每个人都笑嘻嘻对待她。
    其次,白红春的着装三天一变化,再不是过去那个只有一条迷你裙和两条健美
裤的勉勉强强的业余模特儿了。
    她可着劲儿打扮自己,仅旗袍就换穿过十几种,什么紧身绸啦,边开又啦,鸡
心领啦,秋替秋啦,等等等等。每换一次着装,她定要言外有意地炫耀一番,这件
是她婆婆年轻时穿过的,那件是她公公新买来送她的,再一件是高公子出差去广州
挑选的,还有一件是香港某客商专门给她量体定做的,说法颇多,意示自己背景的
雄厚。白红春每换一件衣服来上班,老刘总要走上前,上上下下摸一摸,左观右看
地赞叹“好!”夸白红春有福气。老刘舌头笨,恭维也恭维不到点子上。有次见白
红春穿了件宽大的蝙蝠衫,便喷着嘴,讨好说:“红春呀,这么好的衣服现在穿了
多可惜。等你肚里有了孩子,身子明显了再穿它,保险啥也看不出来哇!”白红春
一听翻了脸,好像被人搞了伤疤痛处似的,抢白老刘说:“这衣服好什么?你若是
羡慕也托人到新加坡捎一件去!我才不稀罕怀孩子呢,走路一摇一晃,跟头老母猪
似的哼味个不停。我一辈子也不要孩子!”弄得老刘似笑又像哭,尴尬万分下不了
台。
    再其次,白红春的消息突然格外灵通。比方说局下属某公司人事有变动,新近
要增加一名副经理啦,再比方局领导最近开了一个什么会,准备整顿下属各企业单
位啦,或者是局里又打算派人跟某某国家的外商洽谈,计划引进一套新设备什么的。
而且这些消息往往很准确,用不了几天就应验了她的说法。这使得白红春成了众所
注目的中心,大家都想从她嘴里探听点什么。白红春结婚后,我很快发现了人与人
之间的一些微妙变化。其一,古丽萍忽然变得比过去沉默,在背后跟我讲白红春的
困活也少了。这显然成了她的一大忌讳,对任何人都不能不提防。在办公室里,只
要白红春在场,古丽萍总是悄悄避开,不知钻到哪里去了。其二,陆小勇跟白红春
明显套近,但见白红着讲什么消息,陆必定支起耳朵注意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通过由红春这条线,陆小勇断不了要朝高局长家里跑,在高家的大客厅里惴惴
不安坐上一小会儿。当然,这一切都得着喜怒无常的白红春的态度而定。至于老刘,
自上次碰了钉子后,再不敢对白红春有所传老卖老,全副表情除过满脸堆下的笑容
外,只会夸赞“好!”和‘市福呀!“这几个字了。
    古丽萍很少再说白红春的闲话, 对陆小勇却越来越看不惯。 她悄悄对我说:
“瞧陆小勇这小子,可算是猴子攀上一根杆儿啦!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咱们科
室就要有人事变动!”
    “人事变动?为什么呢?”我有些不解。
    “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有人寻找到了靠山,自然就要‘大树底下好乘凉’
啦”,她顿一顿,提醒我说,“你忘了?咱们这个科目前只有一名副科长,正职的
位置一直还空着哪!”
    “你是说白红春?……”我思索着,迟疑地说,“这不大可能。公司的班子不
动,我们科里怎么会动呢?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古丽萍叹口气,两眼盯着天花板。“我说你呀,聪明的大脑让人佩服,也憨得
实在可爱。这么明白的事儿都看不出来,整天看的那些书还有什么用呢?要是你当
初‘娶’了高公子的话,这份荣耀还不都是你的?瞧瞧白红春那副得意劲儿,不过
是把你吐在地下的唾沫当成雪花青搽在了脸上!捡出十个她来捆到一起,还不及你
的一半呢!”
    说到这里,古丽萍自知失了口,突然闭紧嘴巴,再不开口。
    我对此不以为意,轻轻一笑而且。
    过了一个月,古丽萍的话果然应验了。公司对我们科室单独整顿了一下,随即
郑重宣布陆小勇为正科长。另外,鉴于工作需要,我们这个小小的科室又提拔了一
名副科长,以补陆小勇原先的位置。这位新提升的副科长便是白红春。公司对白红
春的评价是:年轻有朝气,工作努力认真;有正式学历,专业对口,应当做为后继
人才来培养。
    对这件事,老刘不太满意,老刘在公开场合不敢表示什么,背地里遇到人就摇
头叹气,絮絮叨叨发牢骚。
    “唉!公司这是做的啥事儿哇!论年纪,论资格,技术科不管提谁当副科长,
也轮不上一个参加工作不到两年的毛丫头嘛!就说我吧,从十七岁开始搞统计,现
在算一算也有三十一个年头了……”
    见到我,老刘又说:“吴艳,你年轻,工作能力强,在公司里人缘也好,上上
下下没有人不夸奖你。而且你也专业进修过两年,具有同等的大专学历。可是这一
次偏偏没有轮上你!……唉,公司做的算是啥事儿嘛!”
    刘巧芳心中不愉悦,神情比往常显得更忧郁,胖胖的圆脸看上去好像浮肿了似
的。古丽萍对此事不发表任何看法,没说生病,也没请假打招呼,赌气在家里歇了
八、九天,才皱着眉头来上班。话比过去少多了,似有重重心事。
    那几天。一科里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闷。
    白红春担任副科长的头一天,板着脸儿对大家宣布说:“每个人心里想些什么,
我很清楚。如果有谁对提升我当科领导感到不满意,就向公司领导直接反映好了,
请不要再拿架子皱眉眼儿给别人脸色看!反正,明人不讲暗话,我要对大家说的是,
我公公今年五十四岁,就打上六十岁退居二线的话。他最少还能当六年局长。在这
六年时间里,谁也别想来碰我!连公司经理也得对我客气三分!
    所以,希望大家趁早打消掉各种念头,配合科室把工作搞好。从今天起,要天
天开始记考勤,记迟到,谁也不许晚来早走,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吊儿郎当混日子!

    这番小小的“就职演说”,硬骼骼,干梆梆,赤裸裸,丝毫不加遮饰。这些话
语咄咄逼人。没有一句不真实,真实得叫人心里透凉气儿。正好比白森森的骨头刺
破皮肉支撑着一个人的身体,你看见它,就不能不打哆咦。
    大家瞠目结舌,大眼望小眼,谁也不知该说句什么。接着,白红春又说:“科
里人事略有变动,跟从前情况不一样了,其他方面也应当重新调整一下。比方说,
我现在是科领导了,再坐在办公室角落里恐怕不大合适,容易给别人造成种种误解,
来个人谈工作也不方便。所以,我建议把我的办公桌调一下位置,不知大家有什么
意见?”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无人开口说话。白红春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可是谁也不愿
意放弃自己的一寸之地,这似乎涉及到了维护人的自尊心的问题。尤其是陆小勇,
更不敢抬一下头,一直低头拼命吸烟,手抖得很厉害。
    白红春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开口,手拿圆珠笔在玻璃板上“笃”“笃”敲,满脸
不高兴。“怎么,一个堂堂的技术科,连这么个小问题也解决不了?难道就无人情
愿跟我换一下位置吗?要知道,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个人考虑,主要还是为了工作厂
‘办公室里仍然无人开口,气氛十分尴尬。陆小勇始终低头装着在办公桌上写东西,
不曾站起来说一句话。这其中的道理很简单,第一,他并不想为此事得罪谁,若是
替白红春说话,必犯此大忌。第二,假如他提出来跟白红春换一下位置的话,那也
太丢面子,太显得低三下四了。他毕竟是正科长,对方只是副科长。而一科之长的
办公桌放在屋子最显眼的位置,独临一面大窗户,也是天经地义,具有某种权力象
征的。他怎么能随随便便让出自己久已坐惯的地方,坐到角落里去呢?这种处境确
实左右为难。
    所以陆科长维护自己的方式只能是沉默,再沉默。所以白红着手里的圆珠笔一
直不停地朝玻璃板上“笃”
    “笃”敲,敲的人人心烦意乱。
    到底还是老刘沉不住气,心神不定站起来,鸭子似的朝白红春跟前走近几步,
胖脸上堆下赘肉挤拥的笑容,讨好地说:“我看这样吧,红春。你要是不嫌弃我老
婆子,就坐我的这张办公桌吧。我老了,再过几年也该退休了,坐在角落里办公也
安静些。你们年轻人活蹦乱跳,总喜欢开阔些的地方。虽然我这办公桌靠近门边,
容易受楼道里的声音干扰,可坐久了也就习惯了,出过也方便。我看先换过来将就
着坐吧,你说呢?”
    白红春没有立刻表态,却将视线斜斜扫过我和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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