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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心底;这种想法的产生也并不突然,无非是宇宙航行器以强力冲出大气层后,自
自然然地转向了。
我想:既然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摧毁这个虚幻的巢穴,为什么不能证明它
的根本不存在性呢?
我觉得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也冷酷了许多。我像受到某种魔力吸引,急切地
走到一个书架跟前,开始寻找我要找的东西。我的目光一定炯炯如炭火,闪射着亢
奋与迷乱,比天空中燃烧的任何火球更具热量。我的干裂的嘴唇一定在微微颤抖,
体现着人形女妖渴望吸血时的急不可耐。我以颠倒过来的角度重新看待这结构世界,
我把精神上受到的蹂躏当成了自己最后的解脱。我的双手热切颤抖着,在一层层书
架上来回翻动。我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一只封了口的小瓶。标签上写着罂粟花
和介味子,正是我丈夫曾经警告过我的那种“很厉害”的晶液。
我把这小瓶拿在手里,凝视了片刻。接着毫不犹豫地抠掉封蜡,将盖子轻轻拔
开。我用鼻子嗅了一嗅瓶口,仍跟前次一样,闻不到任何气味。我蘸了一点液体点
在鼻尖上,感觉凉凉的,无有异样,不过跟凉开水类似。我冷笑一声,倒些液体在
手心里,胡乱朝面部搽,似是使用护肤霜。一边搽,一边奇异地想:我马上要变老
了吗?马上会又老又丑,像个小老太婆叫人不敢认了吗?倘若真是这样,那就来吧!
让应有尽有的斑块和丑恶都堆积在我脸上,让我连同这世界一起毁灭掉吧!与此同
时,我看见自己鲜红的心脏猛烈挣跳出胸口,伴着疯狂而无声的大笑在空中急剧收
缩。我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我屏住气息,十分担心地静待了片刻。伸手摸摸脸,我还是我,没有发生一丁
点变化。我便呆呆地、甚至有些失望他想工骗人的鬼把戏终该休矣!一幕闹剧说到
底仅是一层薄薄的窗纸,指头轻轻一点,便戳破现了原形!
我忽然很想笑一笑,不是对这失去了神秘色彩的屋子,而是对我自己。可我到
底没有笑出来。我感到这样沉重,这样累,连眼皮也睁不开了。我摇摇晃晃走出密
室,重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立刻打盹睡着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什么梦也没做。
老觉得自己不停地走,不停地迈动沉重的双腿,一直要走到看不见的什么地方去。
那本书仍然掉在我脚下。那本《神曲》。
我丈夫回到家里时,我还坐在椅子上昏睡,但我意识到他进了屋。一个鬼魅般
的影子,形迹可疑地侧身挤进门来,随即“啪”他一声玩弄了个什么鬼花招,变出
光明,送走黑暗。
本来,他跟往常一样,不准备跟我说话,继续保持不理不睬的态度。他阴沉淡
漠地瞅了我一眼,快步走进密室里,转眼又钻出来,来到椅子旁用力摇我。
“吴艳!你醒醒,醒醒。”
我低俗懂懂睁开眼睛,头依然很沉,好似灌了铅。
他紧紧盯着我:“你刚才进我的密室了吧?”
“没有!我进那黑屋子干什么呢?”
他急促地说:“你肯定进去过!不但在里面呆了好长时间,还使用了我的一小
瓶花液!”
我生气地嚷叫:“没有!我根本没进去过!我对你说了,就是这样!”
他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把两只奇怪的,瞳孔放大的黄眼珠凑到我跟前,细细
观察我。我居然由着他左右摆弄,如同没有知觉的木偶人。“是这样!就是这样!
瞧瞧你的面容,已经开始发生预料中的变化了!这真是一件绝妙的事儿,我以前怎
么就没想到呢?”他激动万分地喊叫,十根木柴棍似的手指在我脸上抚笑着,摸弄
着,像在弹钢琴。这是魔鬼的一双不停痉挛的手。“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该让你
清醒清醒。我们真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他跳开去,急急走到脸盆架跟前拿起一块毛巾,乒乒乓乓揭暖瓶盖子,倒水,
拧了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走到我跟前,把热毛中蒙住我的脸面,我立刻觉得头痛欲
裂,几乎要昏过去。这是赤道与北冰洋的猛烈冲撞,暗红色的岩浆突然从山顶喷发
而下,激流滚滚倾压在了万年封冻的冰层上。我发狂而尖厉地喊叫:“凶手!杀人
犯!快用你肮脏的手把这块铁皮拿开吧!”
他揭开毛巾,屋内的灯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摇了摇头,隐约觉得还有点疼,
眼前的一切却突然清晰了!还是这个世界,还是这间简陋的屋子。他歪头微笑着,
神气十足地立在我身边,说:“这下你觉得好多了吧!想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吗?”
他从床边小柜上取来一面圆镜子,递到我手里。我照了照自己的脸,把镜子还给他,
冷淡地说:“我没看出什么奇妙之处,我还是我。依我看,你还是收起自己这套小
把戏吧!它骗不了别人,却欺骗了你自己!”
他嘎嘎笑起来,笑得十分虚假。他说:“吴艳,你的性格也真够执拗的,明明
感到自己已经跟从前不大一样了,偏偏还要说一样。”他重新凑过来,拿圆镜子对
准我,在我脸上指指点点。“瞧,你的脸面已经失去光泽,不似从前那样嫩滑滋润
了。再瞧这几点部位,额头处和两面的脸蛋,颜色多少暗一些,显然是皮下组织开
始发生变化。这说明你使用花液时涂搽得很不匀称。而且,用这种配方研制成的花
液,还不能算最佳效果,它只是像油漆家仅时上的一层底色。”
我推开他的手,厉声说:“你的鬼话等于插在稻田里的草人,风一吹就晃动,
唬唬麻雀还可以,对人是唬不住的。从今以后,无人再相信你了!”
“好,好,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由你吧!”他并不生气,反倒嘻嘻笑,一副
奸诈刁滑的模样。“不过,我们可得有言在先,这个好主意是你想出来的,情愿为
我做一次演员化妆试验,那就最好一直干到底,决不要半途而废!等我获得彻底成
功的那一天,自然会感谢你,把你的名字紧排在我后面,怎么样?”
我把头扭向一边,不想再看此人一眼。一个渺小而卑鄙的人,当其虚假的面具
被戳穿后,刁钻丑恶的本质也就暴露无遗了!我气愤愤地想。
吃过晚饭,他抹一下尖尖的嘴巴,很早便上床钻进被窝睡觉了。睡得很香甜,
也很幸福。我坐在椅子里,静静地看了半夜书。精力格外集中,情绪也亢奋得要命,
犹如注射了一针兴奋剂。我几乎没费多大气力,就顺顺当当渡过冥河,很快追上了
维其略和坦丁,轻松自在地尾随在他们身后。他们时时交谈着什么,有时在半空中
行走,姿态窗洒飘逸。我尾随他们进入地狱的第一道大门,这俩人已经离开这里,
又向前去了。我疑疑惑惑站在原地,看着漫天旋舞的阴风,听着双双对对厉鬼的号
叫,心里禁不住发起抖来。忽然莫名其妙地想:我脸上的皮肤起皱了么?
伸手摸摸脸,很好,没有一点变化。我站起身,把书会住扔在椅子上。临睡前,
又下意识地拿起镜子照一照自己。我完全放心了,不由低声咕喀:“让一切谎言和
骗局见鬼去吧!这世界的唯一支撑点只能是真实,而不是虚幻!”
我熄了灯,躺在床上很平静地睡着了。
我相信,明天绝不会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
第十一节
确实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只不过我心里有些嘀嘀咕咕,自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星期一,我去上班,在楼道里碰上了李经理。他背起手稳稳当当站着,抬腕看
了一下手表,开玩笑地说:“吴艳,你上班可真准时啊,一分钟不迟,一分钟不早,
正巧七点五十九分零三十秒钟。”
我也站下了,微笑着说:“假如我早来一分钟,工资表上肯定不会因此补上一
个相应的数字。假如我迟来一分钟,又有点愧对工资末尾的那点儿零头。所以,我
觉得最好还是夹在两个一分钟之间行走,使自己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他仰头大笑,望着我说:“你的时间概念倒很新颖,若是写出这两句话贴在墙
上,恐怕连紧张忙碌的日本人见了也会钦佩不已。这其中的含义跟你这个人一样,
很有些思辩的味道。……怎么,你生病了吗?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大好。”
我点点头:“前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在家里休息了一天。这不,星期一刚来就
遇上你,赞扬我上班的准时性了。”可我心里却想:我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么?
“哦,”他目光中流露出关切,“你应该多休息几天。一个人,无论对工作怎
样尽责,也不该带病来上班的。身体是个人的本钱,我说的对吗?”
我低低叹口气:“是的,是这样。不过联在家里也很无聊,还不如到单位里来
……”其实我心里仍在怔怔地想:我的脸色看上去真的很不好么?
走进办公室里,陆小勇和古丽萍也同样很关切地询问我,先后提到了我的脸色
问题,这更加重了我的疑虑。老刘坐在靠近门边的办公桌后面,忽然咕噜了一句:
“她该不是在害娃娃吧?”
我明白,老刘指的“害娃娃”,就是怀孩子的意思。
下午下班后回到家里,天色已有些黑了。我拉开电灯,径直走到床头柜前,拿
起那面镜子细细端详自己的脸,我吃惊地发现,我脸部的皮肤确确实实起了变化,
松弛,怠倦,隐隐约约现出许多斑块,真像是孕妇在妊娠期的那种脸色,跟早上离
开家时镜子里的我全然不同。我觉得很恐惧。
有人在屋角吃吃笑,吓了我一跳。回头一看,我丈夫蟋缩在窗前的那把椅子跟
前,屁股底下坐着一块砖,正在喝酒。他用椅子挡住自己,不曾弄出一点声响,我
走进屋内竟然没注意到他。我又羞又恼,放下镜子冲到他跟前,大声问:“这是怎
么回事情?我的脸色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还不清楚吗?是我的花液开始发挥作用,正在改变着你脸部的肌肤组织。”
他阴阳怪气笑了一声。
我的呼吸顿然急促:“这种液体的作用还要持续多久?我的脸色还要变下去么?”
“当然还要变下去,它的作用不过才发挥了一半。”
他抓起酒瓶,仰头灌下一口,从椅子上的纸包里捏起两粒花生米,扔进嘴里格
吱格吱嚼,然后醉眼陵助站起身,外包着我说:“如果你现在再使用一点增效性花
液,做一交替补充的话,创造出的形象会更惊人。”
“不!不!”我惊恐喊叫,“不要再提你那些可恶的植物液体。一想起它们,
我就厌恶得浑身发抖!”
他眨一眨眼睛,很狡黠地说:“难道不是你主动去这样做的吗?既然迈出了第
一步,又何必后悔呢?……好吧,我也不勉强依。我会很好地处理这件事情。”
他的语气故意显得慢腾腾,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这里夜里,我带着乱糟糟的想法人睡,无数怪念头扰成混乱的线条在梦中交织。
后来,我在昏睡中逐渐变得平静了,总感到有种凉凉的东西轻轻触碰着我,全身浸
入冰水般寒彻。我的梦中随之出现了一片白雪皑皑的群山。
那部捣米机孤伶伶摆在一处空地上,不再做无休止的重复运动,却进入死寂的
静止状态。它终于损坏瘫痪了。
第二天一早,我睁开眼睛时发现我丈夫已经不在床上,早早出门上班去了。我
想起了昨晚奇怪的梦,十分怀疑他趁我睡熟时曾起来过,在我脸部涂搽了些另外的
液体。像他这种人,什么卑鄙事也能于出来,若不然,我怎么会产生那种透彻骨髓
的冰凉之感呢?
我急忙穿好衣服下了地,先拿起镜子照一照自己的脸。我觉得,我脸部的变化
明显加深了,暗斑奇妙地散开,像丛林暗影技在荒凉山坡上,前额和眼角处开始出
现许多细密皱纹,抹不平,展不开,比白茶叶子有过之无不及。乍一看,我还是我,
细细一瞅,似乎又不是我,起码提前衰老了十年,显得愁容满面,阴郁许多。
我的心朝下一沉,不由紧缩起来。
这天,我忧心忡忡去上班,心理上发生了许多微妙变化。我尽量低下头,避免
让别人注意到我的脸,可别人还是注意到了。陆小勇瞥到我时,起先愣了一下,目
光中流露出疑惑,似要张口说什么,马上又垂下头去装着写字,什么话也没说,什
么话也没问。古丽萍也是如此。她坐在我对面,不时偷偷地、飞快地瞥我一眼,坐
了一会儿,看上去很不安,便借故溜出去了。古丽萍一走,我的位置正好斜对着老
刘的位置,老刘一直不错眼珠地瞅着我,显得发呆,发促,半张着嘴,极困难地巴
随着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