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咏这些禾农桃郁李,我只看中了山半这颗樟树,根从山后伸来,树身平卧在屋子里,梢枝复又挺出阁外,蟠屈上向,直透山巅,真有蛟虬天峤之势,做他一篇长歌,包管争个头名。”
王夫人说:“由你,只要做得好。”大家就伸纸磨墨写将起来。
先是舜华交了两张笺纸,上写着两首诗。王夫人道:“又是他来得快,你们两个评评他的。”李纨同宝钗看时,一首是《咏夹竹桃》:
姿劲节两堪夸,占尽人门清与华。
之子自然能免俗,此君何可竟无花。
武陵源古森苍玉,湘浦春深簇绛霞。
寄语王猷应命驾,相逢一笑熟胡麻。
又一首是《素心兰》:
国香品第复谁先,露下幽芬月下妍。
冷淡心肠无俗韵,清真臭味本天然。
弹来白雪琴中调,隔断红尘物外缘。
犹记永和三月禊,亭前觞咏启言诠。
李纨道:“‘清华’二字分帖竹桃,又巧又确。”宝钗道:“莫说,等各卷交齐再评论不迟。”只见曼殊也交上来,是《咏五色罂粟花》的:
丛丛高亚斗芬芳,一样丰神各样妆。
曲径栽成珠万斛,暖风吹透来千囊。
石家锦障如云灿,稀国金车满路香。
同是春深好光景,输他鹿韭号花王。
随后妙香、优昙同交来了。先看那妙香的,是《咏荼毗》:
翠叶银苞迥绝伦,沈香密友记名真。
无穷色味宜同酒,别样风流恰殿春。
十二瑶台晴景遍,三千粉面晓妆新。
枕囊贮向深闺里,索句应惭拟雪人。
再看优昙的是《咏牡丹》:
第一 华第一香,天然富贵冠群芳。
汉家宫里金为屋,唐苑亭前玉作堂。
种占人间数姚魏,族居天上拟金张。
瑶台月下分明见,好谱清平入乐章。
这个看诗的空儿,众卷交齐。王夫人笑道:“倒也都还快当。”二人便捱着年齿看去,那碧箫的是《咏荷包牡丹》:
赢得佳名共洛阳,天生巧样类荷囊。
日烘嫩蕊红鲜灿,风动纤须绿线长。
玉案供宜兰作佩,瓷瓶对雪别为裳。
人间莫漫夸姚魏,也擅花中第一芳。
彤霞的是《咏蔷薇》:
竹架藤篱迥绝尘,长条狂蔓斗横陈。
盈盈 露如含笑,脉脉临风别有神。
惭愧诗翁称野客,分明少府当夫人。
不知何事偏多刺,惹带钩衣作态频。
小钰的是《凸碧峰古樟歌》:
雷公击橐冯夷鼓,六丁六甲运神斧。
凿开怪石山之幽,怒挺虬枝势飞舞。
冰霜饱历几百年,上干云霄下蟠土。
阴阴古黛凝青霞,柯叶懋根 杈丫。
沐日浴月盥雨露,鳞甲齿齿惊蛟蛇。
曾闻
樟之为木至芳烈,气能辟蠹坚耐湿。
恬淡不逐春华,朴茂不矜岁晚节。
就中往往神鬼护,天地菁英入呼吸。
当年选胜洗林麓,直踞霄汉凌云屋。
背临峭壁百丈强,面俯清流一泓渌。
循株缘干缭深垣,横界山椒倚飞阁。
恍然如见:
北溟风静九渊底,蜿蜒郁律龙蛰伏。
又看瑞香的是《咏杜鹃花》:
望帝魂消出蜀都,花间血泪半模糊。
笙歌可醉红帚否,罗绮曾烧绛蜡无。
十里春风山踯躅,一堂夜身锦氍毹。
鹤林寺里留佳种,谁遣仙人顷刻呼。
文鸳的是《紫荆花》:
开到荆花月已三,也知春事拟江南。
数枝婀娜风初,一树参差雨乍含。
良友藉英班座坐,贫娃和蕊剪钗簪。
田家宅里如还在,棣萼相望作美谈。
看毕了,还未开口,小钰猴急的嚷道:“自然两首的第一,长篇的第二,余外的我不管,凭着二位奶奶定去罢。依我看起来,文姑娘这首《紫荆花》也就巧极了。”说罢,李纨道:“你莫忙,太太说要有些身分的呢。”宝钗道:“若讲身分,第一要算优昙的《牡丹》了,看他口气阔大得很。第二就算曼殊的《罂粟》。却也可怪,他单单让了姐姐的牡丹为王。”小钰道:“他没有说牡丹哎。”宝钗说:“小钰,你明儿别叫他侄女儿,叫他姐姐先生罢。难道你肚子里连个鹿韭鼠姑通没知道么?”小钰道:“我大略一瞧,就忘怀了。何尝不知道呢?”
李纨道:“这第三名倒要算这猴急鬼了。这一起,起得突兀峥嵘,收也收得飘忽,中间也还拿些身分。”小钰道:“舜妹妹的‘占尽清华’,‘品第谁先’,难道没有身分吗?”李纨道:“你那里知道,总要通首的气势阔大才算呢。如今第四自然要算舜华了。”宝钗道:“碧箫的结句也还大方,可算第五。”
李纨笑道:“‘也擅’二字,便有些气怯词馁的光景了。”
王夫人道:“我虽不很懂得,听来瑞香的最不好。什么花咏不得?却写了一个杜鹃花,说得血泪模糊,何苦来?”宝钗回道:“太太说得是极,他下半首也还唐皇。最是彤霞的《蔷薇》不好,结句什么,‘惹带钩衣’,不像闺秀的口角。”便向着他道:“以后须得留心,总要冠冕端重才受得福泽。所以古来晴雪梅花知为名相,二宋落花分出个词林宰相来,诸如此类甚多,倒也不在乎工拙。”王夫人听了,点头称是。
正在谈论,只见香菱带了女儿过来,请了安,问了好,便说:“我闻得太太考诗,特地同淡如来应试呢。”王夫人说:“很好。他们已是完了,正在评论。你们两个也各咏一花罢,只别犯重复了。”香菱便把各人诗看了一回,说道:“这首古风不像闺女的口吻,谅来是小钰的。我说这首《蔷薇》第一好,又新又巧,只是像个取笑我和平姑娘呢。”李纨说:“所以诗中不宜含讽,这叫做作者无心,观者便有意了。”香菱又问:“这首《荼毗》是谁的?博雅得很。把他的别名也搬出来了,把那些囊枕酿酒的故事也搬出来了,只嫌结句倒有些像柳花。”
宝钗道:“他只想着是白的,便做到雪上去。原也泛些,况且与上句也不很接。通首是很好的。”香菱道:“这首《素心兰》中二联却也不离不即,熨贴细静。你们两位奶奶怎么个定的名次?”李纨说:“我们是遵了太太的意思,只取口气唐皇,不在工拙上分先后呢。”王夫人道:“菱姑娘,你且去瞧瞧花儿,找个题目做首给他们做个楷模。”不知香菱咏的是什么花?下回便见。
第九回 获丑擒渠略施武艺 怜香惜玉曲效殷勤
香菱同淡如走了一会,回来就写出来,给李纨等看。二人看是《咏优钵罗花》:
群芳谱上谢纷华,宝藏经中识此花。
色相似真还似幻,灵岩非迩亦非遐。
润含甘露分天竺,清绝纤尘供释迦。
任是画图容仿佛,托根宜在梵王家。
二人看了齐声道:“这有什么讲得,自然是老手不同。”
李纨又笑道:“诗固然好极了,只嫌有些像尼姑的口角。”香菱叹口气道:“我常想出家,只恨没这个清福,刚才看了这花,不觉的心融意洽,便自然流露出来了。”王夫人便问:“淡如是几时学的?”香菱说:“他早也学过,近来很爱弄这个呢。”
李纨、宝钗便看他的诗,是《咏桃花》:
风流雅似武陵溪,勾引游人迹满蹊。
洞口妖烧迎远近,水边轻薄逐东西。
丹砂私向雕栏吐,红雾偷从竹径低。
纵使无言情万缕,刘郎别后梦魂迷。
两人看罢,沉吟了一回,便道:“桃花本是个妖邪的东西,况此时早已落的了,何苦找来咏他。刚才太太还说杜鹃的题目不好呢。”香菱接来看了一看,问:“说不通吗?”李纨道:“诗是极好的,有什么不通?不过字句欠雅些。别说‘勾引游人’、‘洞口妖烧’、‘水边轻悲不很妥贴,便是‘私’字绮楼重梦·‘偷’字也欠检点。舜华的夹竹桃何尝不用天台故事?却有含蓄。这首的结句便太着相了。”香菱点点头,其意似乎不以为然。二人就不说,另说些闲话。天已傍晚,各自散了。
宝钗仍旧在书馆伴着学生们住,到吃晚饭的时候,只见碧箫闷闷昏昏,话也懒说,酒也不喝,粥饭都不吃。宝钗疑是小孩子们好强,不很夸他的诗,心里不输服了。对众人说道:“今日取诗原是迎合太太的意思,只要说得好看些就算好。其实碧姑娘这首倒算得第一呢。”小钰道:“我总不服,怎么舜妹妹反不如了?我瞧这之子一联真是仙笔。”宝钗道:“舜华这两首诗就最早,常该背榜的。”气得小钰脸也青了,反是舜华迷迷的笑。
宝钗又看看碧萧面色也各样了。原来他们姐妹都是天生成粉妆玉琢的脸儿,从不搽粉。这会碧箫的脸儿偏黄起来。宝钗便问他:“你到底怎么?”他说:“头晕得很,口里发燥,浑身发软,心头乱跳。”宝钗说:“你先去睡睡罢。”碧箫站起来不住的发战,一步也走不动,依旧坐下了。宝钗就叫老妈:“你所他过去!”这老婆子姓许,最懒最强的,便冷笑道:“这样大姑娘,还要人抱?我也没力气,抱你不动,扶了走罢。”
小钰听了生气,便起身过去,把老妈的手一推,说:“不用你了,我会送他。”谁知推得劲儿大了,老妈就坐了一个臀庄。
叫道:“小爷。何苦把我的屁股都震碎了!”小钰也不理他,双手搀了碧箫就走出了门,竟抱了他往房里去。碧箫道:“你别抱,把人瞧见了不好意思。”小钰道:“这会子天也晚了,有那个瞧见?”竟一直抱进了房,放在炕上,要替他解去裙子。
凡是大户人家女孩子,到了两岁便穿上裙子,不比那小家子,六七岁的女孩还穿着衩裤满街的跑。况且贾园里的姐妹们,各各生得长成,无论大一岁小一岁的,都差不多高,看去倒像七八岁的光景。所以早早都穿上裙了。这时候小钰欲待替他解了好睡,碧箫不肯解,说:“我躺一躺还要起来的,解他做什么?”
便和衣睡下了,只说:“口燥得很,烦你叫许妈倒碗茶来。”
小钰道:“何必叫他,我伺候你。”便忙忙的在炉子上泡了茶,又用个空碗倾了几个过儿。先喝一口试试冷热,才送过去。
一手抱他起来,一手把茶送到口边。碧箫一口的喝完了,小钰知道还不够,便问:“还要不要?”碧箫点点头,小钰又照前送了一碗,才扶他睡下。舜华也过来了,问:“小钰,你晚饭吃饱了没有?”小钰说:“饱了。”便关上门。正要睡觉,碧箫又说:“快叫许妈来。”小钰道:“要什么?告诉我,别去叫这老厌物罢。”碧箫道:“这个不好烦你的。”小钰逼着问他,他只不肯说。舜华会意,就下炕来,走到跟前问道:“碧姐姐,想是要小解么?”碧箫点头道:“是。”舜华就伸手去抱他,那里抱得起!小钰道:“让开,待我抱下了炕,妹妹扶他过去罢。”舜华说:“使得。”小钰便硬硬的抱他下来,交给舜华扶着,自己忙去揭开桶盖等候着。因贾家是照南边乡风,一切女眷通用便桶,不设内毛房的。这时舜华挽了碧箫走不到三步,一个头晕跌倒在地,连舜华也带倒了。小钰连忙赶过去,一手一个抱了起来,问:“跌痛了那里没有?”两个都说:“没有。”小钰就放了舜华,抱着碧箫,到了桶边,一手扶着,一手要去解这裙带,碧箫着急道:“不要你动!”舜华上去替他脱去了裙子,又把裤带解开。小钰就轻轻扶他坐下,解完了,又抱起来,仍是舜华替他系裤带。小钰抱到炕上,安顿他睡下。
碧箫道:“好兄弟,好妹妹,亵渎你们。明儿别告诉人,省了你个笑话。”舜华道:“我两个又不傻,为什么告诉人?人生了病,没奈何,谁爱是这么呢,如今睡罢。”小钰坐在炕上不肯睡。恐防他还要茶水,谁知舜华耳尖,叫道:“不好了,屋上有人轻轻的说话呢。”小钰正听着,只听得扑的一声,像有个人跳了下来。碧箫也说:“有贼。快向窗缝里张张瞧。”小钰靠窗一张,见一个黑大汉子,手里拿着一枝长香一个火煤筒儿。小钰叫声:“有贼!”便提了一条枣木包铜的长棍,拔开门闩。舜华带抖带哭的叫道:“去不得的,别开门。”碧箫倒还胆大,便说:“贼多了出去不得,若只一个也不妨。”小钰不及答话,赶忙的跳出去,那贼听见房内开门,便将火香撩在地下,反手往腰里拔出一把雪亮的刀来等着。及见是个小孩子,心里想着:“且慢杀他,正好拿住了问他这下棋的姑娘在那个屋里?”不妨小钰眼快手快,便把棍头在他右脚孤拐上使劲儿一戳,“哎约”一声,便跌倒了。小钰正要用绳子捆他,忽见一块瓦从檐上飞下来,小钰把头一侧,打不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