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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哟!”老太太惊喜地说:“真是活神仙哟,我那孙子就是属狗的。这好办,我让儿子找个人,让我孙子认个干爹。”
“不成!不成!”男孩说:“王神仙说,这事儿可遇而不可求。明天早上7点钟,你们俩带着陈文允下楼来朝西走,撞大运,遇上谁谁就是孩子的干爹。”
“朝西?”田婷玉一惊:“朝东行不行?朝西是后大门,打不开的。”
“别胡说!小玉,听王神仙的,就开后门,朝西!”
老太太说着掏出了5张崭新的百元票子递到了男孩的手上:“拿着,让王神仙给我孙子配副药。我听小玉说王神仙的药灵的很。”
男孩推辞了半天,还是拿上了钱。他说,王神仙说了,只要按他的方子抓药,治不好病不收钱。
市委书记陈云天扬扬手中的一份材料说:“同志们,这是市检察院唐学强同志到金池县农村办案时,搞的一个农民负担的调查。我认为非常难得。有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学强同志是搞法律工作的,他在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对市委市政府的其它工作也进行了程度不同的参与。这是一种非常值得我们学习的精神。”
陈云天把材料递给了身边的市委副书记:“会后,你们都好好看一看,在下次的市委常委会上,能形成一个切切实实的方案来!”
陈云天接着说,关于减轻农民负担的问题,市委的态度一直是坚决的,从来也没有动摇过,我们一定要按照中央的精神去做,一定要千方百计地把农民的负担减下来!实事求是地讲,如果我们确实能按照中央费改税的精神办,减轻农民负担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也是立刻就有成效的。学强同志在这份材料里作了一个测算,他提出的把农民负担在现在的基础上减去35%,我认为这是可行的。还有,我们把政府统计的数字和学强同志调查的数字做一个对比,看看出入究竟有多大?我掌握的数字和学强同志的数字是差不多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看上去农民负担好像是减轻了,但农民的感觉却是不降反升,或者是明降暗升。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下面的一些干部减去的是农业税和“三提五统”,农业税很轻,重的是“三提五统”,即公积金、公益金和管理费,还包括教育费、民兵统筹、计生统筹、交通统筹、卫生防疫、治安联防等,这些加在一起,一个农民负担现在大约是一百八十元。这些东西我认为是能够减下去的,那么事实上没有减下去的还有多少呢?生猪屠宰、粮食流通、修河垒坝、水费,这减了吗?没减。这有多少呢?大约人均五十块左右。如果仅仅是这样,农民也不会反对。那究竟是什么让农民受不了了?一个是各种各样的部门乱收费,多如牛毛,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养的闲人越来越多,人少官多。金池县去年的公开统计是,收了农业税和“三提五统”大约是八千多万元。学强同志说,远远不止这一点,大约有两个亿,甚至更多。比如说金池县水利局的编制是二十一个,实际开支是多少?一百八十九个人!大家想一想,二十一个人的编制,一百八十九个人在领工资,钱在哪儿出?上边的数字是死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分钱也多不了,怎么办?只有在下面找。 除此之外,这些人在下边还要吃拿卡要,再坏点的,还要贪污、索贿、吃回扣,这部分钱是看不着的。都在哪儿出,当然还是下面!对这些情况最清楚的其实是我们的乡镇干部,乡镇养那么一大堆闲杂人员到底需要多少钱?哪个乡长镇长心里没数?金池县去年的银行存款增长很快,都是农民的存款吗?当然不是。我们再看一下一些村镇干部的住宅和吃穿,这些钱又是从哪儿来的?据去年金池县报上来的数字,农民人均纯收入一千八百多元。学强同志专门搞了一个调查,走访了许多农民,一个农民给学强同志说,种小麦每亩用底肥九十元、耕地二十元、种子七十元、播种费十五元、水费八十元、锄草灭虫五元、追肥十元、收割费三十元、费改税十元,杂七杂八的都算上,一亩地的成本在六百块以上。每亩地产小麦1千斤,平均卖八毛钱一斤,每亩八百块左右,减去六百块的成本,剩一百多块,这还没算他个人的成本和劳动,即使算上其它经济作物,每亩加上二百块,也才是三百多块。那么,这农民纯收入近两千块钱是怎么出来的?……
……
开完市委常委会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12点钟了。陈云天下车后就发现家里有点异常。过去开会应酬回来,到这个点上,家里早熄灯了。三天前,他接待德国考察团的代表,也是这个时候回的家,老太太、儿子、妻子胡金娥,还有小保姆,全睡下了。可今天是怎么了,三楼自已的家里灯火辉煌,好像还挺热闹似的。
进了家门,才知道了原委。陈云天本想说,我是市委书记,这样做不合适。可是,他见乡下的大哥大嫂都来了,又见母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好把话咽到了肚子里。
坐到沙发上后,田婷玉端来了茶水。陈云天喝了一口说:“既然妈做主了,大哥大嫂又大老远的专门来了。……就办吧。”
老太太高兴了:“这就对了么,你该干啥干啥去。这事儿你大哥办转吧。”
大哥虽是个农民,可说出的话很有哲学味道:“你是州官,迷信这东西,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文允身子骨不好,我们不讲迷信,不烧纸,碰个干爹拴一下,毛病子就好了。
大嫂接上说:“这话对着哩。我们听妈的,兄弟你上班去。我和你哥张罗就成了。”
“这撞大运,要是碰上个掏粪的,也请进来?”胡金娥意味深长地问:“这,这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老太太说:“那也是天意啊!”
“这倒不是什么问题。”陈云天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关键是,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比如说,这是托谁去办的?究竟可靠不可靠?”
陈云天在官场上久了,什么样的事儿没经过?有些事儿在自已身上没有发生过,但在别人身上是发生过的。
他那年刚来兰河市当书记时,就发生过一件利用讲迷信拉干部下水的事。一个叫方圆建筑公司的包工头想承包市广电中心大楼的建筑工程,可是,跟刚上任的市广电局长索千里怎么也搭不上话。正在着急的时候,兰河电视台的1号主持人、兰河市广电系统的头号美女焦银雯来了。焦银雯是包工头的老乡,说话自然很是随便:“我有办法让你拿下广电局长。”包工头眼睛突然发亮,抓住1号女主持人的手不放:“银雯妹子,你要是帮哥拿下这个工程,哥给你奖励20万!”
包工头驾车拉着焦银雯出城100多公里,到了乡下。包工头催促焦银雯:“你倒是告诉我呀,到乡里来干什么?广电局长的老家在这里?”
“别急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把车靠边,减速。”焦银雯指着左前方一个农村居民点说:“看见了吗?那个地方为啥会有那么多的车?”
“对呀。”包工头也奇了怪了:“全是小汽车,怎么回事?”
“朝左拐,一直往里开,到最高的那栋楼前停车。”包工头开车经过不少车的时候,发现了新大陆:“怪怪,看看这高级车就知道了,不是大款一定是领导!”
车到楼前的几辆车旁停下,就有年轻人打开了车门:“周书记在家,两位请!”焦银雯下车径直往前走。包工头满腹狐疑的紧跟着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大院。焦银雯带着包工头上二楼,来到了后山村党总支书记周大贵的会客室。室内,坐着不少人在抽烟、说话。周大贵见了焦银雯,高兴地迎过来握手:“银雯妹子来了,稀客,稀客!请!”
周大贵朝里间门打了个手势,焦银雯就进去了。周大贵又与包工头握手:“请进!”包工头在周大贵的引导下,走进了里间。里间是朝北的走廊,焦银雯正站在最里的一个门前等着包工头。
三人走进铺着厚厚地毯的大客厅后,焦银雯介绍说:“周书记是我姨妈的儿子,他比你大,你叫他哥吧。……这位是我的老乡,兰河方圆建筑公司的杜长河老板。”
周大贵说:“妹子领来的一定是可靠人,说吧,什么事?”
焦银雯从坤包里掏出了一张纸和一张照片:“这是他的全部资料。”
周大贵看了看资料:“没问题!这样吧,即然是妹子的朋友,打8折。杜老板,交8万块钱吧。”
杜长河见焦银雯朝他点头,就掏出了一张卡:“这是10万元。”
“10万就10万吧,哥,这事儿不能出一点差错。”
在回城的路上,焦银雯对杜长河说:“老乡,你放心,你就等着签修建广电中心大楼的合同吧!”……
几天后,兰河市广播电视局局长索千里装扮成大老板,独自一人驾车到后山村找党总支书记周大贵,要求周老板给他推荐一位卜卦最灵眼的神仙,为他指点迷津。周老板说,这没问题,但是……
“但是什么?”
“好货不便宜呀!老板。”
“不就是钱吗?你开个价。”
“这个数。”周老板伸出了五个指头。
“五十万?太多了吧。”
“老板,卜卦问贵,花钱消灾。这老太太可是活神仙呀!所以,一分价钱一分货。”
“你是说,让活神仙瞎老太为我……”
“老板,千万不能小看了这瞎老太,她眼瞎艺高呀!”
“要是她的话,我们成交了。”
周大贵周老板到里间打开了微机,显示器上马上出现了下面几句话:来人系兰河市广播电视局局长索千里,周老板表妹的“货”。
周大贵拨通了焦银雯的电话:“妹子,‘货’到了。”
“哪批‘货?’”
“索千里。”
“好极了!老哥,他有的是钱,我转正时他还要了我四万哪!替妹子出口气吧,最少宰他四十万!”
“没问题!”
周大贵把索千里的资料发送到了活神仙瞎老太秘书的信箱里,并发出指令:十分钟后,接“货”!
周大贵从里间出来后对索千里说:“对不起,要陪你去活神仙那里,所以我得把手头的工作交待一下。”
索千里说:“谢谢周老板。”
“客气啥,到了咱后山村,就是咱的好朋友!”
他见客人喝完了饮料,说:“我们先去她那里吧,去晚了让人围上,就麻烦了!”
“好的。周老板,她家远吗?”
“你过来时没发现有一家门前边,停着好几辆车?”
“发现了。”索千里说:“噢,那就是她老人家的家?”
“是的。”
“周老板坐我的车吧。”
“还是各开各的吧。过一阵,说不定我又有事呢。”
“那好。你前边带路。”
两辆车停在了活神仙瞎老太家的两层小楼边。这里大大小小高级的、一般的车,已经停了足足有十来辆了。他们下车后,瞎老太的工作人员小丁迎了过来:“周书记,来了?”
“来了。老人家的客人多吗?”
“多!今天排好队的还有20多人呢。”
“告诉老人家,让全停了,今天有贵客。”
“不行啊,周书记,他们有些都排了三天了。”
“不行也得行,这是政治任务。”
索千里掏出了几张百元大票塞到了小丁的手里:“听书记的!”
两人在瞎老太的一楼接待处等了约有一刻钟后,小丁哭丧着脸进来了。
“怎么样?”
“我让老太太好一顿骂,那些等老太太算卦的人也特讨厌,……”
“老太太怎么说?”
“她说,顶头上司来了,只好见了,正好她也要休息一阵。她让你们10分钟后,到3号会客室。”
“3号会客室?”索千里惊奇的:“老太太比市长还要牛?”
“可不吗,她共有五个会客室呢。”
他们说说笑笑走进了3号会客室,刚坐下,就听到了拐棍头戳水泥地面的“噗噗”声。周大贵一下子蹦了起来:“老人家来了。”
索千里和周大贵迎了出来:“老神仙,打搅了。”
老太太不让人扶,也不说话,她径直走进了3号会客室自己的席位上:“周书记,啥事哇?让我晾下那么多客人来见你?”
“是这样,老神仙,这位老板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千里迢迢慕名前来要请你指点迷津哩。”
“伸过手来吧。”
索千里把手伸了过去,老太太摸了手又摸胳膊,摸了一阵后,停下了:“周书记,你那个当老板的朋友在哪里呀?”
“在你面前哩……”
“我面前明明是位做官的,哪有什么老板呀?”
索千里一听欣喜的说:“老神仙,怪我没有给周书记说清楚,我、我的确不是什么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