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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摇摇头说:“我考的不错。有点别的事。在我进这个门之前,我还对自己说,就当这事没发生过,我不知道的时候不也这样了。可你说的对,自欺欺人的不行的。”小五停了一会,才又继续说:“高考之前校长和教育局的头儿带着一个人找到我,说让我在考试的时候照顾照顾那小子。我干了。考试时每科都让他抄了。今天看成绩时我遇见了他。他成绩不错。我说你考得这么好多亏了谁呀,怎么谢我?我说这话本来是开玩笑的,可他说我爸都通过校长给了你五千块钱了,你还要怎么谢呀。”
小五说到这不说了,脸上露出屈辱不平的愤恨。
“他爸真给了你五千块钱?”阳子说。
“没有。我没见一分钱。当初答应帮助他的时候是想着谁都不容易,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帮他一次就是帮他抓住了影响他一辈子幸福的机会,没想钱的事。”
“这钱是让校长和教育局的头黑了。要是没有钱的事也就算了,可是有钱,这钱又让那俩老逼灯给私吞了,这事可就不简单了。小五你放心,这钱他们怎么吃进去我就让他们怎么吐出来,不打得他们满脸桃花开,我就倒着走出这座城市。”阳子说。他似笑非笑的脸上阴毒狠辣,一副暴力罪犯的面相。
“不用你管。”小五说。
阳子立时抛杯投箸,勃然作色。讥讽说:“那你就忍了?让他们在你头上屙屎,你还得忍气吞声地自己舔干净?你也太窝囊了。”
小五沉声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
阳子看了小五好一会儿,才冷笑着说:“哼,我知道你怎么解决。你不就是偷么?你偷了他们,他们只会自认倒霉,达不到警告他们的作用。再说了,偷窃本身就是一种卑下胆小的行为,是一种最没有危险的冒险。以这种行为去报复欺辱了你的人是一种懦夫的行径啊。你要偷他们东西的时候,难道不是一边想着要让那些欺辱了你的人有点损失满足你让他们恶有恶报的心理平衡。一边小心亦亦地窈喜着你报复了他们而你又是安全的,对你自己不会有丝毫的危险。不是吗?就像一些卑微懦弱的小人物,表面上什么也不敢做,只会在背后偷偷摸摸地搞小动作整人。一副可怜又可厌的小人行径。小五,以后别再偷了,安心读你的书,这事我替你解决。”
小五头脸涨红,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瞪着阳子。半晌才说:“你作流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呀。”小五说完还忍不住笑了。他或许以为找到了回击阳子的有力武器了吧。
阳子哼一声说:“你知道什么是流氓?回家查字典去。字典会告诉你流氓最开始是指无业游民,是主流社会里的边缘人,是像蚂蚁一样怯懦规矩的被动于社会秩序之下生活的大众当中的异类,是最勇敢无畏率性任侠的人。在咱们厚厚的史书里流氓占有相当重的分量。最早的记载是《史记》里的荆轲,秦武阳,郭解,等等。这些人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不吝躯,不畏死,不矜其能,盗亦有道,是被广大的软弱的大众又敬佩又惧怕又怀念的人。人们把流氓的事迹编成故事,写成书,到处传诵,一直流传至今。《三侠五义》、《水浒传》、不都是写流氓的吗?人们的心里对这些流氓的勇无畏是即羡慕又爱戴的呀。可是后来流氓怎么变成了不光彩的角色了呢?这是咱们的社会历史发展造成的。在懦弱统一的大群体里,行动上敢于破规除矩的是流氓,思想上敢于标新立异的就是疯子。只有疯子加上流氓的组合才是真正的猛士。秦始皇是最先知道这个道理的人,所以他炙书坑儒,收尽天下之兵,目的是使天下人都变成傻子和懦夫。这样就不会有人反抗他的统治了,他的皇帝的宝座就会世世代代地传下去。可秦始皇万万没想到这宝座传到他的第二代手里就被大流氓刘邦给夺了--刘邦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宋太祖,朱元章也都是流氓,咱们的历史就是流氓的历史--流氓们坐到皇帝宝座上后就不是流氓了。他们开始惧怕流氓,于是就想到怎样消灭流氓。可是人是杀不尽的,有人就有勇气,有流氓。只有把人的勇气和头脑捆住,不敢动不敢想,统治者才能睡安稳。于是才有了儒学成为国学的机会。可怜的孔子,活着时巅沛流离,周游了列国也无人问津,死后又封王封候被尊为圣人,享有莫大的荣耀,为什么?因为他活着时民风强悍,没人理他那套。到了汉朝他的思想才被统治者搬出来作为对大众进行思想统治的工具。孔子的思想是什么?顺天理灭人欲,完成大的统一!也就是让天下人的想法都像流水线上生产的零件一样一模一样,不允许有自己的主张。像这样没了自己的主张,再无畏的流氓也是无谋的匹夫,成不了大气候。孔子还规定了三纲五常,也就是规定了人与人之间的从属关系。这样不仅在人们的头脑里套上了枷锁还在人与人之间设立了不可逾越的等级栅栏,哼,孔老二当初创立这一套学说的时候可能也就是想给人类社会立一个文明一点的秩序。我相信当初皇帝老儿选中他的思想为国学的时候也就是看中了他这一套秩序。至于他思想里精髓的东西又有几个人能懂?广大民众理解和接受的也就是这些秩序。这套秩序还特别能调节人的心理平衡。在这种绝对的从属关系里头,大奴才有小奴才让他压制着,小奴才有更小的奴才让他压制着,人人都是主子也人人都是奴才,在大奴才那里受了屈就向小奴才那里去发泄,让更小的奴才受屈,这样很容易就心理平衡了。有平衡就没有反抗。咱们的人就在几千年的病态平衡里被层层压制成了没有一点血气的生物。即是生物就有生物的特性和破坏的欲望,于是就有许多人做像跳跳马路上的栅栏呀,随地吐痰呀,偷偷地拿人家东西呀,这种低级下流的勾当。流氓们是最胆大无畏的了,他们所做的事也不过是欺负欺负弱者,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捏女人的屁股,抠抠女人的阴门这种卑鄙无聊的事。孱弱的环境里连做恶都是孱弱的。不只是作恶呀,就是一些所谓的上等人,比如当官的,他们手中握有大权是人上人。可他们行事也是偷偷摸摸,鬼换祟祟。在软弱的土壤里是长不出勇敢的幼苗的。现在的人貌似强大,可他们从骨子里是懦弱、冷漠、麻木、自私的,活像一群饱食终日的肥大的苍蝇。这样的人在灾难来临的时候是不堪一击的。像小疯子的邻居们,整个小区里几百号人听之任之地让一个凶手杀了他们当中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反抗。如果有一天,有大的灾难来临,那么他们最终的结局就是灭亡。而我是真正的流氓,是那种被软弱的人们又敬佩又畏惧的人物。”
阳子用最后的声明结束了他激情四溢的演讲。
我看着阳子,对这个引经据典谈古论今的流氓目瞪口呆。
小五最先打破沉默说:“得了吧,阳子,其实你是和我们一样的。前一段时间你还不是在和别人打架时从二楼跳下来逃跑了么,还崴伤了脚了呢。逃跑可不是什么勇敢的行为啊。”
原来小五一直在捉摸着反击阳子,扯开阳子的短处以抵消阳子的话带给他的耻辱感。
阳子立时现出我在他受伤的那天夜里看见过的凶狠神情瞪着小五。我以为阳子就要扑过去打小五,甚至会杀了小五。然而就像火焰燃到最烈的时候反而转向熄灭一般,阳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小五并没有提那天我们从酒吧里逃跑的事,然而阳子却从小五说的那次逃跑联想到了那次夜里的逃亡。“就是那次逃跑还有那天夜里的逃跑的羞耻才让我好好想想我要做什么样的人的。早晚有一天我会做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让你们这些胆小鬼看看。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帮小疯子抓到那个凶手。
“我?抓凶手?”我是想过要有人去抓住那个凶手,可从没想过我要亲自去抓。
“是啊。要想让死人安息,就得抓住凶手。只有抓住凶手了,你才能从内疚的恶梦里摆脱出来。那些摇头丸啊符啊什么的终究不是办法。”
“可是,你不是不相信有鬼有凶手的吗?”
“我没说不相信。我只说了一种可能去解释那些怪异的事。我有个想法,那就是并不是人人死后都能成为鬼的,那些像羔羊一样安安静静地死在床上的人是不会成为鬼的。而那三个人是经过暴烈的抗争后才死的,他们或许真的冤魂不散吧。但绝不是你看见,听见的那样的。真有鬼,也是一种精神的力量啊。”
这样的说法我似乎在哪听过,一时又想不起。
“抓凶手的想法,不是刚才说荆轲、郭解的时候,一时冲动决定的吧?”小五略带讥讽地说。
阳子看了小五一眼,扭转了头不再理他。我仔细看了看阳子。阳子的脸上波澜不惊,一派平静。我忽然觉得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才那么决定的。
我的心里一片混乱。
第三部分5 公元前的战鼓(3)
5。6
吃过饭,走出饭店时,阳子说:“我那天夜里看到书上写的城隍庙的来历时就想看看城隍庙了,不如现在去看看吧。”
我和小五忙讲和地连声答应,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尽快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干净。
坐车到了城隍庙,我们都有点发愣,受骗上当了似的哭笑不得。这就是城隍庙吗?我小时候没少到这里玩过。小时候,这地方每到正月十五都要举行庙会,扭秧歌,敲大鼓……观者众多。我们小孩子拿着糖葫芦在人的丛林里钻来钻去……对这庙并不陌生啊,没人说这就是城隍庙啊。可是既然来了还是看看吧,没准跟小时候看到的有什么不同吧。
下了车,迎面一溜围墙。围墙的性质不过是意思意思,矮趴趴并不能挡什么人。围墙外一排小滩,买各种小货。滩主都木着脸愿者上钩地等顾客光临。朝南的两段矮墙扶持着中间的一扇门。这门还像个样,高大宽阔和矮墙比起来不像是原配。从门进去脚下一条石板道。石板和石板相连的缝里、石板两边的空地上长满扑扑拉拉的小草,上开嫩黄的小花。庙的正殿也就普通房子那么大,三面红漆窗,四边琉璃瓦。瓦下描梁画栋,都画着古装故事。故事里的人物线条粗糙僵硬,勉强算个人样。大殿敞开的朱漆大门内侧,有一桌一椅。桌上有香烛,签筒,茶水等物。桌后椅中坐一戴眼镜的,摇一大蒲扇的老头。大概是庙祝。大殿上有几个人在上香礼拜。他们叩拜的与门相对的那尊偶像就是城隍了。
天时已近黄昏,庙里光线昏暗。有一束太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像舞台上的光束灯一样照着神案和神龛。这束太阳光使我们能看清氤氲的青烟后面坐着的那个偶像。偶像面如满月寿眉凤目红唇长髯的一副福相。虽是泥塑也可以看出偶像的玉带华服峨冠宝佩的造型。
“这哪是城隍庙啊!弄错了吧?”阳子打量着偶像不满地说。
“没错。城隍庙本城就这一个。原来的那个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砸毁了。现在的这个是后建的。别看是后建的也有很多人来上香啊,说是灵验。”老庙祝夸耀似地说。
“这就是那个英雄的塑像啊。”小五面含讥笑。
阳子很挫败地沉默着,对小五讥笑的话装作没听见。
“不管怎么说这庙还存在着啊,而且还有人来礼拜,”我打圆场说,“这说明民众的心里还是记得这个英雄的。”
“这恰恰说明民众早已不记得这个英雄了。他们来这里礼拜的不是什么英雄而是福禄财这些东西。正因为是这样人们才把偶像塑成财禄双全的福神形象啊。城隍的来历恐怕没人会知道吧。”小五反驳我说。
阳子显然认为小五说得正确。我的话并没给他一点宽慰。他神情更挫败地巡视四周,装作对我和小五的话不感兴趣。神龛前的一面鼓引起了他的注意。这面鼓鼓面虽完好,但鼓身漆皮斑驳,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鼓被供在一个木架上,架上还有一双鼓棰。阳子的手刚伸向鼓棰,老庙祝就走过来阻止阳子说:
“这鼓不能动!它是不能动的。你一动附在里面的鬼魂就会受到惊动,跑出来的。”
老头做作的惊慌语气引出小五的笑声。“啊,那么说这鼓是它的?那这鼓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吧?”小五笑着说。这鼓虽旧但绝没有那么久远的历史。小五这样说实在是意含讥讽。
庙祝责怪地瞪了小五一眼,说:“鼓不是城隍的。这神像也不是原来的城隍神像了。原来的城隍像让人给毁了。”老庙祝说完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