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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的战鼓-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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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庙祝也醒过味儿来,急着让阳子快从神龛上下来。“要降灾祸的,要降灾祸的!”他气急败坏地重复着。阳子跳下神龛,拿起鼓往老庙祝怀里一塞,对我和小五一摆头说:“走。”就率先走出了庙堂。    
    


第三部分6 战鼓与秧歌舞(1)

    夜里在睡梦中,我听到门洞的门撞着墙发出的咚咚声。这有规律的声音像一把钝锯,在我因睡眠而变得迟钝的大脑里留下了依稀的印痕,即而它又化成了咚咚的战鼓敲响在我的睡梦中。    
    在梦中我仿佛回到了公元前第一次黑城时的年代。一群长着蛇首人身、穿着在旧电影里才看得见的日本侵略者的军服的怪人包围了城市。他们挥舞着长刀嘶叫着正在攻城。正是这群人他们曾使这个城市遭受劫难,也是他们进行了历史上有名的屠城,差点毁灭了这个城市。一个年青人指挥着一些人在城墙上与他们作战。这个年青人身披甲胄高挽发髻,他用力地挥舞着手臂敲着战鼓,发出冲锋的命令。他分明就是阳子,也是那个以身饲蛇的镇长的儿子,更是手刃了当街侮辱少女的外族侵略者首领的青年。他指挥着的那些人也挽着发髻穿着古时候的长衫大袖的衣服,但他们的脸分明就是小区里阳子领导着的秧歌舞队的成员的脸。他们呐喊着引弓拉弦发出利箭。中了箭的怪人立刻倒地化成蛇乱窜着见谁咬谁。城墙上还有一群人抬着石块喊着:“一、二、三、放!”石块就像下雨一般从天而降,打得怪人纷纷后退,又从城墙上倾下燃烧着的炭火,烧得怪人们皮肉绽裂。冒着烟的皮肉发出滋滋的声音。阳子和他的战友们便指着怪人们轻蔑地哈哈大笑。    
    在这激战的一群人的背后像电影里主画面的背景一样,映着一群人被两个荷枪实弹的怪人押着向城外走去。我就在这群人里,我的邻居也都在。此外这群人里还有老人孩子和妇女,似乎整个城市里的人都在这悲哀绝望而温顺的队伍里了。除了远处那咚咚的鼓声,整个城市都是寂静无声,了无生气的。“我们这是上哪儿啊?”我说。我身边的人就是那个四十岁的膀大腰圆的男邻居。他说:“我们在走路。”我看了看这个队伍。犹如我的眼球忽然飞到了半空中向下俯瞻,我看到了这个羔羊般平静而温顺的队伍的全体,也看到了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的赶羊一般赶着人群向前移动的怪人。我忽然明白了,我说:“啊!他们这是要屠杀我们啊,我们快逃吧。”    
    “我们现在在走路。”我的男邻居说。    
    “可这是通向死亡的路呀。”我说。    
    “我们现在在走路!”男邻居恼怒地说。    
    “是呀,我们现在在走路!”整个队伍符合着说。    
    即使在梦里我也是不敢反驳多数人的决定的。我害怕地闭上了嘴。这时我的眼球似乎又穿越了人群,飞到了白骨如山的屠杀现场。我看到一具具白骨以痛苦的姿态僵卧着。骷髅头的眼洞仰望天空与生者,里面写满了黑暗与死亡。我惊恐万分,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快逃吧,快逃吧。”人群里有人拧住了我。“你影响了队伍的进行的秩序。”他们说。“对!你破坏了秩序!”整个队伍跟着说。我拼命挣扎着大叫:“谁来救我啊?谁来救我啊?”心里还想着难道全城的人都得死吗?就是历史的上的三次黑城也没死光么。“你们在自杀呀,大家快逃吧。”我说,“那两个怪人是无法追赶我们这么多人的,快逃吧!”“杞人忧天,杞人忧天!”他们说。拧着我的手丝毫不放松。我大喊:“阳子!阳子救我!”身背战鼓的阳子忽然从天而降。跟着他降落的还有钱叔钱婶和亮亮。他们站在队伍的前面并不过来救我。“自救吧!”他们说。这句话一离开他们的唇就变成了有实体的鲜红的三个大字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立在他们和队伍之间,像在队伍前移的道路上筑了一道鲜红的墙,阻住了队伍的移动。阳子更把怀里的鼓加劲的擂响。鼓声震耳欲聋。    
    我从梦中惊醒。剧响还在继续。我清醒的头脑已分辨出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不是鼓声而是楼道口大门受到猛烈的撞击而发出的咣咣声。这声音显然已响了多时。在睡梦中我已觉出了它由远及近由弱到强的规律。我极想起身看看。然面我那伸向黑暗的极其困倦的身体,和由梦中产生又遗留在我清醒的大脑里的恐惧拒绝着我要起身的意识。在我又要重新进入新的梦境之前我成功地坐了起来。响声忽然停止了。接着有一个人奔跑的脚步声在我的窗下响过,随之而来的是“站住!站住!”的呼喝声和多个人的快速跑动声。然后,一切都重新归入了寂静。我坐着听了一会,确定再没有其他的异声了才又躺了下来。然而我再也睡不着。我闭着眼睛就看见了我刚才的梦境。这梦是如此清晰,就像我闭着的眼睑上正放映着一张DVD光盘。梦里的情景都是我平日看到过或是想到过又在我的大脑里留下了现实中与思想里的记忆残片。梦里那些待宰羔羊一般的人群不就是围观阳子刷楼的人群的翻版吗?而阳子和那些英雄的鬼魂的和而为一不也是阳子希望而且一直努力着去做的吗?阳子挥舞着手臂擂鼓的样子更是那天在庙里的情形的重放。就是那些血字也是我亲眼看到过的。    
    那天,看完城隍庙后,我们是走着回市里的。一路上阳子头缠红衫,光着膀子招摇过市。引得路上的行人频频向我们注目。我的心里因这注视而产生了怯意。小五的神情也是对阳子极为不满的。阳子却对看着他的好奇而责备的目光视若无睹。就是在路上,阳子忽然说:“我知道怎么去找凶手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提高了,他的眼睛热切地看着我和小五。小五漠然。“啊,那祝你成功吧。”我没什么劲头的说。阳子很失望地别过脸去,不理我和小五了。    
    这天之后的第二天。大楼里的这一天是从曾让我照看过孙子的老奶奶的几声尖叫开始的。整个单元里的人都被惊醒了。随后整个大楼整个住宅小区都惊动了。人们纷纷登上了我家楼上的二楼,一批人看过后,一批人又去看,边看边议论纷纷。我应该是最早被惊动的一个,但我并没立刻上楼,我是等人多了之后才随大流上去的。我看到了使老奶奶受了惊吓的东西。二楼凶宅的门上原本贴着的黄纸朱砂的画符已被撕成一条条地丢在地上,取而代之填补了门面空白的是:自救吧!三个血红的大字和一个惊叹号。惊叹号占了半扇门面,长长的一坚像一把长剑刺在下面心脏一般的园点上。这情形委实让人触目惊心。那个最先受了惊吓的老奶奶哆嗦着一身肥肉,向每个观看的人讲她受惊的经过。大概的意思是她早起扔垃圾,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拐弯处时就感到二楼有什么东西闪着红光。等她又走下几级台阶后就看见了门上的大血字,就忍不住大叫了。“显灵了!显灵了!”她压低着声音用力地说,“死得惨呢。能不显灵魔人吗?显灵了显灵了……佛祖保佑。”老奶奶信神信佛,此时更虔诚地颂起了佛号。“您老迷信。这说不上是谁搞的恶作剧呢。怕什么?”一个宏亮的声音说。我向发声处看过去就看见了高大魁梧的四十岁的男邻居。男邻居的目光一接触到我的视线就不自觉地避开了。而我却因他这句话而减轻了因知道他有阳痿而对他产生的心理厌恶感。有些人在看了这些还散发着腥气的血字后并没有走而是站在楼道里低声议论。一路上我轻轻推开磕磕碰碰的人走了下来。我不相信这些异象是鬼灵干的。以前,除了我夜夜做着相同的恶梦听着相同的声音之外并没有别人觉出一点异样。现在一下子就惊动了这么多人,鬼灵们是不会有这种能力的。若有,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施展。即使有这种能力要显示的也应该是凶手的情况才对。这是人为的,有人想在人们心里制造恐慌。    
    楼道里的人散尽不久,楼上的老奶奶就拿着一面用红布条拴着的镜子从我的窗下走过回家了。我不禁想到现在大楼里大多数人家的门楣上都挂上了拴着红布条的镜子了吧。用红布条拴了画了符的镜子悬挂在门楣上是民俗里最强有力的驱鬼僻邪的手段了。再加上香灰洒的门槛,这措施无疑等同于加了双保险的防盗门,可以防止鬼们上门了。我忽然很想去看看那个四十岁的男邻居。我去了。路上我不由自主地联想了或许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并且无根据地认为我那古怪的性冷淡的毛病有可能因此而好转。目前没有比恢复正常的女人心理是我更渴望的了。这种怪病或许也有别的原因已经使我有种把肮脏的肉体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羞耻感和强烈的要逃离人群的冲动。使自己的心理健康起来,或许是摆脱这种感觉的唯一途径。我又想到了那个四十岁的男邻居。我的怪病就是和他在一起的那次不愉快的经验而起的,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想他或许能帮我解决问题的。我到了男邻居家的门前,没有敲门就又直接回了家。他家的门楣上挂着的镜子比老奶奶的还要大得多,红布条也更宽更长。这标志让我不合逻辑地推断他的阳痿不会好,对他的厌恶感也更深了。    
    转过天来的又一天早晨是又一个不安的一天的开始。这天早上整个小区里的人一开门就发现了自家门前的怪异。每一家门楣上的红布条和镜子都还挂在原处,只不过镜子被翻转成背面向外。地下香灰的门槛也消失了。原来的香灰门槛已变成了三个字摆在各家的门前。那三个字是“自救吧!”,和凶宅门上的字一模一样。只是字体要比血字小得多。没有人敢认为这是人为的了。在居民的惯性思维里认为没有人会做这种吃力又于己无利的事,即使是最喜欢恶作剧的疯子也不会把小区里一百多家门前的字弄得这么整齐划一,只有鬼神了。惴惴不安的惶恐因素在小区里传播。     
    


第三部分6 战鼓与秧歌舞(2)

    我看过了那些字后,并没有加入到议论纷纷的人群里去。我回到家里仔细地想这件事。不管是谁干的,那些这段时间以来,人们赖以维护安全感的措施都被破坏贻尽。现在居民的心理该陷入绝望的境地了吧。本来像挂镜子拴红布条这种举动应该对预防灾祸入门没有任何作用的,可人们却笃信不疑。大概人们的潜意识里知道只有相信这种无意义的举动具有威力才能安心地躲在自欺欺人的圈套里混日子吧。可为什么要自欺呢?原因只怕是由于惶恐。惶恐的原因是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对于那三个人的死是有责任的。他们怕愤怒的鬼魂找上门来。想通了这一点,一直以来沉重地压迫着我的耻辱感顿时减轻了很多。仿佛这巨大的耻辱已分裂成无数片,小区里的每一个人,也或许是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分担了一片一样。虽然我分担的那一片并没有比以前更小,但因为人人都有这么一片,并不是我独有的,在我的心里它也就不算什么了。就像一只苍蝇生活在众多的苍蝇之间是不会感到自卑和羞耻的。我就是那只麻木冷漠软弱的苍蝇。承认了这一点又有什么困难呢?忘却了想忘却的,自私地飞来飞去未尝不是快乐的。    
    有人敲门。我开门。一脸倦容的小五就拖着脚步走了进来。    
    “我怕你害怕,就来看看你。”小五把自己滩在沙发里说,“你别怕,那不是鬼干的。”    
    “我知道,这些都是人为的。我没害怕。可小区里的人吓得够呛啊。”    
    “我看见了。”小五说。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特地赶来安慰我--“啊,你是事先就知道要发生这些事的吧?也可能知道是谁干的吧?”    
    “是我和阳子干的。两天两夜没合眼呢。”小五双手用力地摩挲着脸说,“阳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很不正常啊。从城隍庙回来以后他就拉着我到处弄血。门上的字都是用真正的人血写的呀。你也别问我们是从哪弄来那么多的血了。昨天他又让我帮他用薄木板镂刻那些字……”    
    “啊!”我恍然大悟。“原来各家门前的那些一模一样的香灰字都是你们用这种方法做成的。”    
    “是啊,把镂刻好的木板放在地上,再把地上的香灰洒在上面,木板一拿走,地上就会留下那些一模一样的字了。这些都是阳子想出来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我也这么问过他。他说他要打掉人们头脑里的依赖性和软弱性什么的,还说他在进行一场看不见的特殊意义的战争,激烈的程度一点也不比真正的两军对垒差,是一场精神里的激战……这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也听不懂就没有多说。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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