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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有无,就像没人会在意秋天里一棵草的枯荣。
我也差不多把他们忘却了。
可我在大白天里看见了鬼,三个红色的鬼,有着凄苦的神色无奈的愤怒和对人的蔑视。在刚刚的惊惶失措里,我深深体会到这蔑视带来的羞愧。我是没有勇气承担真相所带来的责任的。我选择逃避,选择庇护。接着我想到了阳子,想到了阳子的家。
我忽然想起我发疯般地跑到大街上是为了找阳子。
阳子是我在夜游时认识的一个流氓。
夜游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我不愿去昼夜开门的商场,酒吧,咖啡屋和舞厅。那里人太多,我不喜欢任何人多的场合。那种场合里的人往往都是一个面孔:痴迷,虔诚,狂热。而他们又不知道他们所痴迷的没有理由,虔诚得没有目标,狂热得没有头脑,只为时尚而时尚,被动地跟着走罢了。那天我走得很远,走不动时我搭上了一班公共汽车。或许是碰上了一群下夜班的人,也或许不是,只是像我这样的夜游者,总之人很多,很挤。人人都动弹不得。车开动后不久,挤在我身旁一个年青女人的喉间忽然发出一种奇特的像压抑着抽啜的格格声。我转脸去看她。她满脸通红满眼是泪,就快哭出来了,可她压抑着。车到了一站停下时她下车了。车启动后,我看见她还顺着车的路线走。看来她还没到站就下车了。很快我就知道了女青年放弃乘车的原因。车开不久,一只手迅速地从我屁股后面伸到我的两腿之间,在那里狠狠地扭了一把。我疼得差一点尖叫。我回头就看见一个瘦小的男人站在我的身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我想起就是这个男人刚才站在女青年的身后的。我明白女青年是怎么回事了,同时我也对女青年的忍耐力感到惊奇。我往一边挪了挪。可是不久,我又被抓了一下。这一次我不再忍耐了。我大声喊:“有人耍流氓了!抓流氓啊!”全车的人都转过脸来看我。那个男人还想装作若无其事,可他惊惶失措地怎么也办不到。我指着他说:“他耍流氓!抓他去公安局!”我希望这时会出来几个人扭住他。可是没有,刚才还围着我的脸不约而同地全变成了后脑勺。男人这时不再惊慌,反说:“谁是流氓?谁是流氓!你污赖好人!”我愤怒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一个穿红衬衫的年青男人挤着来到我的身前。他拿着个本子在我脸前一晃,说:“我是警察。把他交给我吧。”恰好汽车又到了一站,年青男人押着流氓下车了。我也跟了下去。
他们俩人走得很快。我跟了不久就没了他们的踪影。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他们,确切地说是跟着那个红衣青年。我继续往前走。我有预感他就在我前面。果然我又走了一段路就见在一个大楼的暗影里有一团红影在晃动,随着这晃动还发出钝器相击的扑扑声。我走近去看。原来是红衣青年正在狠揍那个流氓。青年的动作很猛,带动得衣服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在他身上燃烧。他每挥出一拳都要说一句:“还手啊,还手啊……你这窝囊废!”瘦弱男人并不还手,抱头呻吟着挨着落下来的拳头。我走过去说:“警察同志,你这样打人会把人打坏的。”年青人停了打人的动作,转头看我。那个流氓借这当儿,挣脱钳制他的年青人的手跑了。年青人并没去追。他看着我,似乎很奇怪我怎么会出现在那里。我忽然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看人的方式太大胆直接而玩世不恭了。接着我听见他说:“我不是警察。我是流氓。”我愕然。他又说:“你跟着我干什么?”我无法回答。我总不能说不知道为什么吧。他又以更大胆更为赤裸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忽然笑了,说:“你是看上我了吧?正好我今天也需要个女人。你行吗?行就跟我走。”我没想到有人会这么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欲望的,不禁仔细地看了看他。他是高个子,瘦。精致美丽的五官,脸色略嫌苍白。二十左右的年纪。他看我不回答就咕噜了一句粗话,转身晃晃悠悠地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就叫住了他。
“哎,我跟你走。”我说。
他就是阳子。阳子在介绍他自己时说:“我叫阳子。阳具的阳,卵子的子。阳具这词儿太雅了点儿,其实就是鸡巴。懂吧?我真是个流氓。”
应该说我决定跟阳子走的时候是打算和他上床的。我在十四岁第一次来月经时就对男女间的事感兴趣。我曾偷偷问过母亲什么叫射精。母亲听后神色大变,厉声斥责我让我赶快打消问这事的念头。母亲的态度让我觉得我对这种事有兴趣是下流而罪恶的。我不敢再问,只有自己偷偷地看一些相关的书。后来我知道了人是怎么出生的,我就对母亲的态度大为疑惑。如果生殖是罪恶的,那父母为什么生我?可见大人是当面说一套背后又做一套的。大人都是虚伪的。再后来我在每天都塞进我家门缝里的小报上看到了详细介绍男女做爱的细节。那上面每一段都绘声绘色地写着男女间的做爱是多么神奇而快乐,说那种极乐可以让人忘记一切忧愁和痛苦。我在吃了安眠药也无法入睡的夜晚常常想起书上和报上细致描绘的那些情节,并幻想着有个男人能给我那样的快乐,让我忘掉鬼和夜夜噩梦的痛苦。我对那事充满了向往和,需要。
我开始在我认识的人当中寻找目标。我的目标是一些正当壮年的成熟男人。我不像别的十七岁的女孩那样幻想爱情,受着同龄男孩的吸引。我受肉体的欲望的诱惑我就寻求肉体。我没有必要为了肉欲而打着爱情的幌子。我需要的是同我有着一样目标的男人。后来我就找到了我的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邻居。这个男人看起来相貌堂堂魁梧有力,是个政府里什么部门的领导。我想这样的人应该是敢做敢当的。我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对我过分的殷勤。他先是跟我说话,后来邀请我去他家坐坐,说他家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把我当小孩引诱。我装作上当跟他去了他家。在他家里他对我搂搂抱抱,嘴里说着哄小孩的话,诸如让叔叔抱抱,叔叔看你胖不胖之类的。开始他还不是那么大胆。可我一直用天真的眼神看着他。我的无知让他胆量大起来。他把手伸到我的衬衣里摸我的乳房。见我即没叫也没阻止,还是一派天真的样子,他就更大胆地脱了我的衣服。他脱我衣服时说叔叔看你白不白噢。用逗孩子的语气。他自己也脱光了。我看见他胯下紫胀巨硕的一团在鼓鼓跳动。他压向我时我说你就要和我性交吗?不要这么急,我会疼的。我这句话让他停止了一切动作。他呆呆地看着我,脸上是惊吓过度的骇然。我说:“你不要怕。”他唯唯喏喏地点头。接着我的大腿和臀部一阵凉。后来我知道他是早泄了。他又做了多次的努力可最终也没勃起来。
我从男人家出来后一直在楼下转来转去,想着男人为什么前后变化那么大。后来我想通了。男人开始认为我是疯子又无知,他对我做什么我也不会知道,可以对我无所顾忌地为所欲为。后来他知道我并非无知又不疯,他就意识到了引诱我的潜在的危险性和可能的麻烦,于是他痿掉了。想通了其中的因由我忍不住恶心,又想起男人的体液还粘在我身上呢,我就弯下腰冲着墙根大吐特吐。吐完了我一抬头,墙壁上贴着的治阳痿早泄的小广告就像推电影慢镜头似的推到我的眼前。这种小广告在城市里的路灯杆电线杆和墙壁上,贴得到处都是,仿佛整个城市都患了阳痿。
第一部分1 已经死去的(3)
阳子大胆地说出他的欲望来,让我断定他不会是阳痿。可是当阳子拥抱我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那个中年男人。立即,我头痛欲裂。我猛地推开阳子蹲到地上呕吐不止。阳子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回事!”我说我晚饭吃坏了肚子要求他重新开始。我忍着头痛,我们又开始调情。然而我又吐了。再试还是如此。强烈的欲望和不耐烦使阳子脸上有种狂暴的怒气。我以为他会不顾我的感觉对我强行施暴。在我担心着这种可能时阳子走开了。回来的时候他拿了一杯水递给我说:“漱漱口。你这是性冷淡。什么时候得的?”我哭了。我想说那次令我恶心的经验。可不知为什么我开口却说出了凶杀案。我说:“去年夏天有一家一夜之间被灭门的案子,你听说过吗?”
阳子现出冷淡的神情,然而他还是说:“是夫妇互相残杀又杀了孩子的那一起吗?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说:“他们不是互相残杀,是有人杀了他们。”接着我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讲起凶杀,讲起恶梦和鬼,还有住宅小区里的人和我的疯狂。说起这些我是很害怕的。我本不想说。可是有一种更为强烈的愿望让我说了下去。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一种渴望被理解被保护的祈求。在我作为疯子的时间里我孤独的太久了。
我说:钱叔钱婶和他们十七岁的儿子亮亮是我的邻居,亮亮更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住在我家楼上。案发的那天晚上,我因为挨了父亲骂很久都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勉强要睡着了,朦胧中忽听轻微的咚的一声响,我就清醒了。不久,楼上就传来一个男人变声了的呼喊声,然后是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咚咚的跺地板声和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大玻璃的暴碎声。这些声音在夏天的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大非常清晰。我爬起床问我的父母怎么了。我的父母是醒着的。他们说可能是夫妻打架。我说不像是夫妻打架打110报警吧。父亲就很严厉地斥责我说:“要你多管闲事!快去睡觉!”我没敢报警也没敢出去看。楼上的声音持续了有二十多分钟--我站在客厅里正好面对着夜光表所以看见了时间 --后来楼道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不敢开门就趴在门镜上向外看。我看见有个人走了下来。本来楼道里太黑什么也看不见,可那个人被楼道里的东西绊倒了。他划了根火柴找东西时火光照着了他的脸。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后来我就到床上去了。我一直没睡。天亮了我起来想去楼上看看。我刚出门就和从楼上冲下来的扫楼梯的女人撞到了一起。她没等站稳就一把抓住我,抖动着嘴唇说:“血……全是血……杀人了!
”接着楼上的邻居们也被纷纷惊动了。
有人报了案。警察和法医来做了勘察和鉴定。凶案现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案发时还有第四个人在场。钱叔身中八刀有一刀贯穿心肺。亮亮是一刀切断咽喉死的,死在他父母的床上。钱婶没有立即死。她是在警察来之前的一个小时前后死去的。人们都说是他们夫妻吵架互杀又杀了他们的独生子。
警察来调查时所有的邻居们都说夜里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我的父亲也这么说。我父亲还严厉地告诫我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我听见了楼上的声音和看见有人走下来。他说我说了就会遭到灭口,我也会死。父亲说这些话时脸色惨白,手都直哆嗦。
那天晚上我就开始做梦。我梦见了案发的全过程。在梦里,我看见一个男人敏捷地爬上了二楼的窗台。窗子有一扇是开着的。窗上蒙着窗纱。男人撕开了窗纱。 一个种着茶花的巨型花盆挡住了他的去路。男人小心地搬开花盆,轻轻跳进了屋里。屋里很暗,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觉得他很高大。他抽出长解刀后就悄无声息地接进钱叔和钱婶的卧室。他走到床前了,听了一会,然后一刀扎了下去。钱叔大叫一声翻身坐起--我说钱叔大叫,包括后来钱婶的叫喊都是从他们痛苦的表情和运动着的嘴判断出来的。实际上我的梦是无声的。除了血;别的东西也没有颜色,像看一部无声的黑白影片--男人似乎没想到钱叔会坐起来。他稍一迟疑钱叔就扑了上去抱住他和他斗做一团。蚊帐缠住了钱叔又落下来罩住了惊醒了的钱婶。钱婶挣出蚊帐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就跳起来和钱叔一起斗那个男人。钱婶一边打一边喊,一边跺脚。打斗中他们碰翻了玻璃茶几。破碎的玻璃像四处飞溅的水一样散了开去。亮亮出现在门口。他似乎还没从睡梦中清醒就看到屋里的情景。他吓呆了。这时钱叔伤重倒地,钱婶独立难支。亮亮就跑过去举起拳打男人。男人只一下就抓住了他顺势把他按倒在床上,刀锋在他脖子上只一划,亮亮双手捂住脖子再也没有起来。男人的尖刀又刺到冲上来扶儿子的钱婶身上。先倒地的钱叔并没有死,他艰难地爬到门口艰难地扶着门站起来开了门。门一开他又倒了下去。他又爬。眼看着就够着对面邻居家的门了,这时钱婶倒了下去。男人跑出来抓住钱叔的脚把无力挣扎的钱叔拖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