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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甲骨、绢帛、竹简的书架直接到放着我能看懂的电脑打印的书的书架旁。我拿起书翻看几页又放下,撑着灯出来找老人。
“这是讲历史的书呀。”我说,“不是关开鬼的。您告诉我关于鬼的书在哪里?”
老人不说话,伸出的手指指着第三扇门。我看看那扇开着的门,又看看老人。老人的手指路标一样凝然不动。我只好起身回到屋里去,打开那本书。书太长太厚了,我大略地翻着,无意中就看到了关于这个城市的几次怪异现象的记录。
书上记载这个城市曾有过三次变黑的现象。
第一部分2 鬼的启示(2)
第一次是公元纪元以前。那时候,这个城市还是个小镇。这个地区自古就富足而多蛇。附近的山上蛇粗如桶细如筷俯仰皆是,常成蛇患。一年春天,正中午时分,人们正在歇晌。明亮的天空忽然一下子变得漆黑如墨。人们鼻子碰了鼻子也看不见对方的脸。几刻钟之后,天空才重新变得明亮。人们纷纷奔走相告,都认为这是不吉祥的象征。不久人们就惊慌地发现县城外的城墙下不知何时已盘距了成千上万只毒蛇,而且还有蛇纷纷从附近的山上爬过来。人们分析说是年前的冬天特别冷,冻死了蛇们当作食物的小动物,蛇才从山里出来,到城里寻找食物。这些蛇由一条粗如井口的巨蛇带领着包围了镇子。人们打死了最先潜入城里的一些蛇,可是看到城墙下的蛇仰首吐信、蠕蠕而动、一望无际,人们惧怕,就商量着一面在城外点火,一面喂蛇以猪羊,防毒蛇饿极了不顾危险地入城。很快,城里的家畜都喂光了,并且能烧的也都烧光了。人们不得已决定杀蛇解危。开始人们以箭射蛇。蛇体厚甲滑死伤不多。箭射光了,城中选出几位勇士以绳坠出城外,想以刀剑斩蛇。刀剑未落,群蛇便蜂拥而上,把出城的几个人缠住。站在城墙上的众人眼看着城下的几个勇士片刻间变成了几堆白骨。人们吓得肝胆俱裂,再也不敢出城。就有人提议要以城中老弱病残的人去喂蛇。当时的镇长反对这提议。很快城里的人就分成了两派,而且两派势同水火,大有蛇未犯而人互杀之势。镇长为了安定民心也为了鼓舞士气,他以六十高龄的身躯带剑下城,斩蛇。老镇长当然片刻之间成了白骨。人们更惧怕。决定来日便要先以病弱的人饲蛇。当晚所有的人都梦见了老镇长。老镇长在梦里告诉人们以花姑草(?)喂饵,再以饵饲蛇,蛇患可除。第二天人们找来了花姑草,但找不着动物当饵。镇长的儿子吞草为饵,大叫着跳下城墙,以身饲蛇。吃了镇长儿子的肉的蛇不久即疯狂,反噬同类。被咬的蛇俱疯狂。三天三夜之后群蛇互噬而亡。至此蛇患永除。安全了的人们经常看到镇长和他的儿子相扶相搀地在大街上走,时而遇到人还和人说话。人们感激他们,为他们建了庙,即为城隍庙。如人有所求,到庙里陈述,无不灵验。
第二次黑城是在一千年以后,小镇已变成了中等城市。那是外族人入侵的时候,有一支侵略军在城外驻扎。城里的一些人(总有这些人!)组织了人带钱带物去军营里慰问,表示友好,并请首领入城饮酒作乐。酒足饭饱的侵略军首领在街上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就当街对姑娘非礼调戏。姑娘大声呼救。人们远远地看着或是匆忙躲避。眼看着姑娘要惨遭凌辱,半空中忽然狂风大作。狂风遮天避日,整个城市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等到风平沙静,人们发现侵略军首领身首异处地躺在大街上。人们纷纷奔走相告,说是城隍显灵杀了侵略者。外族人不信。他们扬言如不交出凶手便要屠城。居民俱恐。城里的一些人就发出告示悬赏捉拿杀人者。不久就有人告密,说是有个年青人杀了侵略者。年青人即被判处死刑并暴尸三日。年青人的尸体在倒地的一刹那忽然消失了。外族人并没信守诺言,依然屠城三日。
最后一次是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末,日本人占领时期。当时的政府采取不抵抗政策,拱手把广大的疆土让给日本人。这个城市也在被让之列。日军占领城市后进行了大肆的屠杀行动。中有一例,是两个日本兵押着城里的两千多人去城外的河边实行屠杀。长长的路途中两千人无一逃跑无一反抗,猪羊一般被宰杀了。当夜下了一夜暴雨。雨停之后,还活着的人发现整个城市的建筑物和地面都变成了黑色,并散发着血腥气。腥气经久不散。八年以后,腥气忽然消失,城市也恢复了原有的面貌。
我又翻了翻书。书里的内容大多是城市的历史,并不是讲鬼是怎么一回事的。要说鬼,也只有那两个以身饲蛇的父子俩,另外还有那个年青人的尸体失踪的神秘可疑。其他的并无鬼迹可寻。只有死人,一批比一批更多的死人,死人不是鬼只是死亡。这不是我要找的答案。
我把灯送到老人身前的小桌上。老人低眉垂目入定一般。我在小桌前站了一会。我想推醒老人,或许他能知道鬼是怎么一回事,又怎么才能赶走或是避开鬼。老人一动不动,他背后的那只蜘蛛已经结好了一张网。我忽然觉得老人或许就是一个鬼。只有鬼才能让时间在身边流逝而毫无所动所变。这想法让我不由自主心慌意乱地倒退了好几步,然后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跑。老人清朗的声音这时在我背后响起:
“鬼者,人之灵气也。人杰气盛,人弱气微。盛者为雄,虽千万年而不灭;微者若草木之灰,散而无踪。人而无灵,蝇蚋相类,灵肉相合,方为人也……”
我一气跑到人流络绎的大街上。那声音追着我也来到大街上,响亮的声音震撼了整个大街。我向行人脸上看看,希望他们也和我一样听到这个声音而表现出惊讶的神情。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这么大的声音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就像那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凶杀案发生的经过一样。
我决定再也不到这条小巷里来了。
下午我回家后,对父母说了白天见到钱叔钱婶和亮亮的事,并请求父亲帮我打开楼上的门,去看个究竟。父母脸色灰败地听我说完。母亲深深地叹了口气。父亲带着厌烦厉声说:“你总提他干什么!以后不许再提!什么破事,也值得你念叨个没完?”他想都没有想替我开门的事。我愤怒。我说:“亏您以前还和钱叔称兄道弟呢--您是不敢见钱叔吧?”父亲立时暴怒了,大吼着说:“我怎么不敢,啊?又不是我杀了他!”我直直地盯着父亲,说:“是你!是你们和凶手合谋杀了钱叔一家三口,然后你们再装好人给受害人以同情。你们是一群虚伪胆怯的懦夫。”父亲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心里胆怯着,预备受他的打骂。不知为什么,看着我的父亲的怒火忽然熄灭了,转而出现在他脸上的是深深的疲倦与无奈。他很悲哀地说:“孩子,你又犯病了。”母亲赞同地长叹一声。我立时起身离开了他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想父亲未必真相信我疯了。他只是害怕。我的真话提醒他面对躲在他虚张声势的雄壮的外表下胆怯而懦弱的他自己,那是他连碰都没有勇气碰的真实。他说我疯了,怯懦者自欺欺人的惯性思维就可以把真话当作疯子的臆语而忽略它。
我悲哀地意识到我还是个疯了,如果再没有人看见那三个鬼。然后我就想起阳子说今夜要来捉鬼的话。阳子说那些话明显是调侃我的,那么他也是不会来的了。夜晚来临时我又走出家门。在往阳子家去的路上,我意外地遇见了他和他的朋友。阳子穿着火红的半袖T恤,蓝色牛仔短裤,除去了石膏的脚上趿着双拖鞋。似乎随着石膏的除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困绕着他的忧郁与烦躁也被除掉了,他的兴致很好。“这是小五。”阳子双手插兜用下颌点点他的朋友,又点点我,“这就是那个吓破了胆的小疯子。”小五向我点点头。我笑笑算是打招呼了。小五瘦,小,一副大眼镜牵出一张黄白的小脸。年龄不过十八九岁,神情间却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稳健。小五也在打量我,镜片后的眼睛露出不经意的不屑来。我知道我在小五眼里是什么形象:瘦,高,一把蓬乱的头发半遮了未老先衰的苍白憔悴的脸,脸上的神情也就像个疯子。
“小五帮着打开鬼屋的门。”阳子说,“小五可是要高考了,百忙之中来帮你的。”
“谢谢。”我说。阳子的话证实了我关于小五是高中生的猜测。
小五对我的感谢没听见般淡然。
阳子笑道:“怎么谢?你以身相许吧,小五还没尝过女人的味儿呢。至于我嘛,我希望那个女鬼漂亮点。”
“无聊。”小五说。不知指什么。
“是无聊,世上哪有鬼呀。不过这无聊的举动没准能让小疯子不再胡思乱想,从此就治好她的疯病呢。”阳子睇着我说,“就为这个也值得无聊一次啊。”
“真的有鬼呀。”我说。
两个人的表情都是厌于听而又不得不听下去痛苦。
“走吧。”小五说。
“抓紧时间,天要下雨了。”阳子也说。
我抬头看看天。天空本就阴晦,此时阵阵凉风推过一卷卷的黑压压的积雨云堆在城市的上空,真的要下雨了。
第一部分2 鬼的启示(3)
2。3
乌沉沉的天使得原本就黑的楼道里更黑了。小五开了手电筒我们才能勉强看见前面的一两级台阶。刚才走过我家门前时,阳子问:“哪个是你家?”我指指右手边的那扇门,一声也没出。楼道里实在是黑得阴森恐怖。我们三个都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呼吸声。忽然嘭地一声响,走在前面的阳子立即抬手捂头,吸着凉气低声咒骂。走在后面的小五就用手电筒向上照。手电光掠过破木箱,纸盒子,空缸,烂盆等罗得老高又堆满了楼道里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手电的微光的晃动下似乎蠕蠕地动了起来。我想象着那里面就要爬出像巨蛇那么大的百节虫,狗一样大的不可想象的潮虫来。我站住了。
“我知道没有鬼了。我们回去吧。”我说。
阳子回过头来。他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芒看着我说:“你怕啦?”
“不……”我虚弱地说。
“有没有也得看清楚。我告诉你,就是让鬼掐死也不能让鬼吓死,知道吗?--我在你前面,你别怕。鬼要抓人也是先抓我。”阳子说着还轻轻笑一笑。他伸手拉住我继续向上走。他的手是凉的。
到了二楼,小五越过我和阳子,用手电照着开锁。我紧紧握住阳子的手,听着自己的心脏震耳欲聋地急速跳动着。事后我想不起当时的电闪雷鸣,只记得我汗湿的衣服冰凉地贴在脊背上的感觉。我一动不动看着门被小五打开。在那一瞬间,恐惧使我对时间的反应变得迟钝。我看着门从黑暗开向另一边的黑暗,预备着看到随着门一寸一寸地打开而相继出现的三个血淋淋的鬼。终于,门全打开了。没有,什么都没有。我松了口气,耳朵里才听到雷声轰隆隆地滚过大楼的上空。小五站在门口向屋里照。阳子不耐烦地推开他,一步跨进去,伸手按下了门旁的电灯开关。立即,屋里被日光灯照得亮如白昼。阳子笑着看着我说:“这鬼都在哪呀?怎么不来迎接客人呢。”小五也走了进来。他和阳子四处走动,每走到一处就开一处的灯。不久室内就变得灯火通明。我紧跟着阳子走过了每一个房间。房间里的情形是我熟知的。血迹,碎玻璃,撕落一半的窗纱,和染血的蚊帐都在窗外闪电的弧光中明明暗暗地变幻着,似要活动起来。我的眼睛除了阳子不敢看任何地方。阳子的脸在看过了所有的房间之后,尽敛了笑谑的神情而变成若有所思的严肃。
“屋里的情形除了没有尸体,真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啊。”小五站在阳子身侧轻声说。显然他也知道了我做梦的事。
“那能说明什么呢?你一定来过这里。”阳子面向我肯定地说。
“从来没有。自从案发的那天夜里直到今天上午我一直都没来过,连楼梯都没上过一阶。”我非常气愤阳子的口气。
“那你一定听说过别人的议论了吧?听了别人的议论就跟据这些议论里所提供的线索幻想出了凶杀的过程。(他抬手阻止了要说话的我)内疚和自责的压力又使你脆弱的神经发生了轻微的错乱,所以你才天天幻想着有鬼有声音。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你看见了,只是一间空屋子,没有鬼也没凶手。”
2。4
我一时哑口无言。阳子的话我没法辩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