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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闭上你那鸟嘴。小六也不聋也不哑,就是不稀得和她说。是不是,小六?”
叫小六的男孩对阳子的话依然充耳不闻地玩着手里的玩具。
“我要住这。”小五仍然叙述似地说,“毕业了,不能再住学校了。”
“行,什么时候搬?”
“现在,东西都拉来了。”小五说,他又拍拍小男孩的肩说:“跟两个姐姐去洗个脸,”
“来来,小美男子,我带你去。”阿梅又拍手,又招手地说。她依然把小六当成了聋哑儿了。
小六没感觉似的,一直对玩具以外的世界不理不睬的样子。小五说完以后,他也没什么表示,却向我走了过来。
阳子哈哈大笑说:“小六,你选女人没眼光。好女人在那呢,你选她?”小五一拉他,他就笑着和小五走了出去。
我伤心起来。我拉着小六去洗脸,意外地发现热水器里有热水,就给小六脱了衣服,给他洗起澡来。我身上的衣服潮哄哄地粘在身上,软塌塌脏兮兮地说不出的难过。阿梅在客厅里哼着歌。小五和阳子搬东西。小六一声不响全无所觉的任我洗着他的小身体。“小六,你怕什么呢?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玩具的世界里?”我一边用洗发水揉着他的头发一边和他说话。说着说着,我不知怎么的。耳朵里听到“哇”地一声,自己的哭声已经响了起来。
“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
三个人一齐跑进来。
“小六真可怜。”我哭着说。
三个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一会儿,小五说:“你知道了?”
“她不可能知道,小六是不说话的。”阳子说。
“怎么回事呀,这是?”阿梅不耐烦的皱着眉。
“要是……要是不受什么打击的话,小六怎么能自闭呢?他这么小就受那么大的伤害……”我哽咽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觉得自己真的很丢人。
小五像拍小六似的拍拍我的头。
“好了,你哭不单是为小六吧?没准小六碰了你哪根神经了。别再哭了。人死一次就不会再死了,你还操什么心呢?谁听说鬼还会死?”
“就是,感情也太丰富了。”阿梅也说。
小五把询问的眼神转向阳子,阳子就拉着小五走开一点,低声把我讲的情况又简略地提了提。我还听到阳子低声说:“……心理作用……”
“不是心理作用!他们真的又要死了。他们求我救他们啊。”
阳子和小五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说话。或许那天夜里在凶宅感到的恐惧随着记忆的回顾又袭击了他们吧,就像它时刻袭击我一样。
“你去吗?去揭那道符吗?”我又说。
“不去!我疯了,我才一再重复着无聊的举动。”阳子看都不看我地说。
“你害怕了,你胆怯了,你也是个胆小鬼,别看你外表很凶,实际上,你可能是最胆小最害怕的一个。”我气极了口不择言地说,或许也不是口不择言而是潜意识也想用点激将法。
阳子立时转过头来凶狠地瞪着我,随即,他又不在乎地说:“是,我是胆小,怎么了,我怕鬼呀。”
然而,他那稍纵即逝的恐慌的凶狠。却让我觉得我击中了他的要害。就像他刚才也击中了我的要害一样。
“可能鬼也胆怯吧--既然他们也会瘦也会累那也会感到害怕吧--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的环境里,危险和胆怯也会更厉害呀。他们害怕,可他们还要留在这里为的是找到能使自己脱出困境的出路啊。他们就是为了摆脱困境才要做那么多人类认为的怪异的事的。”我的想象力已经脱出鬼的范畴跑到别的上头去了,思维里有一点模糊的想法一闪即逝了。我就呆呆地出神想追回已消失掉的一点点思想的轮廓。
“真是个疯子。”阿梅看了我一阵,说,又走出去了。
小五和阳子也出去搬他们的东西去了。
一只柔软的小手在我脸上摸了摸,擦掉了上面的泪水。是小六?我不相信地看着小六。小六已经低下头又封闭在他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给小六洗过了澡,我拉着他的小手走出来。阳子已和小五搬完了东西。小六轻轻挣脱了我的手跑到小五身侧去。小五在他的头上抚了抚,又抬头对我笑了笑,居然。
阳子像是忽然发现了我似地说:“啊,对了,要不你也搬来吧,免得被你自己想象出来的鬼吓死。”
我一声不响地向门外就走。并没有人叫住我。
3。4
雨已经停了。太阳洗过澡般,鲜艳而没心没肺地红得喜气洋洋。大街上的人流又渐渐汇集起来。每个行人都小心亦亦地拣突出水面的地方走。马路边上的下水道哗哗响。我也小心地不让纵横奔走的水流沾到鞋子上去。那水里或许有亮亮一家溶化后的液体。他们又要死了。这事只有我知道。凶手只杀了他们的肉体,我们这些人却要杀死他们的灵魂。他们说泯灭他们就是泯灭我们自己。我吸了下鼻子,吸回了一声颤抖的抽泣声。
“哎,想什么呢?”
一只手拍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就见阿梅同太阳一样灿烂的脸就搁在我肩膀上似的。
“你怎么出来了?”
“还不是那个臭阳子!他让我送你一段。他说,送送那丫头,丢魂巴拉的,别让车撞了。”阿梅说着还挪下那只拍我肩膀的手在我的屁股上拍了下。估计那是阳子拍她的姿势。“阳子对你好得很呢--你不是我们一路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没吱声。与阳子认识的那天的所有的细节又回来了。不是一件件按着秩序来,而是一下子叠加在一起撞了过来。我想起我是没有资格嫉妒阿梅的。而刚才我的确是嫉妒来着。
“我和阳子是高中同学。”阿梅见我不说话就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现在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学文学的。”
这下我不能不惊讶了。
“看什么呀?”阿梅用她描画得妩媚无比的眼睛瞪了我一眼。“这不过是我在人面前的身份,内在的真实的自我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动不动就拿崇拜的眼光看人,没脑子。”
我想告诉她,刚才没什么崇拜啊震惊啊什么的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并指挥着我的眼睛露出类似的表情。我只不过是想起她的赤身裸体……而表示不理解罢了。
“我告诉你,”阿梅像指教无知幼儿般地说,“只要他是社会性的人,他的身份和行为都是给人看的,大多数都带有一定的虚假性。可不能被表面现象骗了。躲在这文明的彬彬有礼的表面现象的背后的那个真实的自我,没准是什么东西呢--你喜欢阳子,是吧?”
“没有。”我说。立即我就觉得这么快地说出否认的话来没准让阿梅得出负负得正的结论。
“看看,说你什么都在脸上摆着你还不服气,现在你的脸就在说是。还否认!我跟你说,阳子可不是你梦想的那种人,他不适合你。你不吱声就是说你不相信?阳子跟你说他是流氓,那他就是流氓。我还没在成人当中见过比阳子更真实更表里如一的人呢。”
“你见过阳子的妈妈吗?”
一定是我对阿梅说的阳子表里如一的话产生了质疑,这质疑又引出了我一直对阳子的疑惑,才使我问出这话来的。
阿梅流波璀璨的大眼睛里闪过一点小小的困惑。
“见过,怎么了?”
“阳子他妈妈对他好吗?”
“好。还没见过一个母亲对儿子那么好过呢。阳子都上高中了,她还一直接送他上学。阳子上课的时候她就在校园里走来走去,或是看着一朵花一棵草什么的,没完没了。他妈长的又年青又好看,要不是阳子长得和她像,不知道的人真会以为他们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呢。”
一个古怪的又模糊的念头在我的思维里浮了浮头,就像一条没看分明的鱼般沉进我记忆的深潭里去了。
“那现在他妈为什么不来看他?”
“他妈……”阿梅看着我一脸的犹豫不决。
“我不会跟别人说的。”我说。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传言。听说这事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阳子的父亲在这个城市里算个人物,他的事只有他那个圈子里的少数几个人知道,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说阳子的母亲也就是他父亲的妻子好像死了,也有人说她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的。反正莫明其妙地没了。持死亡说的人中有人怀疑是阳子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为的是跟现在的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妻子结婚。持这种怀疑的人的根据是阳子的父亲在妻子一死就和那女人结婚了,而且结完婚立即辞官不作远走高飞了。恐怕阳子都不知道他在哪。不过也有人说是阳子没考上大学,他母亲才失望得自杀了。这也没准,阳子没考上大学连我们同学老师和校长都感到意外。”
一个新的信息和我的记忆相悖。阳子为什么说他母亲另结婚了呢?这个问号在我原有的疑惑里添加了新的因素。
“怎么,阳子上学时学习真的很好啊?”
“何只好啊,他简直品学兼优。学校里的老师总拿他当模范教育别人呢。那时老师总说阳子不打架不骂人谦虚礼让好学上进。也是,阳子那时整天一句都不说,脸上带着老成持重的神气,简直是世人理想中的君子。--要是那些当初对阳子赞不绝口的老师们知道阳子现在是个流氓会怎么想?哈哈……”阿梅笑得如恶作剧得逞的小孩般畅快。
看来她不知道阳子没考上大学的真正原因。知道了这个信息居然令我生出不明的喜悦来。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阳子母亲的那些传闻,你不说只有阳子父亲圈子里的小数几个人知道吗?”
“你也灵得太过了,难怪要发疯。”
阿梅的神情和头上的天空般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灿烂,即刻便阴云密布了。
“我走了。”她说,“看来除了与鬼有关的东西之外,你思维还正常得足以使你避开被车撞死的危险。要小心啊,没准那鬼就在你家门前等你呢。”
阿梅说着把背包往背后一甩摇摇摆摆地走了。
我没说什么呀。她为什么反应那么激动呢?而且临走时很恶意地刺激了我的要害。那么是否是我无意中刺痛了她的要害呢?
我无从知道。
第二部分3 否定的矛盾(3)
3。5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阿梅临走时的那句话,随着我与家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也越来越宏大起来。它的每个字都变成了有质量的实体,叠加着压在我的头上,而且在不停地增大增重。我被它压得举步唯艰,移动一寸都要化费非凡的力气去鼓励自己。到楼前时我告诉自己目不斜视一头钻到家里就行了。然而我的眼睛不受我意志的控制,它还是飞快地向门洞前扫了一眼。视网膜上没有留下什么令我不安的影像。这下我大胆地向那边看了看。那块地的地面无辜地平平坦坦地伸向远方,在前方不远处延展出一片小广场接着又路过楼群,穿过刷着蓝漆的铁栅栏和大道相接了,并没有什么。
一切都是臆想?
那么可以不去管那张符了?
可是当天晚上,白天见到的情景又在我梦中复制。梦中我看见亮亮钱叔钱婶都向我伸出了手。“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帮我们就是帮你们自己呀……”他们喊着喊着,三只伸出的手臂像熔化的蜡烛般软倒着流了下来,即而整个身体都化成了液体。接着,已化成了人形液体的钱叔钱婶和亮亮蜿蜒着波纹起伏着被一个黑色的人拉着拖走了。液体的变形的嘴里还一张一合地喊着:“帮帮吧!帮帮吧!……!”我本能地知道那个黑色的人是个危险的东西。我恐惧着生怕他发现我。可看到钱叔他们越走越远,我忍不住大叫起来:啊--!啊--!啊--!
“啊--!”
我真听见自己在叫。我也听见母亲说:“快醒醒,快醒醒。”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几点了?”我说。
“十点半了。”
“还来得及,”
我说着跳下床,光着脚就向门外跑。
我的母亲抓住了我。“放开!放开!”我挣扎着,叫着。立即我后悔了。我的叫声引来了父亲。父母一齐抓住了我。
“干什么!干什么!快回家!”
我使劲挣扎着企图挣开父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