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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既然你不害怕,为什么不和我一块儿去狩猎呢?”
“可是——”鲍尔·坎杜尔进来了,托着一个浅盘,里面放着几碗水。
迪博停住不说了。
“味道怎么样?”坎杜尔问道。声音拉着长腔,长得像他的身材。
“味道好极了。”迪博说,语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年轻的迪博,”坎杜尔说道。他字斟句酌,说出的每个词都拖得很长,“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话。但我刚才听到了你们的一些谈话。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发表点意见。”
迪博惊讶地看着他,好像第一次发现坎杜尔的存在。“说吧,屠夫。”
坎杜尔在水中浸了浸鼻口,显得干净多了。看得出他正盯着桌上的臀肉。“没什么,我年轻的王子。我只是想说,自己捕获的猎物吃起来比桌上现成的肉更香。”
迪博看着坎杜尔。屠夫的鼻口呈现出正常的绿色,表明他说的是真话。
迪博把目光转向桌上的肉,张开鼻孔,尽情享受着这诱人的气味。“好,真是这样的话,我一定要试试。阿夫塞,走,咱们打猎去!”
“你不害怕了?”阿夫塞说。
迪博又把头埋进摆在面前的肉里。“我连你的歌声和铲嘴都受得了,还有什么比那更可怕的?”
第五章
阿夫塞想,与女王本人见面恐怕要比听我的歌声更可怕。
阿夫塞见过几次伦—伦茨女王,但都离得远远的。她整天表情严肃地处理国事,还经常接见朝觐或狩猎归来的团队。但现在,阿夫塞马上就要晋见女王了。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早上他走进萨理德办公室时占星师脸上的表情。
“年轻的阿夫塞,”萨理德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女王叫你马上到她的办公室去。”
阿夫塞眼睛上的瞬膜一阵跳动,“女王想见我?”
“是的。”萨理德点点头,“你可能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好事,也可能做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坏事。我猜不透到底是什么。”
阿夫塞冲上宽阔的螺旋形斜坡,来到地面。穿过宫廷后院,前面是一幢装饰华丽的建筑物。女王的办公室就在里面。皇家卫兵把守着入口。但他们只会对付那些可能游逛到城甲的野兽,不会为难一位昆特格利欧恐龙,哪怕是阿夫塞这样的年轻恐龙。
不出所料,阿夫塞只按规矩向卫兵行了个让步礼,就急急忙忙跳上斜坡,通过那扇巨大的拱门。它是皇宫的入口。
皇宫没有一点衰败之气。是的,地震频繁地冲击着这座建筑物。但每次破坏之后,官殿都会重新修缮。阿夫塞到了“石卵大厅”。大厅的墙壁由成千上万块圆滚滚的卵石砌成。这些卵石被劈为两半,磨得闪闪发亮。每个切成半块的岩石里都镶嵌着一排排水晶。多数水晶呈紫色,其余有的呈蓝白色,像太阳的颜色,还有的和昆特格利欧恐龙的皮肤一样,呈绿色。
阿夫塞听说过这个美仑美奂的大厅,家乡卡罗部族的祭司就曾经说起过。但他现在没时间领略它的奇妙。不能让女王久等啊。他快步穿过被切成半圆的卵石。卵石这种最常见的东西竟会变得如此漂亮。真让阿夫塞惊叹不已。
石卵大厅前面是一间巨大的圆形接待室,地板上铺满色彩各异的光滑石板。接待室有四道门。每扇门上都挂有印记。印记用上等的红色特拉加木制成,上面详尽地刻着屋主的名字。王国每一份正式的官方公告上都有女王的印记,连阿夫塞当初收到的征召他到首都的公文上也有,所以他毫不费劲就找到了她的门。但敲门之前,他还是踌躇了一下,充满崇敬地看了看这个不一般的印记。它有五个手掌那么高,雕工精美。上面是绘着女王头像的浮雕,背景的“上帝之脸”顺着木质纹理刻制而成,弯弯曲曲,非常迷人。
椭圆形的印记上方是一只卵,据说是拉斯克先知本人的。外壳上有一些细细的网状裂痕,表明曾经破碎过,但又粘合起来,象征着先知很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降生,回到他的人民中间,为他们传授新知识,给他们带来伟大的真理。
卵的下方是某个猎手的锯齿形镰状牙。牙的右边镶着一枚弯曲而坚硬的利爪——可能是某个昆特格利欧恐龙在狩猎时脱落的,表明女王在精神上和猎手一起出征。有她的神力相助,即使最凶猛的野兽也终将被捕获,变成餐桌上的美味。
再下面是一片波浪形曲线,代表“大河”。曲线中央的那个椭圆形就是漂浮在“大河”之上的“陆地”。
印记底部是两个昆特格利欧恐龙的头部剪影。他们背对背地行让步礼,表明无论脸朝向哪一边,所有的地盘都属于女王。这两张脸有很明显的个体特征,左边那张脸,从它的皱纹和老年斑上判断,阿夫塞断定是宫廷占星师塔科·萨理德。而右边那张脸,有着长长的鼻口和高高的耳洞,正是首席圣殿祭司德特·耶纳尔博。看到这里,阿夫塞的心跳加快了。常言说,“人人臣服于女王”。这句话的含义其实比一般人所想像的深得多,那就是:连星星和教堂都必须向我鞠躬行让步礼。
阿夫塞吸了口气,镇定下来,用爪子敲了敲门框上的金属板。铜板里面是空的,叮当的敲门声清越响亮。
阿夫塞紧张地等待着。终于,回复来了:“哈哈特丹。”意思是“我允许你进入我的地盘”。
阿夫塞按动控制杆,门开了,他进入女王的办公室。
这里和他想像的不大一样。啊,那就是女王的御座,一张装饰华丽的板床。它比普通板床更垂直一点,一根光滑的玄武岩支柱把它撑得高高的。御座前面的办公桌非常朴素,没有任何修饰,上面放满各类文稿和书写用的皮纸。一个人趴在板床上,头朝下,正专心写着象形文字。阿夫塞不想打扰她,在门口静静地站着。
毫无疑问,她就是女王:又圆又大的头上刻有各种各样的纹饰。书桌下面安装着许多小金属轮,在举行重要的官方会议时,移动起来可以更方便一些。
女王终于抬起头来。她的脸很年轻,但却很憔悴。她眯起眼睛看着阿夫塞。“你是谁?”她问道,声音冰冷低沉。
阿夫塞的心急速地跳了一下。难道弄错了?他没有被召见?
“阿夫塞。”他低声说,“宫廷占星师塔科·萨理德的徒弟。”
女王侧着头,记起来了。“啊,对,阿夫塞。萨理德肯定很喜欢你。你到这儿,呃,有四百天了吧?”
“四百九十二天,陛下。”
“哦,很不容易,我想。”她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开玩笑,“这段时间里,你和我儿子迪博成了好朋友?”
“是的。我很荣幸。”
“迪博告诉我,你希望他和你一块儿去朝觐和狩猎。”
阿夫塞的尾巴神经质地摆动着。他向迪博提出这个请求合不合适?他的鲁莽会受到什么惩罚?“是的,陛下。我向他提过。”
“迪博是皇族成员,是王子。当然,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其他人一样,同样必须经历这些成人仪式。”
阿夫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向女王行了一个让步礼。
“来,靠近点。”她说。
是应该快步跑近她,把尾巴抬起来呢,还是应该慢慢走,让尾巴垂在地上?他选择了后者,希望没有选错。按照惯例,两个恐龙在一起时,体积小的一方靠近体积大的一方,应该不会引起争斗。但尽管如此,阿夫塞还是觉得太靠近女王可能不合规矩。他在离女王十步远的地方迟疑地站住了。
伦茨点点头,好像示意他做得很对。她抬起左手,三只代表她身份的金属镯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我可以让他和你一块儿去。但是,”她张开第一只指爪,“你——”她又张开第二只,“要——”然后是第三只,“保证——”第四只,“他——”最后是第五只,“安全归来。我说明白了吗?”她问。
阿夫塞鞠了一躬,表示自己明白,然后赶紧离开了女王的办公室。
第六章
阿夫塞吐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再爬高一点。他很想让迪博和自己一起来。但鲍尔·坎杜尔,就是那个给他们讲了三天狩猎故事的屠夫,反对他的这个建议。“必须单独一个人加入猎队。”他照例拖着长腔说。
迪博今天出发得比他早,因为阿夫塞得把萨理德交代的事情做完才能离开。迪博出发后,阿夫塞一直没有见到过他,也没在集合地点见到其他任何人。
一日将尽,太阳胀得大大的,变成紫色,慢慢落下去。爬山太费劲。一开始到处是噪音:有铲嘴交配时透过盘缠的肉冠传出的叫喊声;还有翼指抓到蜥蜴时的尖叫声;以及从港口的船舶上传来的、渐渐远去的钟声和鼓声。很快,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怦怦的心跳。
“猎手圣坛”建造在一堆巨大的岩石上,与齐马尔火山一般高。这个锥形石堆并不是自然形成的。
根据传说,“五个狩猎创始人”——鲁巴尔、卡图、霍格、贝尔巴和梅克特——中的每个猎人在每一次成功的狩猎之后,都要搬一块石头垒在这里。后来,他们各宗的祭司把这个传统延续下去。直到拉斯克先知首次朝觐“上帝之脸”之后,对五人的崇拜才被废止。当然,那已经是十二代以前的事了。从那以后,这个石堆再没有被垒高过。
这对阿夫塞来说是件好事。石堆现在已经够高的了。他叮叮哐哐地爬上石堆。石块有的凹凸不平,有的光滑圆润——或者是因为雨水的冲刷,或者是由于石块之间的冲撞磨损,以及恐龙爪子的抓扒。他的手臂努力向上抓着,后脚尽可能踩实,以稳住全身重量。他尽可能快地爬过松动的地方。石堆不堪他身体的重负,哗啦啦晃动着。阿夫塞已经有一千日没有干过这样的体力活了。他背的那个大背包也没起到好作用,铲嘴皮做的背带深深勒进他的双肩。
阿夫塞怀疑到底有多少人真正爬到了石堆顶端。这个高度令他头晕目眩。可怜的迪博怎么办?那个胖乎乎的迪博?他能爬上去吗?他是不是已经不好意思地躲起来了呢?
阿夫塞所在的地方是近岸的一座低矮山坡。这座小山挡住了由东向西不停吹过来的冷风。在这里,扑面而来的寒风充分证明:“陆地”正在“大河”上快速行驶。风吹着阿夫塞的皮肤,冰冷刺骨。他刚才都快热死了,本希望风可以让人凉快些。可恰恰相反,砭人肌肤的冷风让他觉得更难受了。
斜着向上看去,远远的上方就是石堆顶端,以及顶上的“猎手圣坛”。
从远处看,圣坛显得很小,只是一个简单的框架,像没完工的木头建筑。为了往上爬,阿夫塞用脚掌踩碎岩石,寻找稳当可靠的支撑点。过了好久,圣坛仿佛还是那么遥远。终于,他听到了风吹过灰色木头架子发出的呼啸声。阿夫塞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爬上锥形石堆的顶部。
太阳在不断胀大、变暗,最后落在圣坛后面。他面前的岩石也随之映上圣坛那网格状的影子。圣坛的大梁奇怪地弯曲着,在微弱的阳光中变成了深紫色。阿夫塞站起来,松了松背上的包,吃力地走近圣坛。
他精疲力竭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为了站得更稳,他抓住圣坛的梁柱。这是一根短短的、末端呈球形的圆柱。他的鼻孔沾满砂子;脚掌流着血;膝盖和尾巴都被擦伤了;壳质的爪骨鞘也因为爬磨掉下许多碎屑。
梁柱又硬又冷,在逐渐消黯淡下去的暮色中闪闪发光,这是因为涂抹了松香的缘故。阿夫塞退后几步,这样可以更好地看看这座圣坛。它并不十分巨大:只有二十步长,十步宽,可能是他身高的两倍,被设计成一个斜条格的、弯曲的骨骼架子,让人不寒而栗。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骨骼架。看在先知爪子的份上,这玩意儿全是用骨头做成的!
阿夫塞摇摇摆摆向后退了几步,重新审视这梦魇般可怕的建筑物。他的头顶是上百根多节的脊椎骨柱子。连起来的股骨建成了圣坛的拱门;肋骨和一些小骨头拼成整齐均匀的圣坛。透过骨头之间的宽大缝隙,阿夫塞看到圣坛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由昆特格利欧恐龙颅骨组成的球休。颅骨空空的眼窝瞪着四面八方。
他的尾巴不由自主地来回摆动。直觉告诉他,赶快逃,逃离这个邪恶的地方。离开这个倾斜的、啪啪作响的岩石堆,回到安全之地。
不行。
不,不能这样做。
这是一种测试,肯定是测试。所有这一切:艰难的攀爬、可怕的建筑,等等,都是在测试。是为了剔除那些不适应残酷的狩猎活动的人,那些过分敏感脆弱、不敢直面死亡的家伙。
可是……可是……可是……
出发以来,阿夫塞一直没有碰到知道迪博去向的人。狩猎的大多数仪式仍然以对“五个初创猎人”的崇拜为基础。鲁巴尔的祭司们以怪异出名,而非残忍。他们中间,残忍的人只占少数。
不。他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