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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绝不能因为害怕而放弃。阿夫塞跨进圣坛之门,那是一个用肩胛骨做成的框架。寒风呼啸而过,发出怪异而痛苦的声音,就像四周这些骨头过去的主人临死时的哭喊。阿夫塞透过紫红的暮色审视每一个角落。他的背包里还带着一样礼物——一个从家乡卡罗部族带来的星盘,但他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儿。
“那副白色颅骨,球体前面。”阿夫塞吓了一跳,猛地一跃转身,张开爪子击打地面,警惕地面对着闯入者。黑暗中走出一个人:身体结实,穿着一件狩猎用的黑色皮制束腰外衣。
阿夫塞犹犹豫豫,好像自言自语地问道:“你是德姆·皮罗恩图?”
来人并不答话。身影的轮廓在迅速降临的夜幕中显得非常巨大。
“我要找德姆·皮罗恩图。”阿夫塞又说了一遍。
他已经嗅出了闯入者的体味,发现这是个女人。她发出的体味和阿夫塞以前见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之间,他变得情绪激动,精神振作,仿佛刚才没有经历那一番让人精疲力竭的攀爬。他取下背包,身上顿时轻快了许多,“我带了一件礼物给皮罗恩图。”他边说边拉扯着腰部的带子,“没有人教我该怎么做才合适,但这东西对我、对我想要从事的职业都意义重大。”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阿夫塞希望她能说点什么,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蠢话,“这是一个测量天体的装置。”
他说着,取出一个装饰精美的东西。三个可以绕着同一个轴心任意旋转的黄铜盘。他把它端到对方面前,让她能清楚地看到那磨得铮亮的金属。看得出来,制造的时候很下了一番功夫。
“猎手不需要机械装置就能找到正确的路径。”她的声音像鹰爪一样尖利。
阿夫塞结结巴巴地说:“我……对不起,”他竭力想理解她的表情,“我不想对你无礼。”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阿夫塞终于又开口道,“你是德姆·皮罗恩图吗?”
黑影跨向旁边,挡住拱门出口。“德姆·皮罗恩图死了。”她说,“上个偶数天死的。她死了,其他人就有食物吃了。”
德姆·皮罗恩图,皇家狩猎队队长,死了?
“怎么死的?”阿夫塞好奇地问,他已经顾不得小心了。
“被三只角面用獠牙刺死的。对一个猎手来说,这样的死很光荣。”
“我的礼物——”
“——对她已经没用了。”
阿夫塞叹息一声,把星盘放到岩石地面上。
“别放那儿,小家伙,”女人的爪子张开,指着那座颅骨球体,“放在她的颅骨附近。皮罗恩图的颅骨,白色的那个,就在那儿,在中间,面朝外。”
阿夫塞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这些可怕的东西堆在一起,宽度超过了他的身高:两百副颅骨组成了一个球体。颅骨的眼窝大大的,中间有一道与鼻口相连的孔隙。鼻孔是椭圆形的。下颚由左右两块各不相连的骨头构成,这样撕咬猎物的时候嘴就可以尽量张大。鼻口则是一堆呈锯齿状、像匕首一样尖利的骨头。
颅骨永远那么令人恐怖:这些没有眼珠的空洞、过去盛装大脑的罐子,看上去似乎飘浮在地面上,相互之间也没有接触。肯定下面有什么东西支撑着,阿夫塞想,也许是薄薄的玻璃或水晶。夜里光线很暗,看不清楚。他伸出一只前爪,想摸摸颅骨之间的空隙,但马上又缩回来。他宁肯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我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阿夫塞背对着陌生人大声说。即使只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让他感到很安慰。声音毕竟表示,除了寒风的呼啸,这儿还有温暖和生命,“一座用死人骨头构成的建筑。”长年累月风吹雨淋,球体里面的颅骨逐渐变暗,成了深棕色。但已故的皮罗恩图的颅骨却一眼就能看出来:它比所有颅骨都白。
阿夫塞弯下腰,把星盘放在颅骨球体悬空部分的下面,正对着皮罗恩图颅骨的鼻口。他有点不自在地站起来,透过她的颅骨缝隙,看了看这个他童年时代起就珍藏着的铜盘。陌生人沉默了几次心跳的时间。
“这些骨头都是已故的狩猎队长的。”她终于开口了,“这儿安息着每个人的狩猎之魂。”
他转身对着她,“狩猎之魂?那只是神话啊。”
“你太无知了。”陌生人张开手臂,“我能听见他们。”她闭上双眼,“他们是爱尔博·司达尔克和托尔·迪普拉、萨尔·克里姆森、司嘉利和霍德—玛拉特。还有‘滑皮·克里姆森和托尔·卡特克特。以及我的前任德姆·皮罗恩图。”
阿夫塞甩甩尾巴,他明白了,“你就是新任狩猎队长?”
“是的。”她的声音像玻璃一样纯净,“我的名字叫杰尔·特特克丝。”
“很荣幸见到你。”
夜色越来越浓,周围的一切如梦如幻。虽然看不出杰尔—特特克丝的黑眼睛到底在朝哪儿看,阿夫塞仍然感到很不舒服,觉得自己被对方彻彻底底地审视了一遍。从头部到脚爪,从鼻口到尾巴尖。然后,杰尔·特特克丝说话了。“唔。你说说看,什么是狩猎?”
阿夫塞记不起《狩猎宝典》上是怎么说的了,但还是根据自己的理解给出了适当的解释。“狩猎是一种仪式,它能净化仇恨和残暴的情绪;同时,狩猎也是一种为自给自足生活作出的努力;还有,这种活动,能使我们充分感受兄弟情谊和团队合作精神。”
“那么,谁是最伟大的猎人?”
阿夫塞扭动着尾巴。这个问题有点刁钻。狩猎创始人有五个,挑选任何一个都可能亵渎圣人。虽然对狩猎的宗教崇拜几乎没有了,但人们仍然对这五个人充满敬意。鲁巴尔的这一支现在仍有很多追随者。许多不太清楚内幕的人都把对“五大创始猎人”的崇拜和鲁巴尔崇拜混为一谈。如果必须挑一个的话——阿夫塞突然有了主意:“喏,你,杰尔·特特克丝,皇家狩猎队队长。你是最伟大的猎人。”
阿夫塞看见特特克丝的下颚动了一下,但风声太大,听不清楚她是不是觉得好笑,磕了磕牙。
“你这样的马屁精在王宫里会大有出息的。”她说,“但是你错了。最伟大的猎人是就要出现的那个人。正如鲁巴尔的预言,这个猎人将比我伟大,他是一位男性——是的,男性——他将带领你们进行最伟大的狩猎。”
阿夫塞以前听说过这个故事。他尴尬地用尾巴抽打了自己一下,责备自己没有及时记起来。“是的,”他说,“是那个人。”
特特克丝好像满意了。她朝阿夫塞轻轻点了点头。“那么你是——?”
“阿夫塞,来自卡罗部族,在阿杰图勒尔省。我到这儿来学习占星术,是塔科·萨理德的学徒。”
“那你为什么要爬‘猎人圣坛’?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想参加下一轮狩猎。”
“你说你叫阿夫塞?”她脸上毫无表情,“是迪博王子的朋友对吗?”
“是的。”
“今天早些时候迪博上来过。他带的礼物是宝石。”阿夫塞很高兴他的朋友已经来过了,“迪博很有钱。”
“更不用说还很有影响力。”特特克丝说,“因为他,你们已经被排到了前面。”
“太好了——”
寒风尖啸,但她刺耳的声音压过了呼啸的风声。“小家伙,你真的相信如果在狩猎中遇到什么危险,王子的威力可以保护你吗?”
阿夫塞沉默了。
“看看这儿!”她指着那些飘浮在空中的颅骨,“他们都是伟大的猎人,有上千日的狩猎经验。但他们却在狩猎中死去了。有些人整个儿被野兽吞没,甚至找不到他们的颅骨,没法纪念他们。”
阿夫塞挺直身体。“我不害怕。”
“年轻人,害怕很有用。害怕是老师。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害怕的人最后都死了。”
阿夫塞有此糊涂。“我不害怕。”他又说了一遍。
“你撒谎!”特特克丝厉声说。天完全黑下来了,从阿夫塞鼻口的颜色看不出他是不是在说谎。
“我不怕狩猎。”阿夫塞强作镇定。他的尾巴在凹凸不平的灰色岩石间不自在地抽动着。
“你怕我吗?”特特克丝问。
阿夫塞很不服气。“不。”
特特克丝突然动了起来,黑色身影在夜色中模模糊糊地一晃。
阿夫塞本能地张开爪子:因为她向他冲过来了——一个昆特格利欧恐龙向另一个昆特格利欧恐龙发起进攻。他不知该怎么办;同类之间通常是不会相互攻击的,但是强大的本能使他不再犹豫。他迅速扑向左边,躲避和她身体的直接冲撞。她的体积足有他的两倍!
但特特克丝没有直冲过来,她绕着圈旋转着,呼呼生风。突然,她一把抓住阿夫塞的手臂,把他抛向空中。
他重重地摔倒在身边的骨头柱子上,满嘴都是咸丝丝的血。阿夫塞想,书上写得对,地盘争斗的本能是无法消除的。他向前一跃,手臂伸出,爪子张开,嘴巴也张得大大的。
特特克丝迎头撞上来,肌肉发达的腿支撑着她庞大的身躯。他们扭斗在一起。
阿夫塞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尾巴歪在一旁,这种姿势对恐龙来说是最痛苦的。
特特克丝用她三只爪趾的脚猛地踩在他的胸口上,使他动弹不得。她的脚趾弯曲着,尖爪刺破了他胸部的皮肤,他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两人这样僵持了足有五次心跳的时间,寒风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终于,特特克丝说话了:“你现在怕我了吗,占星师?”
阿夫塞的眼睛羞愧地眯成了一条缝,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怕。”
特特克丝松开她的脚爪。令阿夫塞吃惊的是,她弯下腰,伸出一只手帮他站了起来。“很好。”她说,“要学会倾听内心的恐惧。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
特特克丝向阿夫塞点点头,他感到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种本能的沟通。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看着那颗冉冉升起的“先知(猎人)”,“我们明天天亮时出发。”
第七章
走在最前面的特特克丝突然停步,周围是高高的杂草,高齐胸部。后面十步远的阿夫塞也停住脚步。迪博在阿夫塞后面,他继续往前走了一步才发现有情况,于是也停了下来。
特特克丝举起右臂,五个指爪张开,爪尖收起。用猎人的话来说,这个手势就是:发现猎物踪迹。
阿夫塞很惊讶,猎物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脚印?被踩踏的植物?风把它们身上的味道吹过来了?不管是什么,总之发现它们了,他感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除了阿夫塞、迪博和特特克丝,这支猎队另外还有六人。三个是老手,体积都比阿夫塞大一半。另外三个也是第一次狩猎。
阿夫塞一直没有和迪博谈过在圣坛遇到特特克丝的事,但他对这个胖王子的敬意大大增加了。因为他知道,王子也同样经历了攀爬的辛苦,以及看到死人骨头的恐惧。
特特克丝握紧中间几个指爪。第一指和第五指摊开,尽量伸长。这个手势的意思是:“雷兽”!
雷兽!没有比它更美味的猎物了。只见特特克丝转了转手腕,然后停下。一次,两次,三次。每次转动都表示雷兽体积上的增加:体积小、体积中等、体积庞大。这个大家伙足够让整个皇宫的人饱餐一顿了。
阿夫塞听见迪博在高兴地磕牙。
特特克丝转到右面,开始在杂草从生的地上缓缓挪动。那三个有经验的猎手立即紧紧跟了上去。阿夫塞、迪博和另外三个新手犹豫了一下,也一个个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
这儿的地势和“陆地”上——除玛尔图勒尔省以外——的其他地方一样,山峦重叠。到处都是突起的岩石。猎队朝山坡上走去。到这时,就连阿夫塞也能发现猎物经过的痕迹了。长长的杂草不只是被压塌,很多地方都被碾碎了;嚼得稀烂的果子扔得到处都是。
大家全都兴奋起来。阿夫塞又闻到了昨天从特特克丝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味道,可能那就是大伙儿兴奋的原因。猎队里女性稀少。她们的身体一直很热,通常是最理想的猎队队长。她们散发出的那种特别的体香能唤起猎队成员休眠已久的动物本能,使他们头脑清醒,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太阳很小,发着耀眼的白光,直射在他们身上。经验丰富的几个猎手悄悄朝前移动,声音比沙沙的风声还轻。阿夫塞他们弄出的声响稍大一些,但毕竟受过一千日的狩猎训练,这时候总算派上了用场。猎物没有被惊动。
阿夫塞感到自己的垂肉在微风中不停摇摆,驱散热量。他把尾巴抬高了点,使它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往前,再往前,爬上山,又下到山的另一面。他们就这样跟着雷兽的足迹不停地走。
特特克丝一直走在最前面。终于,她又举起手臂。这一次爪子全都张开了。阿夫塞怎么也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