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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氖中Φ溃骸昂冒『冒。“迅鏊忝壬氲轿艺饫锢蠢玻±蠢蠢矗胱獗咭巫由希 绷踯绿闩淘谧郎希蟠蠓椒桨そ疸p坐了,袁枚笑道:“卑职不敢!《法门寺》里贾桂的话,‘奴才站惯了’——金制台我们厮熟了,和大帅还是刚认识,怎敢放肆呢?”话这样说,却也随随便便坐了。
“甚么大帅不大帅!”尹继善笑容可掬,“文章千古事,这个官位有什么意思!你的《诗话》,《小仓山集》散篇我读过几篇,早就想结识你这‘才子袁’了!”
这四个人中除袁枚和金鉷稍熟捻一些,其余各人都还算陌生人,就是金鉷和尹继善,也都是天各一方的封疆大吏,除朝会偶尔觌面,点头交情而已。诸人差使地位天悬地隔,在这样一个奇特的场合相遇,本都心存几分矜持,但被尹继善儿句调侃,顿时满座春风,都是心中一片温馨。刘墉性本深沉,不苟言笑的人,也不禁面带微笑,心中暗赞:“怪不得号称国朝第一倜傥总督,这份滞洒,这份循礼亲情透着豁达明爽,官场哪里再寻得一个?”因椅中躬身问道:“卑职正在店中安排破案的事,大人夤夜召见。可否容我见过家父,再过来领训?”
“延请老中堂在北书房接见海关道和巡盐使。”尹继善轻摇一把素纸折扇跷足而坐,微笑道:“你的差使我们不过问,今晚是见见袁子才,有些政务上的事。是令尊叫你过来的。你等一会子就会有人来叫。我们闲聊一会儿——老金,发什么呆呀?还在想金辉的事?”
“我不想他。我和他毫无瓜葛亲,一查宗谱就清楚——那群御史都是吃饱了撑的,窦光鼐少年新进,又有些痰气,我也不计较他。”金鉷的神情忧郁,抚膝叹道:“我想两件事,一是我从州县做到府道,又任几任巡抚。半个天下转遍,肥缺苦缺全有,怎么南京总督就做窝囊了呢?再者就是,我除了养廉银子,余财分文不取,无论军政、民政、刑罚、财政,还有当地缙绅名流,都是竭尽全力维持的,怎么临离任连个攀辕请留的也没有,连把万民伞都没有?好像这个地方有我和没我毫无分别?我这个总督太憋气,我不如袁子才!”又长叹一声,抚着额前稀疏的头发,白须颤颤,声音也有点颤颤,“唉……我是老了,不中用了。”
尹继善凝神听着,站起身来伫立片刻,突然一笑,说道:“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啊——大家还是极敬重你的。南京这地方和河东河西诸省不同,大事要认真,小事要糊涂——你太想把这里治得井井有条,让它汤水不漏,这就不免有求全之瑕。如今江南省除了军政务、财赋、文政,其实还有海关、盐政、漕务,洋鬼子的事也不少,我在这里当了十几年的总督,去两广才一年多,回来就看得眼花缭乱——能料理好不能也是一本糊涂帐呢!袁子才是潇洒文人,潇洒治郡,你说不如袁子才,我们谁比得他呢?上回傅六爷和纪晓岚提起子才,还欣羡得不得了呢!”
“制军这话叫我哭笑不得。”袁枚在旁笑道:“这小小江宁县,在南京是块踏脚石,谁都可以踩一脚。哪个衙门一句活,我都得‘等因奉此’跑折狗腿。没听人说,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廓;附廓省城,恶贯满盈?’金鉷是知县一步步做上来的,竟没听过这话。”一个忍俊不禁,竟自喷茶捧腹大笑,精神顿觉爽快许多。
尹继善嬉笑之间容光焕发,对袁枚道:“我在广里读过范时捷寄来你的《秋水》篇。嗯……‘映河汉而万象皆虚,望远山而寒山不起’令人心折啊,直可和《膝王阁序》‘落霞孤骛’前后辉映——我已给纪晓岚写信,荐你赴‘博学鸿儒科’,像你这样少壮的人选可是凤毛麟角哟!”刘墉原不知父亲传唤有什么要紧事,坐着寻思,此刻也被逗起兴来,问道:“上次在庄亲王府会文,有位老先生文章里有‘国马’、‘公马’两词,不知是什么意思,想问问纪公来着,出京匆忙没来得及。不知能否见教?”
“‘国马’‘公马’出自《国语》,韦昭作注。”袁枚诚挚地说道,“至于当作何解,枚不敢妄自揣猜。”
“能知道二马出处,我也就知足了。”刘墉满意地点点头,“何必一定要知确解!”
尹继善因荐袁枚博学鸿儒科,也想考问一下他的古学,在旁问道:“国马公马之外,尚有‘父马’,你知道么?”
“知道。‘父马’出自《史记·平淮书》。”
“能对出来吗?”
“可以对‘母牛’。”
“出典呢?”
“‘母牛’出自《易经·说卦传》。”
尹继善喜动颜色,说道:“好!你这位博学鸿儒我没有白推荐——你们两位读过他的《铜鼓赋》么?我觉得序文写得比正文还见颜色——”因款款而诵,声如琅玉按节清吟:
盖闻宝以德兴,玉磐收之建武;物因人至,龙泉佩自张华。况夫鸡娄名文,密须神器,虽陶镕于丹灶,已藏迹于青洪。铜鼓者,汉伏波征交趾之所铸,而武侯擒孟获之所遗也。然而代远年湮。星移物换,商山宛在,谁能复听鸣钟?泗水依然,不复再擎古鼎。此皆神灵呵护,必待传人;而亦德政薰蒸,始邀瑞物。大中丞金老先生三江沐德,百粤铭仁。福云随银翁俱青,甘雨共金船并紫。于是耕夫前获,渔父复收……目览手披,丹砂璀璨;心移神注,紫蔼辉煌。因思雀篆鸡碑,久费书生探访;何幸《聊苍》《洞历》,忽为文士观瞻……
尹继善背得兴起,接着又诵正文:
……祖龙失玉于青城,宝玺不传于吴井,玉杯伪设于汉廷……大学鼓中,昌黎未咏;青荒石外,山海无经。固与玉牒金泥,共闷珍奇于天府;直勒商盘周鼎,永为明德之香馨!
背毕呵呵一笑,说道:“这是晓岚公昨日随廷寄文书给我寄来的。我辈读书人,得此绝妙好辞,焉有不快心之理?金公,这赋是江南送呈《四库》编辑首选之篇,‘大中丞金老先生’不就是你么?‘三江沐德,百粤铭仁’八字考语你还不知足?”
正说得高兴,一个小厮走来,向四人一躬,对刘墉道:“老中堂见过了人,叫刘老爷过去说话呢!”刘墉忙起身,恭敬答应一声“是!”向三人一揖而辞,匆匆去了。
“他要挨延清中堂训斥了。”金鉷望着刘墉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缓缓说道:“他在裤子裆拆字打卦出了名儿,老爷子不高兴。今儿上午见面,有几个官儿夸说‘城东毛先儿’,我在旁看着他已经脸上变色。晚上就叫了来了。”袁枚因将自己去见刘墉时的情形说了,又道:“我原本作游戏问的,是我舅父一个小星,今日才报来的信殁了,他竟拆得和信里说的一模一样!他是来办案子的,拆字出名儿,挨训理所当然。”金鉷太息一声,说道:“挨训斥谁不挨训?比如说征集图书,征集不上来,四库馆的咨文指鼻子骂‘该督所为何事?乃如此怠忽!’征来赶紧呈去,又说‘书中多有违碍语,因何居然不加筛剔?’我这不是民间所说的风箱里头的老鼠么?”
尹继善扑嗤一笑,说道:“不错——我们都是鼠辈!老百姓说我们是‘硕鼠’——大老鼠,上头看我们是小老鼠而已——不过,纪昀是断不会说这话的,他是只老油猫。四库馆里新选进去的修撰,正在得意,又有权又有势,就‘该督该督’地训斥我们——征书的事我是不敢再敷衍了,你们看看这个。”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丢了桌上,“——四库馆检查红本处抄送给我的。第十批应销毁书目档,共是五十一种。”
袁枚忙捧起来递给金鉷,金鉷笑道:“这是你江宁县的差使,叫你来就为这个。你先看吧,我到北京有的看呢!”袁枚便审视那书目,封面上血红朱砂写着《应销毁书目总档之十》,展开看,上面写着:
《昭代典则》一本《明宣宗宝训》一本《明献皇帝宝训》三本《两广去思录》二本《北楼日记》一本《许少薇疏草》一本《留省焚余》一本《掌铨题稿》一本《徐忠烈公遗集》一本《冯默庵诗文稿》一本《赵芝亭疏稿》一本《抚予奏言》三本《蒋侍御疏草》二本《泡香馆集》一本《宣云奏疏》一本……
袁枚一代学人,自然留心典籍,见这五十余种书目多是海内稀见的孤本,不免嗟讶惋惜。其中如《冯默庵诗文稿》《泡香馆集》《山居草》《遥掷稿》《张茂仁游山记》《西台奏疏》《风豹陵集》等十余种书,或文稿、或墨卷、或奏疏、或诗词,都写得美伦清华,自成一家文彩,要上缴已是有些难以割爱,更何况一把火烧掉!翻开册子后边,都在前面目录上加的有注,或因里边有“夷狄”字样,或褒汉贬满,或者只为有钱谦益之类的“二臣”为文集写了序跋,都成了毁禁理由,袁枚咽了一口唾液,想说什么,却道:“这些目录也罢了,后边这注——字写得好,笔锋中骨柔些,很秀挺的。”
“子才不要妄评。”尹继善说道:“连字也不能妄评。那是御笔。”
袁枚吃了一惊,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外边一阵风声,鼓得窗纸一胀,风没进屋,他竟打了个透心寒颤!
第二十二章 严父孝子心长语重 风流郡守咏诗判案
比金鉷揣猜的还要严厉,刘墉一进北书房便挨了刘统勋劈脸一个耳光,听到头一句话是刘统勋的一声断喝“跪下!”
“是!”刘墉扑通一声长跪在地,想伸手抚一下发烧的脸颊,举了举又垂了下来,规规矩矩磕了头,说道:“儿子一定做错了什么事。请父亲责罚!”
刘统勋像是刚会完客,满屋里烟蒸雾绕,几个茶几上的残杯剩茶也都没有收拾,显得有点零乱。掴了刘墉一掌,刘统勋自己反而显得有点气馁,端着个硕大的茶杯一口接一口喝着酽茶,满面怒容夹着掩饰不了的倦色,半歪在圈椅里,许久才喘了一口粗气。说道:“方才接见了南京城门领,还有几个苏州杭州的绿营管带。下午见的金鉷还有尹元长,傍晚是南京知府、海关、盐漕两道。大家异口同声,夸奖‘裤子裆有个毛先儿’算卦拆字响应如神!”
“父亲……”刘墉这才知道挨这一巴掌的来由,又叩了头,说道:“是您叫儿子扮算命先生的呀!这种身分容易和父亲传递讯息。您还说,扮什么要像什么,扮算命的,此刻就要想着我是个算命的……”他瞟一眼刘统勋,没敢再说下去。
刘统勋没有再发怒,咳嗽一声,粗重地喘息了一阵,起身背抄手绕室徘徊。刘墉身材高大,跪在地下还和父亲齐肩高,几个月同在一城不能见面,此刻灯下近看父亲,竟像苍老了几年,连颈下的筋脉上都带了丝丝皱纹,他嗫嚅着张口想说几句宽慰劝勉的话,又觉无从说起,只怔怔地看着缓缓踱步的父亲。
“不错,我说过这话。”刘统勋的声音空空洞洞,在宽敞的书房里发着嗡音,“我说叫你‘像’,没说叫你‘是’!没说叫你卖弄名声!”他伸出两个指头举着,“卖弄得名声太大了,招人眼目,惹来一些不相干的闲是非且不论,你身处险境,匪类们盯准了你,谁能护得你周全?再者,你卖弄这些杂拌学问干么?要知道你是堂堂皇皇的两榜进士,要作儒臣佐助一代令主,落一个‘会算命看风水’的考语好不好?”他站住了脚,又道:“你是来破案的,破的是钦定要案,泼天大案,你要想想清楚!”
刘墉直挺挺跪着聆训,父亲的话一句句雷轰电掣地震撼着他的心。一则以公务,一则以安全,且虑到他的日后前程。除了父亲,谁能替他想得如此周全?刘墉心中一阵酸热,哽咽着说道:“儿子已经明白,已经知过了!……卖卜认真得过了头,反而透出假来,儿子忘了中庸,没有做到恰到好处……”
“你是读了《六书风说文》《字触》这类书,趁着办差卖卜,想试试这些学术的真伪,不知不觉进了术数家魔道:“刘统勋道:“无论释道邪教,哪家学术如果毫无灵验,谁信它呢?又如何能流传下来?万法归一,经世治国还是要堂堂正正的儒道!天上星星哪个不亮?粒米之珠也放光彩,比得上日月之明江河之流?”
“父亲训诲的是……”
刘统勋盯了儿子足有移时,方吐口道:“起来吧!……”觉得心口一阵悸疼,忙取过书架上一小瓶苏合香酒抿了一口,松弛地歪在安乐椅上,一手抚着发烫的脑门,不住地透息叹气。刘墉忙过来,跪在椅后给父亲轻轻推拿揉按。
“墉儿!……”刘统勋半闭着眼,由儿子按摩着,声音已变得十分柔和,“掇把凳子坐着给我按,你个头儿高,这么着太累!……”
“儿子年轻,身子骨儿结实,不妨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