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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黄元军慌了手脚,岑仲伯像头大象一样翻在地上了,他根本拖不动他,他叫发呆的袁清江:“快点来帮忙嘛!”
袁清江就上去帮着拖他,但他们两个也拖不动他,黄元军说:“去找人来!”
袁清江“哦”了一声,就跑去找人了,更多的人从她身边跑过去,所有的人都在忙着,她看到一片白晃晃的,根本看不到一个人。
忽然,她看到了谢梨花。她已经很老的样子了,戴着一个护士长的帽子,在那里指挥其他护士去给病人配药。
她一把冲上去抓着她,说:“谢阿姨!”
谢梨花回过头来,发现是袁清江,她呆住了,袁清江长大了。
“谢阿姨!我有个朋友晕了,在那边倒了,我们抬不动他,你过去看一下!”袁清江焦急地说。
谢梨花一听,连忙拿了药冲过去,她看见岑仲伯倒在那里,脸色铁青,她赶快按他的人中,翻了翻他的眼皮,他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
岑仲伯终于醒过来了,他第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脑袋上戴着一顶白帽子,她的脸上有些皱纹,整个人看起来很严肃,嘴唇紧紧闭着,看着他。
他听见有人在旁边小小地欢呼了一声,他发现这是袁清江的声音。
他就想起全部的事情来了,他重新闭上眼睛,咬着嘴唇,恨不得自己没醒来过,他眼睛里面热热的。
袁清江看见岑仲伯的眼泪从眼角渗了出来,她又忍不住要掉眼泪了,她怯怯地叫了他一声:“岑仲伯。”
岑仲伯没理她。
她又叫了一声:“岑仲伯。”
“岑仲伯?”谢梨花忽然说,“你是岑仲伯啊?你爸爸是不是岑奇?”
岑仲伯这下把眼睛睁开了,他还从地上坐了起来,他说:“是。”——他终于说了,是。
“哎呀,”谢梨花笑起来,“你真的是岑仲伯!我刚刚就觉得你有点面熟!”
“你认识我?”岑仲伯努力回想着,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女人。
“我认识你!”谢梨花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是那样让袁清江陌生,在她的记忆里,谢梨花应该是从来不笑的,“那个时候我才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呢……”她还想说什么,忽然想到袁清江还在身边,她就不说了。
袁清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她说:“没事,谢阿姨,你说吧,我都知道了。”——在今天,她觉得她一定要把这个遮遮掩掩的故事听一次。
岑仲伯也说:“你说吧谢阿姨,我也早就知道了。”
黄元军走到一边去了,他知道他们要说的事情是不想让外人听见的,岑家和袁家的那个恩怨他也隐隐听说了些。
谢梨花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岑仲伯,她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表情,她说:“你这个娃娃现在长这么高了!以前你和袁青山是我们医院里头最喜欢生病的奶娃娃,你们一生病,我就要去给你们打针!”
“你和姐姐以前一起在医院?”袁清江并不知道故事的这个部分。
“啊,”谢梨花说,“岑奇他们两口子和你爸妈是在一个病房里面住的,两个孕妇都算是高龄产妇,提前就住进来了。”
“那时候你爸啊,又年轻又帅,每天都好多学生来看他啊,礼物都堆不下了!”谢梨花端详着岑仲伯的模样——她绝口不提的人变成了袁华。
“你们两家人住在一起关系就很好了,他爸爸有什么都分你们一份。”谢梨花又看着袁清江了。
“我就想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岑仲伯低低地问,袁清江觉得他的脸几分钟之间黯然瘦了。
“你妈啊,唉,说起来也奇怪,有一天晚上忽然你妈和袁青山她妈就一起开始肚子痛了,两个人一先一后进了产房,那时候你们两个的预产期都还没到,我们医院一大半的护士都去了,结果袁青山她妈保住了,你妈就没保住。”谢梨花回忆着。
“为什么会这样?”袁清江想着那血淋淋的场面,想着自己曾经的遭遇,问。
“我们也不知道啊,分析来分析去,岑奇忽然想起之前一天他有个学生来送了他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补品,说是家里人说吃了好得很,岑奇也没多想,就分给两个孕妇吃了,很可能就是那个吃出问题了,孕妇的事情没问过医生怎么能随便乱吃嘛!”谢梨花叹息。
“那那是什么东西?”岑仲伯直着眼睛问。
“吃都吃了,谁知道呢!后来岑奇还去问过那个女学生,那个女学生吓坏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人家那家人也是孤儿寡母的,又不可能害他,就算了。”——袁清江听着听着就觉得小腹痛了起来,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时候。
“后来呢?”岑仲伯定定地接着问,他说出来的声音就像不是他说的。
“后来?后来啊你还是给袁青山他妈喂了好长一阵的,后来你们就知道了嘛,后来她就跟岑奇走了,袁青山被他爸爸抱走了,你在这又饿了几天才被你奶奶接回去,你们两个可怜的娃娃啊。”谢梨花感叹地看着岑仲伯,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她又叹了一口气,说,“还好,你们两个都长大了,还都长得那么高。”——她说完这个,立刻觉得这样说袁青山不太适当,她有些尴尬,还好袁清江和岑仲伯谁也没有发现。
三个人一个坐着,另外两个人蹲在那里,坐在地上的人没想着要站起来,蹲的人也不觉得累。
还是有个护士跑过来,说:“哎呀!护士长!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好多人等到你在哦!”
谢梨花才回过神来,她猛地想站起来,然后发现腿有些麻了,岑仲伯连忙站起来扶他,他也把袁清江拉了起来。
谢梨花站在两个孩子面前,她在平乐镇不知道看过多少孩子,她都记得他们小的时候的样子,每一个都那么清楚,他们是那么可爱,那么在她怀里哭过,但他们都不记得她了,他们都大了。
她说:“今天说多了,你们就当我没说过。”
“没事,我知道。”岑仲伯说。
袁清江站在那里,看着谢梨花,她想到她最后见她那次她是怎么骂她的。
她的心里面很难过,她伸手出去,摸了摸她的手臂,发现她是那么瘦,她不知道怎么说,但还是迟疑地说出来了:“谢阿姨,以前,真的对不起。”
谢梨花惊讶地看着袁清江,她还是那么漂亮,就像小时候漂亮得有些骄纵,她惊讶地看着她的眼睛。
“谢阿姨,”袁清江终于说,“其实你和我爸爸……”
“唉,”谢梨花打断她,“过了的事就不说了,你以后想得起,就过来看下我。没事。”
她拿起针药,匆匆忙忙走了。
岑仲伯站在那里,想起以前袁青山跟他说过父亲谈了个对象的事,他说:“你爸以前谈的就是她?”
“嗯。”袁清江低低地应了。
“唉。”岑仲伯叹着气。
两个人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能怎么办,终于被黄元军叫着走了,黄元军像赶鸭子一样赶着这两个人,他觉得无论如何要让他们先离开这个阴飕飕的地方。
他们站在门口,黄元军打电话给他老婆:“喂,今天不回来吃了。你管我咋不回来呢!朋友些喝酒!娃娃哭嘛哭她的嘛!我又没不准你打麻将!知道知道,喝了就回来!”
然后他转过身来笑着拍岑仲伯的肩膀,说:“没事!今天我陪你喝!不醉不归!”
“好。喝!”岑仲伯恶狠狠地说,他的眼睛始终不知道在看哪里。
“喊不喊张英琪?”黄元军问。
“我们男人喝酒,找婆娘干啥!”岑仲伯摆摆手,结果他这边才说了,转过头来又问袁清江:“袁清江,今天晚上要不要跟我们吃饭?”
“不了,”袁清江说,“我要回去了,没跟爸爸说一声就出来了,爸爸要担心了。”
“嗯,好。”岑仲伯说,“我帮你喊个三轮。”
“不了,不了,我自己走回去,又没好远。”袁清江说。
“不行不行!”岑仲伯坚持给她叫了三轮,他把钱给了,扶着三轮车的棚子,跟袁清江说:“袁清江,别多想了,个人有个人的命,过去的事就过了,日子还是要自己过。”
“嗯。”袁清江让自己点点头。
“还有,”岑仲伯说,“今天的事情不要给你爸说,更不要给你姐说。”
“我知道。”袁清江说。
他们告别了,身后,平乐医院还像个大剧场那样,呼啦啦地吵个不停,在未来的一个月里面,整个平乐都会不停地谈论这个话题了。
他们从这走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失去了什么。岑仲伯又站了一会,忽然转头又栽进去了,黄元军慌了,他拉岑仲伯,说:“你干啥子!”
“我不能不去把我弟弟的后事办了嘛,不能喊他就在那睡起嘛。”岑仲伯说。
“你疯啦!”黄元军骂他,“他自己在他家头没的家人啊!你管人家那么多事!”
“万一他没呢!”岑仲伯说。
“那也是按规矩办,你不要忘了,他户口上不是你弟弟,也不是我们平乐的人!你是不是要搞得全平乐的人都知道嘛!”黄元军恶声恶气地。
岑仲伯明白他说的全对,他站在那里,握紧了拳头,他的拳头一向很硬,他把它们握得紧紧的,他终于再次转身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说:“走!喝酒!把兄弟些都喊起!我请客!今天不吃脱个八百一千的哪个都不准回去!”
“好好好,”黄元军说,“我打电话喊人,炒大虾嘛。”——他想起来他们一共就是骗了岑青江八百元。
袁清江一打开家门,就看见袁华从里面扑出来了,他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你们超市也打电话来问你怎么不去上班!”
袁清江这才想起下午还是要上班的,她木木地转身说:“那我去上班了。”
“哎!”袁华赶紧拉住她,女儿灰黄的脸色让他担心,他说,“算了嘛,反正都现在了,你休息一下,脸色不太好呢。”
两个人就进里屋坐了下来,袁清江发现父亲正在看电视上的新闻,新闻就在报今天平乐出车祸的事情。
袁清江头痛得要死,她哀求父亲说:“爸爸,不要看这个嘛,换台嘛。”
袁华看着女儿的表情,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但他什么也没问,强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说:“好好好,不看不看。”——就换了台。
就算这样,他还是意犹未尽地回想着刚才的节目,他说:“给你说这次车祸这下交通局那些人肯定挨凶了!好惨哦!而且你知道最扯的是啥子?有个人居然带了个一盒骨灰,打得稀烂!也不晓得是哪个的了,哪个会带起骨灰赶公共汽车哦!”
袁清江愣住了,她想起昨天岑青江在袁青山那说到王曼珊时候的神情,她的手一下子冰凉了,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她现在全都明白了。
她坐在那里,笑了起来。
袁华被她弄得毛骨悚然,他说:“你笑什么?”
她看着父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是那么老了,袁青山进了仓库,她又高考发挥失常,他就一头又一头地老了,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脸上的皱纹一条又一条的。
她说:“没什么,爸爸。”
袁华担心地看着她,他说:“你是不是跟张沛吵架了?张沛是个好娃娃,对你好,你不要跟他吵架,他下午还打了几个电话来问你。他还怕你担心他,一个劲说他没事。”
袁清江就想起早上张沛给她打的那个电话,她迷迷糊糊地,他在电话里说:“今天我爸爸要去城里办事,他送我走。”
他说:“今天我爸要去城里办事,他送我走。”
直到此刻,袁清江才明白这句话是多么温柔,多么美好,多么意味深长,多么谢天谢地。没有那个可以带她离开平乐的人了,没有那个完美的男人了,但至少她还有张沛,总算还有个张沛。
她坐在那里,看父亲看电视,忽然电话就又响起来了,她站起来说:“我去接。”
袁华就笑她了:“真的还是个小娃娃,刚才脸还黑起,听到你们张沛的电话来了,一下就高兴了!”
朱驼背
我们镇的人说到一个女人长得很丑,或者非常懒散,进而疯疯癫癫,反正就是根本嫁不出去的样子,就会说:“连朱驼背都不得要她!”
我小时候我爸也这样教育过我,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吃糖,我爸就说:“吃嘛!以后吃得又胖,牙齿又烂!只有把你嫁给朱驼背!”——我就彻底被吓到了,再也不乱吃糖了。
朱驼背一天到晚都坐在十字路口的那棵泡桐树下面,夏天他拿个扇子扇风,冬天他就穿得多一点,他坐在那里,等人来问他:“朱驼背,帮我抬一下我们屋头的衣柜嘛。”或者是:“朱驼背,来刷下墙嘛。”或者说“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