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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沛看着那个袁清江,忽然连这一点也怀疑了。
可能是感觉到了小两口之间低迷的气氛,陈琼芬最近在早饭桌上老是会提同一个话题,她变着法子,旁敲侧击,翻来覆去地说,说得袁清江都怕了,她一边往面包里面抹草莓酱,一边想:“她今天可不要再说了。”
谁知道,陈琼芬又说了:“昨天我出去看见人家林阿姨带着她的孙儿,小娃娃好乖哦,我在那逗了半天,都舍不得走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张沛埋头剥鸡蛋,今天他剥得不是很好,把好几块蛋白连着壳扯了下来。
陈琼芬毫不气馁,她接着说:“我看到报纸上说,女的生娃娃其实越早生恢复得越快。现在还有专门的产妇恢复中心,那些恢复好了的生了跟没生一样,根本看不出来。”
袁清江终于忍不住了,她说:“妈,我们知道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准备要娃娃啊?”陈琼芬急切地问。
“顺其自然嘛。”袁清江说。
“顺其自然!哪能顺其自然!生娃娃要做好准备,开始的时候就不能对着电脑,不能化妆,不然生出来一个病娃娃,看你们咋办!”陈琼芬机关枪一样说开了。
“哎呀!妈!”张沛终于帮袁清江说话了,“我们的事你就别管了!”
“这哪是你们的事!”陈琼芬不干了,“这是我们张家的事!”
——袁清江默默地吃着饭,任张沛去和婆婆吵。其实一年多以前他们两个也想过要个小孩,但是要了好久都没有要成,袁清江总怀疑,是过去的那一次手术让她怀不上孩子了,她跟张沛说,张沛就说:“哪有那么凶!你不要多想了!”——但是他们就是没有孩子,两口子关着门不知道为了这个事吵了多少次,袁清江每次都会说:“就是你!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忽然弄了个娃娃我大学也考起了,现在娃娃也怀起了,哪会变成这样!”
张沛就说:“是是是!都是我!你一刀把我杀了嘛!”
——渐渐地他们就不提这事了,张俊或者陈琼芬问起来,他们就说:“顺其自然嘛。”
这个“自然”到底是什么,袁清江也不知道,每一次她躺在床上,张开了身体,她就觉得自己消失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张沛的身体再也没有年少时候那种滚烫的温度了,他覆盖上来的时候,温温地,像自己的另一张皮。
她忍不住一阵悲凉,三个人的饭很快就吃饭了,没有人提张俊又没回来的事,陈琼芬说:“清江,上午录了电视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了。”袁清江说,“姐姐让我回去一趟。”
“哦,”陈琼芬说,“最近爸爸还好嘛?”
“嗯。”袁清江说。
“我听说他耍了个女朋友,是不是真的啊?”陈琼芬伸着脖子问。
“好像是。”袁清江说,谁能想到父亲居然和平乐宾馆的那个姚五妹在一起了。
“好啊好啊,”陈琼芬叹道,“你爸也是苦了一辈子,总算苦尽甘来了。”
“嗯。”袁清江说。
“对了,”陈琼芬忽然对张沛说,“沛沛,把我们南门上买的那套房子再装修一下,拿给亲家住嘛,年龄大了还住筒子楼不方便,两个人也该住得宽敞一点。”
张沛说:“我再和爸爸商量一下嘛。”——他和袁清江都知道张俊在那套房子里还养了一个。
“商量什么嘛!就这样办,你们还不该尽点孝道啊?”陈琼芬干脆地说,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她靠在门口看着儿子和媳妇出门了,她又靠了一会,转回来了,她环顾房子,发现那些装修在当时还很新很时髦,现在已经有些旧了,早就过时了。
张沛开车把袁清江送到了电视台,他说:“在爸他们那吃晚饭啊?我来接你?”
“再说嘛,我打电话给你。”袁清江说着就下了车,她今天穿了一套米白色的套装,挽着头发,看起来很端庄。
张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知道袁青山很可能是要跟袁清江说他昨天说的那件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害怕,但他终于开着车去上班了,现在他只能把一切希望都放在袁青山身上了。
袁清江进了单位,跟走过来的一个个人挨个打招呼,她进了办公室,办公室的人说:“袁清江,邹台长找你。”
“马上要录了的嘛。”袁清江开着镜子补妆。
“你去看一下嘛,邹台长来了两回了。”那边说。
她就去邹台长那里了,邹台长正在打一个电话,他示意袁清江坐下来,她就坐了,她听他说说笑笑打了一会,挂了电话,正过脸来,对她说:“小袁啊,想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呢?”袁清江摆出一个端正的微笑问。
“就是最近台里改组了,员工要重新认证上岗,你嘛工作一直都很好,但是我们觉得你还是应该锻炼一下,先去跑下新闻,最近县上的会议很多,就去跟下会议嘛。”邹台长把话说出来了。
袁清江明白这就是要让她去当记者的意思,她知道她没有一个大学本子最终是镇不住人的。
但她只有笑了笑,说:“好嘛,听邹台长的反正不得吃亏。”
邹台长也只有笑了笑,说:“是是,我肯定不得亏待你嘛。”
她就去录影了,拿着递给她的词说了一次又说了几次,她一共录了五次才录完开场白。
终于录完了节目,袁清江就去打电话了,她说:“我录完了。”
“嗯,”那边说,“过来嘛,我等着你呢。”
“到底给我买了什么礼物啊?”袁清江笑着说。
“你过来不就知道了。”那人的声音低低地。
“好好,我来了。”袁清江恨不得马上就飞过去,离开这鬼地方。
以前他们的约会是去宾馆开房间的,但来来回回几次,袁清江就怕了,怕遇见什么熟人,毕竟平乐是那么小——而且还真的有一次,她就看见了岑仲伯,他带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两个人调笑着从走廊上过去了,她连忙躲在门口面去了——那次以后,她就让江乐恒在南门上租了个房子,以求万无一失。
他听见有人敲门,就笑眯眯地去把门打开了,果然看见袁清江站在那里,她看起来还是和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那样美。
“来了啊?”他把她迎进来。
“给我买了什么?”袁清江迫不及待地问,江乐恒刚刚从广州出差回来——他大学毕业了以后在永安日报当了记者,这几年干得有声有色了。
江乐恒就去在他的包里翻出了一个盒子,盒子用酒红色的纸包着,斜斜扎着香槟色的小蝴蝶结。
袁清江拆开了,发现里面是一条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大而且圆润,她发出了一声属于女人的惊呼。
“喜欢吗?”江乐恒从后面搂着她。
“喜欢。”袁清江转过头去亲他。
两个人把项链戴上了,过了一会又给扯了下来,江乐恒连连在袁清江的脖子上咬着,袁清江说:“别咬,别咬,咬出印了。”——江乐恒就听话不咬了,他细细密密地亲着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就像她是一个女王。
他们喘着气,挣扎着,袁清江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她把全身的力量都系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是那么欢愉,她开始叫了,她的叫声那样尖锐,几乎要震荡这闷热的平乐镇了——结婚以前她和张沛还能偶尔去两次宾馆,结婚以后张沛再也不许她这样叫了,每次她要张口叫了,张沛就急急把手掩上来了,说:“别叫,别叫。”最开始袁清江还咬他的手,说:“为什么呀?”张沛就急了,死死蒙着她的嘴巴,说:“别让妈听到了,她受不得刺激。”——他倒是舒服了,抖着身子倒在她身上,而袁清江就像被扼住了脖子,那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最开始她还咬着牙不相信,张沛也说“人家其他哪个女的叫这么大声嘛,你毛病怪”,但是她不能撒开喉咙叫,那口气就是提不上来,后来她就认命了,这气是怎么也在那张床上寻不回来了——而现在袁清江叫了起来,她的叫声也催促了江乐恒,他满脸兴奋,不停地叫她的名字,袁清江命令他:“快说你爱我!快说你爱我!”——江乐恒就说了,他说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快,袁清江就叫得撕心裂肺了,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丝光芒,那丝只有江乐恒才能让她看见的光芒,这光芒就是她一直以来梦想的,离开平乐镇的光芒,通往外面世界的光芒,她就往那去了,什么也阻止不了她了。
等到那青色的光芒熄灭了,袁清江躺在江乐恒的肚子上,又把项链拿过来放在手上转来转去看,她说:“以后别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了,你拿的是工资,我又不缺这些。”
江乐恒坐起来看着她,埋着头拉长了脸看她,他说:“我知道你不缺,但这是我的心意。”
袁清江知道她又说了得罪他的话,她就把他的头拉下来亲他,一边亲,一边说:“好好好,我知道了,谢谢。”
他们躺在床上开始聊天,袁清江说到单位上的事情,她说:“不就嫌弃我没文凭嘛!”
江乐恒想了想,说:“我觉得你还是去读个文凭,现在有很多成人的专科本科,读个半年其他函授,本子一样硬。”
“平乐镇哪有嘛!”袁清江说。
“永安市有嘛。”江乐恒说,“你可以住在我那里,我照顾你,每天都出去玩。”
袁清江想着那生活,她曾经跟张沛说了多少次让他别在张家的馆子做了,去市里面发展,两个人也可以搬出来住,张沛却说:“你又没在城头呆过,我是呆够了,出门万事难啊,在家千般好,城头那些人光是看起好,十个有七个都没我挣钱挣得多!再说在外人手下做事哪有帮自己爸做事舒服,住在屋头三餐都有妈照顾哪不好呢。”
袁清江就看着那样子的张沛,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变成了那样,梳着三七分的头,穿着昂贵但毫无关联的衣服,每天从平乐镇东的酒楼喝到镇西的酒楼,认识镇上的各种绅士名流,并且乐此不彼了。
每天,她走进他们简陋的小小的电视台的时候,每天,她早上自己化妆的时候,每天她回去对陈琼芬唯唯诺诺的时候,每次她和张沛“交作业”的时候,她都觉得这生活依然湿淋淋地让她讨厌,她讨厌它的程度就和许多年前她讨厌那个筒子楼是一样的。
江乐恒用手摸她的脖子,摸得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贴在她耳朵旁边,想说一个咒语那样说:“清江,跟我走吧,跟我去市里吧。”
她躺在他怀里,像个精灵,江乐恒永远都能想起袁清江忽然亲她的那个下午,她的嘴唇带着少女的芬芳,又散发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妖娆,他发了狂似的想得到她。
“乖。”袁清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像哄着一个孩子。
“清江,跟我走吧。”江乐恒又说了一次。
“乖啦。”袁清江又摸了摸他,他们最靠近最靠近的时候,袁清江不是没有想过,跟这个男人就这样走了吧,但她知道自己受不了,她怎么能对姐姐,对爸爸说她要这么做了,她怎么去面对镇上每一个熟人,每一个在背后说人闲话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江乐恒掏心掏肺买给她的这条项链,张沛随随便便就能给她买多少条啊。
“清江……”江乐恒叫着她的名字,每次很久没见以后,江乐恒就会这样。
“你想我离婚吗?”袁清江说,她每次这么说了以后,江乐恒就不说话了,她是了解江乐恒的,她知道他说不出那个“想”字。
离婚。这两个字让袁清江硬是在江乐恒怀里打了个冷颤——这几天正是平乐镇最热的时候,前几天下了几点雨,但还是没有下透,整个空间都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这小套房里虽然开着空调,但还是脱不了这闷热——黄元军和他老婆闹离婚闹了一年,闹得乔、黄、汪三家人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还是没闹出个结果来。
想到了北二仓库的这些人,袁清江就不由想:“姐姐今天下午找她去干什么呢?”昨天打电话给她的时候,袁青山的口气很是严肃。
“难道是要说让父亲和姚阿姨结婚的事情?”袁清江想。
她躺在江乐恒怀里,想了这个,又想那个,江乐恒搂着她有点饿了,他说:“清江,我们吃饭嘛?”
两个人起来吃饭了,江乐恒从城里给她带回来了整整一个翅桶还有汉堡,他每次都说:“清江,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吃这些垃圾食品啊?”袁清江吃得满嘴都是渣子,鼓着腮帮子说:“好吃嘛!谁让平乐镇没有!”——她那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就是一个真正的小女孩。
他们吃了饭,袁清江要走了,她问江乐恒:“你什么时候回市里啊?”
“下午就走。”——她知道他是特地回来看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