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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晚上怕弄不出来吧。”吴桐说。
“不会有大问题,我复印了宇通的一份材料,天下文章一大抄,往上套就行了。”许点点说。
吴桐不言语了。
“拜拜。”许点点抬手对吴桐屈屈手指,离开办公室。
许点点离开没过多久,焦亮来了,手里拿着一叠纸,对吴桐说这是王总起草的改制方案,请他看看,如果没有意见就呈何总。说着把纸放在桌上。吴桐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王梅一直说不急不急,怎么竟自己弄出来了?他问焦亮王总在哪儿,焦亮说去了家电公司。
焦亮走后,吴桐没急于看王梅的方案,赶紧给许点点打手机,问她在哪儿?许点点说刚出公司大门,吴桐说回来,许点点问怎么回事,他说回来再讲。
放下电话,吴桐怔起神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觉得王梅有些不好捉摸,她弄未尝不可,至少应和他打个招呼,让他不再为这事劳心伤神。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不想多怪罪王梅。相反,有了转机,他的心情倒渐渐放松开来,无论怎样,何总那里是可以交待了,也解脱了许点点不必为他背黑锅。
这么想,眼光便落在方案上,方案分几大部分,有虚有实,虚如改制宗旨,完全官样文章;再改制班子,领导小组组长何总,副组长王梅、吴桐,办公室主任吴桐兼任,副主任是焦亮;再是工作步骤,这一部分十分详细。还有其他。刚浏览完一遍,许点点进来了,不等许点点问,他就把事情的突变三言两语说完,然后把方案给许点点看。
“这个方案,何总不会接受的。”许点点看过说。
“为什么?”
“班子组成及股份分配且不说,最重要的是工作节奏太缓,依照这个方案,元旦前根本完不成改制。”许点点说。
“依照工作量半年时间完成已相当快了。”吴桐说。
“但是绝对不行。”许点点斩钉截铁。
“为什么?”吴桐问。
“与何总的设想不合。”许点点说,“何总一再强调必须在年底完成。”
“何总咋这样急于求成呢?”吴桐像在自言自语。
“这好理解。”许点点说,“好生意谁不想早一天做成啊。”
“就是那个‘一元钱买个地球’?”吴桐问。
“Yes。”
“王梅咋就不慌不忙呢?”吴桐说。
“不晓得,也只有去问她了。”许点点说。
“我才不问,眼下这事就不知该怎么办,按你的说法把这个方案交给何总,何总肯定会不满意,又肯定会让重搞,重搞王梅……反正两头不赚好。”吴桐懊恼地说。
看吴桐那副惨相,许点点笑了起来。
“你个点点,我作难你还笑,也不帮我出出主意。”吴桐批评说。
“用不着我出主意,其实你知道该怎么办。”许点点说,“你知道的。”
吴桐不吱声了。
许点点走后,吴桐怔了一会神,然后在方案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这意味着他将对此负责,许点点说得对,真要做决断,他知道该怎样做。就像文化大革命中林彪说的:“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这话那时实在,现在也不过时。
本质上说吴桐是个循规蹈矩的男人,称之为“家门口的汉子”那种。在学校时下了班就回家,偶尔有饭局(多为同学聚会)也都对双樱实说,什么什么事、什么什么人、什么什么地方,交待得一清二楚。到泰达之后,就应了那句“官身不由己”的话,情况和以前大不相同,工作忙且不说,几乎天天晚上都有应酬。一般来说到了这种程度,也就无须一次一次说了,那就像脱裤子放屁,多费一道手续。可吴桐不,他一如既往,每回都提前打电话告诉双樱,略有不同的是不再详细提供背景材料,一是顾不上说,事催着像火燎鸡毛,再是说了双樱也未见得明白,这“总”那“总”牛头马面,说了也是白说。说到底变化大的是双樱,早先吴桐一说晚上有事她乐得不用做饭,和儿子到娘家吃现成的。而现在充满了警惕,风声鹤唳,吴桐事前的通报与她事后的盘查都必不可少,每晚都对回家的男人这儿瞅瞅那儿嗅嗅,鹰犬一般。吴桐就有些怨声载道,认为不该这么不信任他,把自己当嫌犯对待。还有对“公粮”的不断追加催缴,他有点应接不暇、入不敷出,心身疲惫。有时他不惜喝醉了以便回家倒头便睡。就像社会上流行的“你有政策我有对策”的话。醉酒就是吴桐在夫妻功课上的对策。
不过这遭吴桐没醉,喝酒时他留有余地,不是打算今晚履行义务,而是要给双桃补习英语,已经补了几次了,效果尚可。只是双桃急于求成,总一遍一遍打电话约,无奈只好利用应酬之后的时间,也就是双桃说的“见缝插针”。一般是宴席散后他让小汪把他送到双桃家楼下,便让小汪回家。开始小汪还问用不用来接,他本想对小汪解释为什么在这儿下车,又觉得对下属没这个必要,弄不好越描越黑,便什么也不说,小汪后来就不再问了,想必自作聪明地认为吴总已有了“外室”。
一般是这种情况,吴桐一进门,双桃先给他泡一杯茶,然后抓起电话给她姐打电话,说句:“姐,哥过来了,你放心。”便把电话挂了。双桃乖觉,处处体现得到,但吴桐对那句“你放心”怎么听怎么不顺耳,觉得暧昧,不晓这话的确切含义,是说他在这儿回家晚些不用担心?还是说他来教课,不会有别的?莫名其妙。
用“蜗居”来形容双桃的住处是再恰当不过了。从四楼开始木板楼梯便呈螺旋状往上盘升,通到一间无棱无角如同螺壳状的阁楼间,不足十平方米,高个子头能碰着屋顶,几样简陋家具,为节省占地都是小一号的,那张小床一个人睡也不敢翻身。如此陋室也并不属双桃所有,是租来的。吴桐知道双桃和“姓曹的”婚姻关系兴盛与衰亡的全过程,正像一个电视主持人自传的书名《痛并快乐着》,她也是这样。只是快乐消失得太快,痛却长久留下来。两人仓促结婚,可以说除了提前装进双桃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一无所有。所以离婚便几乎没有财产纠纷。女儿好好是她的唯一“财产”,同时也是她的沉重负担。“姓曹的”很绝,说要么孩子归他抚养,要么归她,他什么都不管,双桃选择了后者。可以想象只有两百元下岗补助金的她负担一个进京读书的孩子有多么艰难。在教双桃英语前,吴桐并没来过她的这个家,头一次来看了这里情况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也开始理解她对新谈的对象(尚朝人)抠门的深恶痛绝,同时也清楚她为什么会在去泰达这个问题上坚决站在自己一边,他觉得她和双樱虽是姐妹(且是双胞胎),但对生活的认识却大不相同,如果要打个比方的话,双樱是一只狗,看家母狗,一门心思把家牢牢看住,别无所求;而双桃却是一只狼,伺机出动的母狼,眼下那个澳洲人马尼就是她面前的猎物。
“今天我又记住××个单词。”这是每次开始学习前双桃要向老师汇报的一句话。而今天反常,她说的是:“我听姐在电话里声腔不对,是不是你又惹了她?”
“我哄还哄不好呢,还敢惹她吗?”吴桐颇有情绪地说。不知咋的,近些日子双樱对他态度反常,总是气鼓鼓的,像受了老大委屈。
“是不是因为来给我上课?”双桃问。
“不会。”吴桐说。
“我知道她对这事有看法。”双桃说。
“她是对你谈对象的方式有看法,不是别的。”吴桐说。
“要不今天就不学了,你回去看看是怎么个事。”双桃说。
“不管她,她整天莫名其妙。”吴桐说。说毕心“扑通”一跳,一瞬间他把眼前的小姨子双桃当成是老婆双樱,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好在很快又转过弯来了。他叫了声:“双桃。”印证似的。
“什么?”双桃问。
“我已经来了,该学学。”他说。
“那好吧,不过……”
“不过什么?”吴桐问。
“从今往后,我不能多麻烦你了。”双桃低着头说。
“是怕你姐不高兴?”吴桐问,又说,“你们是姐俩,怕啥?”
“你,你不了解女人。”双桃一笑说。
吴桐也一笑,他想起老家一句话:姐夫小姨子,一个炕滚席子。
他说:“行,你也学得差不多了。”
“你又臭我。老师还不知道学生的水平?”双桃说,“不过,我现在查词典挺溜道的。”
“翻着词典谈恋爱?”吴桐打趣说。
“谈屁恋爱?”
“你……不爱马尼?”
“和个熊瞎子似的有啥可爱的。”
“那……”
“无爱可恋,是求偶。翻着英汉词典找丈夫,他妈的浪漫大了。”双桃一不小心说出句粗话,并夸张地把那本厚厚的《英汉词典》抱在怀里,像要立刻出发,却是一脸的茫然。
吴桐的心轻轻一震,他端杯喝了口茶,似乎从茶的苦味中品味出双桃心中的苦涩。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并不真正了解这个小姨子,只觉得她作派乖张,没心没肺……
“求偶咋,找丈夫咋,正当防卫。”吴桐安慰说,“说‘女怕嫁错郎’而不说‘女怕爱错郎’,就是说女人是‘嫁’字当头的嘛。”
双桃看着吴桐说:“没想到你还挺会说宽心话呀,以前咋不知道啊。”
吴桐说:“因为你老把眼光放在发现我弱点上。”
“少来啦,我不就说了句不是老板长了个老板肚吗?你就抓住不放,现在你真成老板了,那话我从此收回,行了吧。”双桃说。
“你也别臭我,我没当什么老板,不过也怪,自到泰达后,肚子倒一天天小起来了。”吴桐说。
“工作累的?”
“叫你姐累的。”吴桐脱口而出。说毕方意识到这不是句能对小姨子说的话,不由红了脸。双桃淡淡一笑,没吭声,她给吴桐杯里续了水。
“我看你还像个大学生,跟和我姐谈恋爱时一点没变。”双桃说。
“表扬还是批评啊?”吴桐问。
“自己寻思吧。”双桃说。
“肯定是批评啦。社会变,人不跟着变,就会被时代的列车甩在后面。”吴桐说。
“被甩的可不是你,你现在已经乘上了火箭,成了风云人物,而我们这些失业者彻底被甩下了。”双桃又恢复先前沉郁的神情。
“你不是正急起直追吗?”吴桐安慰说。
“追啥?追熊瞎子倒是。”双桃自嘲。
“这没什么不好,追上马尼就等于搭上了国际列车。”吴桐说。
“你笑话我?”双桃瞄着吴桐问,“我知道你心里是看不起我的。”
“没有,真的没有。”吴桐说,这是他的心里话,如果说在这之前他对双桃一厢情愿追求马尼的不予认同,那么现在他认同了,因为双桃需要生存,还有她的女儿,不能坐以待毙啊。他说下去:“抛开马尼不讲,我觉得你能找个外国人也不错。”
“为什么?”
“生计问题起码可以得到保障,还有……”
“还有什么?”
“外国男人比中国男人好。”吴桐说。
“别忘了你就是中国男人啊。你也这么说?”
“对,男人有钱就变坏,这是中国特色。”吴桐说。他这么说完全不是附和双桃,而是真的这么认为。自到泰达之后,多有机会进入一些场所,目睹一些龌龊,感触颇深。有一次接待北京来的几个学者,吃饭的时候一个个还说今论古,满腹经纶,道貌岸然,正人君子似的,可一到夜总会立刻就放浪形骸、斯文扫地、丑态百出。当时他从心里冒出这么一句话:男人的丑陋男性比女性更清楚。
“那我倒要问一句了哥,你自己怎么样?算好、算坏?”双桃冷丁冒出这么一句。
“替你姐打探?”吴桐笑。
“没义务。”
“我觉得,在男人堆里,我还算是好的吧。”吴桐自我评判。
“只是不知道‘红旗还能打多久’是吧?”双桃笑眼望着吴桐。
“我是想永远打下去呀。你不是帮你姐对我约法三章了吗?我不规规矩矩行吗?”吴桐怪声怪气地说。
“听你这话冤乎乎的,别忘了,我那是帮你,不用这个办法你能去成泰达?能……”双桃缄口,但吴桐清楚她想说什么。
“所以我才报答你呀。”
“你报答我什么啦?”双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