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还是“快”字当头。吴桐想。
关总又说:“我想了,我们的原则是不能变的,而且永远不能变。但是,有些问题在改制以后是可以逐渐完善的呀,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呵。”
吴桐的心向下沉。他说:“一旦定局,以后要变就难了。”
关总说:“我看也难不到哪里去。只要我们下决心,会照顾到广大职工的利益的。在这一点上我可以以人格担保。”
他仍不甘心,说:“关总,我真的希望能从我们泰达开个好头,而且完全有这种可能,上回关总说的那种‘知识经济’模式我觉得很适合像我们泰达这样的高科技产业,我们为什么不加以推行呢?”
关总脸上现出深沉的表情,说:“我倒是希望‘知识经济’理论是一剂解决国家经济问题的猛料,可惜不是。”
吴桐望着关总。
关总说下去:“后来我仔细思考过,‘知识经济’模式好是好,但现在推行不是时机,我这么说决不是因为我要接手泰达,就一改初衷。的确有些纸上谈兵的成分。就像一朵美丽的花,好看不能吃。”停停又说:“甚至包括职工持股的设想在目前情况下也不太现实,真是不现实。”
吴桐有些茫然,问道:“关总原先不是很赞成职工持股么。”
关总说:“我现在还仍然赞成。话说回来,赞成也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吴桐问:“为什么只是美好愿望?”
关总说:“还是那句话:不到时机,勉强实行起来会带来负面效应。”
吴桐问:“什么负面效应?”
关总说:“这既是一个实际问题,又是一个哲学问题。我们的的确确是不能再回头吃大锅饭了,中国人让大锅饭害得苦不堪言,这是实际问题;从哲学上说绝对的平均是绝对的不平均,人人都是主人最终谁也不是主人。”
吴桐真是给弄糊涂了。不由想起上回关总谈到的诺齐克的“获取正义”理论。现在关总似乎忘记了。
关总又说:“当然,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走大家共同富裕的道路,这是我们的全部理想。”
吴桐心想所谓“最终”是指什么时候呢?是共产主义实现的那一天吗?这么说来关总是追求遥远的共产主义理想了。这么正确的事自然谁也不好反对。可他又迷茫起来,想也许关总是有道理的吧,理想这东西所以诱人正因为理想仅仅是理想,只要心里有理想在,人人都会活得平心静气,以苦为甘了。因为光明在前呵。转而又想,如果照目前这种样子下去,等到了理想实现的那一天,剩给老百姓的东西还会有多少呢?
也许关总看出吴桐的忧虑,安慰说:“小吴,一切我都心里有数,我绝不会为谋个人和小集团的利益而不顾广大群众的利益,我反对何王的做法,自己又怎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呢。泰达是全体泰达人的,现在是,永远是。”
吴桐能听出关总的话是真诚的,可又觉得这真诚的后面有一种摇曳不定的东西,他难以把握。
关总又说:“小吴,有一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听说王梅在下台前滥用职权慷国家之慨,向许多人许诺这样那样的好处。你说我应该不应该认可她的许诺呢?”
吴桐觉得胸口一疼,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说。这时小汪从厨房探头出来,问可不可以上菜。
关总乐呵呵地说:“可以呵。我们谈完了。”
谈完了。吴桐在心里体会着这话。
关总看着吴桐问:“小吴,知不知道程巧的下落呀?”
吴桐回答:“不知道。”
关总问:“能不能打听到?”
吴桐说:“能。”
关总说:“小程是个好秘书呵。”
吴桐问:“关总想把她聘回来么?”
这时伯母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
关总适时转向冲她打哈哈,说:“伯母是个好厨师呵。”
好厨师做出来的菜,吴桐却没胃口。
从关总家出来,吴桐心里空落落的,有种几近绝望的感觉,这感觉是空前的。
小年这天,一早双桃打来电话,问吴桐回不回姥姥家过节,吴桐清楚自己不会去,张嘴却问了句马尼去么?双桃停顿了一下,说去。又说他去等于是个动物,没妨碍的。吴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没来由,赶紧说他去他的,可自己已有了安排,双桃问什么安排。吴桐说下乡。
吴桐所说的下乡是送包师傅一家的骨灰下葬。这事是机械队常师傅他们张罗的,一致认定让泰达出钱买墓地难以实现,便商量大伙凑钱买。吴桐听说后表示自己也算一份。在操办过程中吴桐把事说给毕可超,毕可超有不同看法,认为买墓地主要是考虑亲人的祭祀,而包师傅死的是一家,近亲又不在这座城市,进墓地没多大意义,不如在大山里选个地方葬了,让他们一家人独享清静。毕可超还说如果同意,他可以和那位岳主任协商,葬在他们的村后的山上。吴桐觉得毕可超的想法有道理,便把这层意思转达给常师傅他们,结果他们也认为可行,反过来毕可超又做通了岳主任的工作,就这么定了。
分两路进发,常师傅一伙人坐毕可超借的一辆中巴,护送包师傅一家的骨灰。毕可超的车拉着吴桐。小车快,先到了岳主任家。后一块出来在路口等常师傅他们,等到了便一起往山上攀登。毕竟私下葬人有违政策法规,一行人屏声顿息,不敢张扬。到山半腰岳主任左顾右盼,在树间选了一块空地,齐动手挖出一个墓穴,在往里摆放骨灰盒的时候大家的意见发生分歧,有的说把孩子放中间,包师傅两口放两边,有的说不应该把夫妻隔开,但是把孩子放在那边又意见不一,最后岳主任提出呈“品”字形摆放,孩子在上,父母在下,这样既体现了孩子是“小皇帝”,又让两口子相亲相依,就解决了所有问题,就这么将包师傅一家葬下。出于为岳主任考虑,不使他担干系,没留坟头,更没立碑,只在附近的一棵松树上做了标记。说起来包师傅一家虽然活着时不如意,而死后也算得上称心,可谓是青山为碑松为名了。
告别了死者下山,吴桐欲假岳主任家饭店安排一桌丧宴,常班长他们谢绝,说要赶回去过节。吴桐和毕可超同为光棍王老五,过节在哪里都一样,就留下吃饭。
刚坐下,手机有短信进入,吴桐按出,是一句情意绵绵的问候:大哥大哥你好吗?(他似乎记得有这么一首歌)他的心蓦地一动。赶紧按键,却不见落款,只显示出一个陌生号码,他即刻发送过去,不料却是关机,再发送还是关机,他百思不得其解,想这个向自己发来问候的人究竟是谁呢?又为什么不让他与他联络?他直觉中判定是个女人(一个挂念着自己的女人),于是便本能的想到与自己或深或浅有瓜葛的那些女性,他们是乔、陶楚、许点点、双桃、星小姐……同时眼前依次浮现出她们的音容笑貌。他不由叹了一口气,是的,短信与她们有关,当然也只与她们中间的一个有关,那么又是谁呢,他开始思索,像警察破案般对“嫌疑人”进行筛选,最后圈定是星小姐。他觉得星小姐的可能性最大,因为这种虚幻而调皮的方式,完全是一种“星小姐玩法”,他也认为星小姐只要想做什么就一定不会被难倒(哪怕在狱中),他的心不由得一疼,再次凝视着视屏上的“大哥大哥你好吗?”同时歌的曲调便在耳畔飘荡起来,那深情而忧伤的情绪使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吴桐心情沉闷,多喝了几杯,恍惚中忽然想起上回岳主任说的海浪消愁,顿时心血来潮,硬拉着毕可超去海边,毕可超老大不情愿,可还是服从了。正值退潮,海里退出一大片沙滩,吴桐一步一个脚印走进去,在靠近海水的地方站定,平视着浪花翻滚的海面,心里在思忖往沙滩上写什么字。他清楚,自己现在面临的窘境是全方位的,从工作到家庭万般堪忧,如果仅从中消去一件半件,那无济于事,能选个概括性词语一揽子解决问题最好。他一下子想到那个“愁”字,既然叫的是消愁,“愁”字自能将一切不如意包括在内。正如一首歌曲所唱: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想定,便俯下身,用手指在沙上写了个斗大的“愁”字。毕可超站在旁边看着,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
有道否极泰来,潮退到底,便开始上涨了。由于海滩平阔,潮涨得很快,排浪轮番扑向沙滩,在吴桐眼皮子底下渐渐逼近他写的那个“愁”上。他内心在憧憬着,希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