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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做情人,并且终生不会生育孩子。
静笑了,笑着笑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我愣住了。静起身去了卫生间,我知道,大人们总是遇到难题就往卫生间跑,似乎那里是他们的避风港。过了一会,静出来了,她冲我笑一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全是胡说。
我说谁相信谁是傻子。
静开始检查我的作业,填写每周家长意见。然后她给我打开地铺,准备睡觉。静说白键,你觉得大人和小孩可以做朋友吗?
我说当然可以呀。
可是我们就要做不成朋友了。我跟黑键已经分手了,他会给你找个新妈妈,你们很快就会有新生活。你们很快就会把我忘了,其实我们在一起曾经很快乐,对吗?
我长叹了一口气。
静说你怎么啦?
我说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我要一个人生活,我不想跟黑键飘来飘去。他每恋爱一次,我就跟着认识一个新的阿姨。一开始大家都挺好,新的阿姨对我也很好。但没过多久就吵架,打架,再分开,谁也不管谁。阿姨也会变得一点都不喜欢我,我觉得特别没意思。有时候,我觉得你们大人比我们小孩还要不懂事,明明可以克制一下自己的,偏偏弄得像天要塌下来似的。我长大了就不这样。
静一直没吱声。我正要迷糊过去,静突然跳下床来,把我抱到床上去。我们两个朝一个方向侧卧着,静说白键,我们以后不打地铺了,我们睡一张床。我们曾经是母亲和孩子,我们永远都是母亲和孩子,对吧。
我很不习惯这样睡觉,但我又感觉很舒服,很温暖。静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像茉莉花,或者像兰花。静的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说白键,你太瘦了,你应该多吃一点。我说我总是吃不下,我对吃饭不感兴趣。
静突然问我一个新鲜的问题:记忆中还有谁这样搂着你睡过?
奶奶。
还有呢?
黑键有时候。
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噢;还有你。
其实,还有一个人这样抱着我睡过,那是在静以前的一个人。那时她也像静以前一样,跟黑键好得死去活来,最后当然也是以打架告终。她曾经搂着我说白键,你要是我生的孩子该有多好,又聪明又漂亮,我会怎么爱你都不够。我当时也产生了一种酸酸的感觉。是啊,我要是她的孩子该有多好,她要是我的妈妈该多好。这样,我就不再是一个怪异的孩子,再也没有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就可以大声地、无所顾忌地喊妈妈,妈妈。我从来没有喊过妈妈,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试着喊过妈妈,可我发出的声音怪怪的,完全不像我的同学,他们能够随心所欲地将妈妈两个字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而我喊出的妈妈两个字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好听,我从此再也没有喊过妈妈两个字。
可当他们吵架时,她却指着我对黑键声嘶力竭地嚷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一看见他就浑身不舒服。因为他让我想起另外一个女人,想起你曾经和她好到未婚产子的地步。你和我做得到吗?你敢和我生个小孩吗?你不敢,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想利用我。
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燕,她开着一家服装店,吃的、穿的、用的都很阔气,过年的时候她给我的压岁钱有两百元;当然,再多的压岁钱也会被黑键搜光。
秋季运动会那天是个沉重的阴天
秋季运动会那天是个沉重的阴天,老师给家长发了通知,要求家长与孩子一起参加趣味运动会。可我该通知谁呢?黑键不可能随时回来,我无法打电话给他,我老是记不住他的电话。而且他的手机老是丢,要想记住号码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静算不算我的家长呢?
我还是把通知给了静,没想到静倒是很高兴,一口答应到时会准时参加。
可真正到了开会那天,静的状态就不对了。她一个人闷闷地坐在操场边上,很拘束的样子。很多同学的父母都来了,还有的爷爷奶奶也来了。当然,他们人多力量大,什么捡皮球啦,踩气球啦,什么跳绳啦,把一家人的腿捆在一起行走啦,他们都拿了很高的分。我和静却总是丢分。很奇怪,同样的项目,我和静在一起就显得势单力薄,我们的合作也不如那些父母好。我想,这也许就是血缘的关系,就像奶奶所说的,有血缘关系的人有一种很深的默契。终于,在捆腿行走的时候,我和静一起狼狈地摔倒在操场上,周围响起了一片哄笑声。我和静同时解开绳子甩到一边,我想我们都有点怨对方,但我们都不敢站出来指责对方。我们只是都不想参加这个项目了。我和静之间一时冷了下来。
运动会还在继续着。静坐在操场一角。她坐在那里的样子很孤单,很可怜。我看得出来她非常羡慕那些笑逐颜开的父母,她的脸上甚至透出了一点自卑。这可不是我能帮她的。我曾听她对黑键说我都三十一岁了,我不能跟你这样没有目标地混下去了,我想结婚,我想生孩子,这些你能给我吗?你不能,所以我们只有分开。
可是他们并没有真正分开,只要黑键来看我,总会去看她,他们在一起显得很高兴,就像根本没有分手这回事一样。黑键开玩笑说你不是要去结婚生子吗?干吗还跟我在一起瞎混?静狡猾地一笑,说那你呢,你不是说再也不跟我联系了吗?
静走过来对我说白键,我得走了,我是请假出来的,我得赶回去上班。我点点头。
运动会结束时,还有一场颁奖仪式。那些家长领到奖的时候,都把自己的小孩高高地举起来拍照。我正要转身走开,老师说白键,你别走,也有你的奖,你和妈妈虽然没有拿到名次,但还是有鼓励奖。我的脸红了,他居然说静是我妈妈,我觉得十分刺耳,而且又是鼓励奖。同学们都笑起来了,有人在大声喊:他们的得分是:鸡……蛋。
我发誓,我再也不参加什么趣味运动会了,我要参加田径运动会。我要一个人去跳高,一个人去跳远,一个人去短跑。我会做得比每个人都强。我不要跟别人一起。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干扰,我的力量是从内心发出来的,我敢肯定在我一个人的时候会做得更好。
可能是开运动会的时候流汗的缘故,我感冒了,浑身烧得像一块刚出炉的烤红薯。生活老师吓坏了,她再三问我黑键的电话号码,可我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弄得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药吃了有一大把,可烧总是退不下去。最后,也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记起了静的电话号码。
在医院里,静一直握着我的手,陪着我打针。打完最后一针的时候,我躺在静的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我不知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梦,我只记得我是喊着妈妈醒过来的。静抱着我哭了起来,她说白键,你真的希望有一个妈妈吗?我说你别当真,我只是做梦,每个人都会做梦的。静说我讨厌你小小年纪就装得那么坚强,你就大大方方地做个孩子不好吗?
我说做个孩子有什么好?永远不会有人真正地喜欢一个孩子,孩子要么是宠物,要么是负担,我长大了就不要孩子,因为诞生一个孩子就一定会伤害一个孩子。
静哭着说白键,我去帮你把妈妈找回来好不好?
不要,如果她愿意要我,她早就找上门来了。
可是一个人不能没有妈妈,没有妈妈的人会很冷酷,不懂得爱,会有很可悲的人生。
我觉得不一定,我很冷酷吗?那么多人吃青蛙,吃蛇,我就从来不吃,我不忍心吃。那些什么动物都吃的人才是冷酷的,可他们却都有妈妈。
静说我说不过你,但我知道你已经有点不对劲了。不过问题不大,你只是需要一个妈妈而已。
静请了假,把我弄到了她的宿舍里,带我去看医生,给我熬粥喝,剩下来的时间就给我念一些书。我觉得自己真的像一个病人了。静问我要打电话给黑键吗?我说不要,黑键总是不安静,他会把气氛弄得很糟糕,又吵又乱。而我现在只需要安静,很轻的声音、很暖的空气,以及淡淡的饮食。
两天后,我回到了学校,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课间,我会想到在静那里度过的两天,我觉得那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要么我和黑键在一起,又吵又闹地生活着,热气腾腾,乱七八糟。要么我和静在一起,安安静静,从从容容,生活就像一个设定好的程序,每一个钟头都有它特定的节目。如果和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局面就太复杂了,不是一半安静加上一半吵闹,而是……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气氛,我只觉得在那种气氛里很孤独。我觉得他们两个是一体,哪怕他们正在吵架,而我是个孤独的局外人。如果我和其中一个人亲近一点,我怕另外一个人也会感到孤独。
我怀念着在静那里待的两天,我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再一次生病——生了病,就有人会来关心你,来温暖你。
星期三下起了冬天第一场雪
星期三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雪片足有一元钱硬币那样大。我们都很兴奋。吃完晚饭,我们都赶紧写作业。我们约好写完作业到操场里去堆雪人。
作业还没写完,生活老师叫我去见一个人。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陌生女人,一看到我她就笑了。很奇怪,虽然从没见过,但我并不感到陌生,我开始有点害怕,难道是她?
她说你叫白键吗?我点头。她说我是你妈妈。
我想我该笑一下,或者做个别的什么表情,结果我只说了一个字:哦!她走上来摸摸我的头,说你长这么大了!我有点发窘,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静告诉我的。
她一直看着我,就像看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被看得低下头去。她说没想到你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没想到你就离我这么近,没想到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我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摸摸我的手,捏捏我的胳膊,说你太瘦了,你吃得好吗?我说我吃得很好,只是不长肉而已。
坐了很久,她都没有问到黑键。她一直在打量着我,她身上散发着很浓的香味,还烫着头发,画着妆,戴了很多只戒指,像街上那些时髦女郎。我感到她跟黑键之间有着很远的距离。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黑键身边的女朋友,她们都是长长的直发,穿戴很朴素,一副大学生的样子。现在,把她和黑键在想象中放在一起,然后再把我放进去,我觉得这张全家福怎么看都不像一家人。
她问我,你恨妈妈吗?我摇头。我确实不恨她,但我一时间也谈不上喜欢她,我觉得她就像一个阿姨,仅此而已。
她要带我去吃麦当劳,我说我不去,学校不让我们到外边吃饭。其实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形式,我讨厌大人们奖励我们的这种方式,好像麦当劳就是我们的全部所爱,好像他们只能给我们这些。
她又想带我去买衣服,这也不是我所喜欢的。吃和穿,除此以外,大人们再也不知道该为我们做点什么了吗?我对这一套已经腻烦了。以前,黑键每交一个女朋友,或者他的女朋友心情很好的时候,总是提出来给我买吃的,买穿的。我成了黑键感情世界的田园,他们在这块田里很大方地种植着,有时甚至是一掷千金。我的同学们都很羡慕我,总是有突如其来的很大方的礼物,可我并不觉得自己很富有。曾经有一个阿姨为了讨好黑键,给我买过一件七色童年里的衣服,一件上衣就是三百多块。黑键说,妈的!比我的衣服都贵。但是黑键并不喜欢那个阿姨,所以她只给我买了一次衣服就消失了。
第二天,她又来了。她把她的名字写在我的手心里,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婕。她说跟我一起过年吧。我说黑键要回来的。她坚持说跟我一起过年,我们应该在一起过个年。我还是说我要问问黑键。我的态度让她很生气,她说她当初并不是不想要我,而是黑键对她太冷酷了,她只想惩罚黑键,但她是爱我的。我想,一个母亲居然可以忍受十一年的离子之苦,看来她不是一个一般的母亲,和黑键的自以为是相类似,她也非等闲之辈。
她问我想过她没有,我不好回答。我确实想过关于我的妈妈,但我的想象是空中楼阁,她从来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她就是妈妈两个字,一旦真人出现在我面前,我反而觉得妈妈离我很远了。
她还把我带到她的家里。她家里人真多,我觉得他们都有点怪怪的,老是偷偷盯着我看。当我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假装只是无意中看到我,赶紧把目光转到一边去。
我听见他们在厨房里议论着:婕,你可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他领回来,你得跟他有个说法。
能有个什么说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