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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筷菜,吃得平心静气,嚼得有滋有味。跃进笑了笑,很不自然地,那眼神颠倒了,几乎是儿子看老子的眼神,看着儿子把杯子里的黄酒喝掉了一大半,问这是怎么了?儿子说没怎么,他要搬出去了。跃进赶紧站起来,跑到儿子屋门口往里一看,床还在,上面的被褥没有了,桌子上的音响跟CD也没有了。跃进坐下喝了口酒,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与责备,说干嘛去花这冤枉钱呢?就不能再熬上几年?他已经在准备给儿子买套二手房了。儿子没出声,把杯子里的酒全部喝完后,从裤袋里掏出车钥匙,往桌上一放。跃进瞪眼睛了,问他是什么意思?儿子说车他已经在外面租好了,一百八一晚。跃进没话说了,他知道再怎么说,在儿子跟前也等于是放屁了。跃进就觉得怎么这么突然呢?
跃进去过儿子租的那房子。想忍住不去的,可忍不住。那天,送一个客人到越秀花苑下车后,不由自主把车拐到了十一幢楼下。儿子说过的,是十一幢的502室。儿子还说过,没事用不着来,打电话就可以。跃进看了眼仪表盘,这个时候是下午的三点五十分,跃进想应该起床了,还是去看一下的好,不看心里不踏实。然而,儿子不在,开门的是一个黑头发的女孩子,隔着防盗门的铁栅栏,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问跃进找谁。跃进说找儿子。女孩子的脸红了红,笑得很不好意思,说他买菜去了。女孩子把门打开后就大方了,请跃进不用客气,留下一起吃饭吧。跃进很欣慰,儿子原来已经会做菜了。跃进坐下后忽然想,要找个女人的话,还是相亲来得方便一点。
2004年2月19日
断线珍珠
□ 丁晨
在一个以喧闹为背景的游戏厅里,便衣警察李卫东在认真地玩着游戏。该吃的吃,该碰的碰,该和的和,看上去他和一个普通玩家没什么区别,表面文章作得有模有样。他两眼紧盯麻将机屏幕,双手熟练地拍打键盘,所有这些,都是假象。还有,李卫东身边那个漂亮女孩叫刘艳丽,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她是李卫东的女朋友,事实上她和李卫东是战友关系,两人是临时组合在一起的搭档。他们在等候逃犯胥刚的出现。
李卫东他们的注意力多数集中在门口以及大厅中央的一台游戏机上。这是一台比较有趣的游戏机,它跟前总是拥挤着比别处更多的玩家和观众。有线人报说,前不久杀人犯胥刚曾在此出现,并在这台游戏机上玩了将近两个小时。队长布置完任务,交代大家,这种游戏机叫迪机,是胥刚最喜欢玩的游戏之一,你们一定要给我盯紧它!学生时代李卫东热衷过电子游戏,几乎各种各样的游戏都玩遍,但这种迪机他没听说过。什么是迪机呢,它究竟有多大魅力?李卫东不解地问队长。有屁的魅力,不过是年轻人无聊的玩意儿。队长对迪机的态度不屑一顾。
在游戏厅里,最为突出的声音是从迪机里面发出来的,它震慑人心的音乐声几乎掩盖了其它游戏机的嘈杂。一个把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少年正在机器上进行游戏,他神情紧张地盯着屏幕,两只手上下左右机械地运动着。看了一会,李卫东知道了,这是一种类似跳舞机的东西,跳舞机要求玩家用双脚完成指定动作,这种机器则要求玩家用两只手和一只脚来共同完成。李卫东认为应该把这种游戏机叫做鼓机,玩家是在击打一台想象中的架子鼓。
李卫东他们找到一处便于观察的位置,耐心地等候胥刚的出现。和他们一起守候的还有另外两位战友,大家分成两个班次,轮流值班。一个班次从上午十一点游戏厅开门到下午六点,另一个班次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二点游戏厅关门。李卫东和刘艳丽属于A组,另两个战友属于B组。如果今天A组上白天班,那么明天他们就该上夜晚班,这样分工合理,谁也不会有什么意见。A组和B组之间是杜绝在公众场合对话的,他们装作谁也不认识谁。每位同志腰间都别着一把压满子弹的手枪,只等逃犯出现便随时准备拉开枪栓,把子弹射向罪犯的双腿,必要时也可射他胸膛。
每次下夜班,李卫东都要送刘艳丽回家。是刘艳丽主动提出要他送的,尽管刘艳丽在警校学过擒拿格斗,在李卫东眼里,她仍是一个女人。他们在十字街的地摊上吃夜宵。师兄,刘艳丽说,你觉得胥刚会在游戏厅出现吗?李卫东嘟起嘴唇嘘了一下,意思是要她注意保密,万一被谁听到,传到胥刚耳朵里就前功尽弃。刘艳丽理会到他的意思,看看周围没人,吐出舌头冲他做个怪样。师兄,刘艳丽又说,嫂子为什么跟你离婚呢?这话把李卫东说得一个愣怔,接不上茬。
离婚对李卫东来说谈不上伤害,离婚之后他反倒觉得更加轻松自在。父母的身体还很健康,七岁的儿子由爷爷奶奶照顾,这些,他都非常放心。很多时候他会想起前妻,把过去的恩爱在脑子里过一遍。是这样的,即使痛苦里面也会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存在,你只要把心境放宽,就可以在对往事的回忆里享受到幸福和快乐。他不愿提起前妻,是因为他无话可说。
这些天来,他只想尽快抓住胥刚,然后好好休息一下,陪父母和儿子度过一个完整的假日,或跟朋友们痛痛快快地喝酒。
十几天过去了,胥刚一直没有出现。上头不改变计划,他们只有在游戏厅里继续潜伏。
星期天是游戏厅最热闹的时候,也是李卫东他们最该提高警惕的时候。为了不使胥刚漏网,李卫东每隔一会就站起来在游戏厅里到处走走。人太多了,遮住了许多该看而无法看到的地方。最让他操心的还是迪机周围,要想把每个人的面孔看清,必须挤进人群,不停地移动自己的视线。这个侧面像,换到正面,不是。那个脸型像,靠近一看,不是。看来看去,他把自己眼看花了。
也有人少的时候,整个游戏厅里就李卫东和刘艳丽两个人。李卫东来到迪机跟前,往投币处丢进一个游戏牌。咔吧一声,游戏牌被迪机吃进去了。屏幕菜单上出现四个乐曲名字,其中三首是外国的,只有一首是张振岳的《爱的初体验》。李卫东就选了《爱的初体验》。一阵金属般的声音从游戏机里铿锵而出。屏幕上,有秤砣状的音符自上而下急剧坠落。每个音符对应着一个按键,在它们落底的一瞬,准确地拍击它们所对应的按键,就能得分。得分多少,是水平高低的体现。达到一定分数,就可以过关,否则结束游戏。李卫东第一次玩,手忙脚乱的也没得到多少分数,第一关都没能过。他知道玩这种游戏要靠手、眼、耳、心密切配合,不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是打不出好成绩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熟能生巧。他还发现,一般的游戏是玩家操纵机器,而这个游戏则是机器操纵玩家。想到这点,他就不大喜欢这种游戏了,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迪机的好玩之处不仅于此,它还可以让玩家在游戏当中进行决斗。两个人同时玩,分数高的胜,分数低的败。胜的可以继续玩,败的就得提前下台。如果低手在玩游戏,高手愿意的话,可以上去,用高超的技艺把他赶下舞台。而低手也同样可以挑战高手,动摇他的霸权地位。游戏规则是公平的,谁都有权利去获得权力。
除此之外,游戏机上还有一个排行榜,只要你的分数能挤进前十名,就可以输入自己的大名,在排行榜里占据一个位置。这是荣誉和地位的象征。在排行榜第一名的是xiɑobinɡ,这是一个年轻人的拼音名字。李卫东认识这个年轻人,他知道他叫马笑冰,他两年前在派出所做户籍警时给他办理过身份证。
一开始,李卫东还担心马笑冰会认出自己,那样很可能对他的工作产生不利。他向马笑冰借过一次打火机之后,这个担心被解除了,很显然,马笑冰对他的态度表明他眼里看到的是一个陌生人。也难怪,如果马笑冰的身份证不是他所办理的第一个身份证,他也不会对马笑冰有任何印象的。
一般人看来,马笑冰是一个沉静的少年,他的身形略显单薄,神情冷冷冰冰的,给人一种酷毙了的感觉。但是李卫东发现,他眉宇间时常会闪过些许忧郁的痕迹。不知为什么,他有点为这个年轻人担心,他担心这个年轻人哪天会突然爆裂,像一只被子弹击中的酒瓶那样乒嚓一声碎掉。两年来刑侦工作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很容易出事的少年。
马笑冰每次来,身后都带着一个女孩,仿佛是他随身附体的一条尾巴。女孩看上去年龄更小,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她脸蛋总是红扑扑的,让人联想到一只脆甜可口的苹果。在马笑冰身边,她仿佛一件光彩夺目的首饰。似乎,马笑冰这样的帅哥,没有一个为他死心塌地的女孩是说不过去的。
马笑冰一上迪机,其他人就得下迪机,这是谁都无可奈何的事实。但越是如此,越是有人向他发起挑战。挑战者只能一个一个地上,有人过了第一关,有人过了第二关,到第三关,能够坚持下来的就为数不多了。有个叫关琪的,也算是高手了,他经常挑战马笑冰。两个少年站在一起,一个直愣愣的像一根鼓槌儿,一个冰冷冷的似一把长剑。只看他们的动作,高下就分出来了,鼓槌儿的笨拙难敌长剑的灵动。不过也算不错了,关琪能过第三关。还有一个叫毛毛的,留着怪异的发型,总把自己打扮成美国跳街舞的男孩。他的动作比起别人更具观赏性,看上去他是真的在敲打一台想象中的架子鼓。细细留心一下,就可以看出他手上出现的问题。游戏机键盘上一共有六个按键,左边三个右边三个。六个按键中,靠上位置的是两个红色按键,当屏幕上红色的音符落下时,只要准确地拍打红键,随着铜锣般尖利的一声响,你就得分了。紧靠红键下面的是四个绿键,这四个绿键代表的是细密的鼓点,它敲打出的是乐曲复杂的节奏。正确的控键手法是,左右两手各控制三个按键;食、中、无名三指控制上面的红键,手掌一侧和大拇指分别控制下面的绿键;把两只手分成六个工具,各负其责,合理统筹。而毛毛呢,他不是这样的,他两只手就只是两只手,所以看上去他比别人更加忙碌。也正因此,他的速度比别人快出许多,两只手好似蝴蝶翻飞,令观者眼花缭乱。还有一个瘸子刚,他也能在马笑冰面前过第三关。他的优势在于他是个瘸子。正常的人,一只脚踩下面的低音鼓,时间久了,另一只负责站立的腿会觉得累,而瘸子刚正好弥补了这个缺陷。上面所说的这些人,他们都能过马笑冰的第三关,但是谁都无法动摇马笑冰的霸主地位。他们一个一个地车轮战,也无济于事,马笑冰没有输过。
李卫东注意到,马笑冰把挑战者斩落马下之后,有一个习惯性动作。他喜欢用大拇指在鼻子上刮一下,同时鼻子里轻快地抽吸,发出沙拉的一个响声。当然,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李卫东不可能听到那个沙拉的声音,他只是在想象中觉得一定会是这样。李卫东竟然对马笑冰产生了些许亲切感。在决斗结束之后,游戏机屏幕上亮出双方各自的成绩,哗哗啦啦,那些数字在迅速滚动。马笑冰平静地望着屏幕,抬起一只手,大拇指在鼻子上刮,沙拉一声。李卫东喜欢他这个动作,喜欢这个年轻人性格中的沉静。
那是星期三下午,游戏厅里玩家不多,为了省电,老板暂时把迪机关掉,让它休息休息。马笑冰来了,跟他一起来的除了他的女朋友,还有他满身的酒气。我要玩迪机,他硬着舌头对老板说。看他的样子老板就知道他喝醉了,老板说,怎么会喝成这样,别玩了,回家睡觉吧。我要玩迪机!马笑冰突然怒吼着,用手在老板面前的吧台上用力拍打。迪机坏了,玩不成了。老板尽量想把他支走。我要玩迪机!马笑冰仍然坚持着不肯离去。马笑冰已经失去理智,他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浑然无知。马笑冰的女朋友是很清醒的,她不停地劝说马笑冰回家,一边着脸向游戏厅老板道歉。咱回家好吗?我求求你!她拽着马笑冰的胳膊央求着。滚开!马笑冰一把推开她。你整天缠着我干什么?我不喜欢你,不爱你,你懂不懂?滚你妈的蛋!马笑冰用最粗野的话语骂他的女朋友。
很多时候你拿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的,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人,任由他去吧。马笑冰的女朋友哭着离开后,老板真的生气了,他把迪机打开,对马笑冰说,玩吧,玩吧!马笑冰没想到老板会打开迪机。难道他真的要玩迪机吗?有时候不顾一切争取的,真的就是自己迫切需要的吗?马笑冰不知道该不该再玩迪机了,他一时怔怔地戳在那里。来,来玩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