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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八面,相对而坐,董重里将自己脱离独立大队的理由又说了一遍。几天
前,国民政府在武汉召开会议,确定了对被反国民政府的工农红军主力长期占据
的黄安、麻城等地区进行围剿的方案。由武汉行营负责集结的八个师三个旅共十
万兵力,已经进入到各自的出发位置,随时随地就能发起攻击。董重里的话飘到
哪个耳朵里,哪个耳朵都相信。这种在天门口轻易听不到的消息,让马鹞子的眼
睛亮了许多。董重里说,从四面八方围剿过来的十万政府军,逼得工农红军的指
挥员不得不将各地的游击队往一起调,准备决一死战,如果打赢了,就乘势进攻
武汉。话说到此,董重里情不自禁地提起冯旅长。冯旅长只带一个排的骑兵,就
将近二百人的独立大队打得落花流水。十万政府军一齐开枪开炮,岂不是排山倒
海天翻地覆。在是否将董重里当成真正的投诚者这一点上,段三国一句有用的话
也说不上,一切主张都是马鹞子做的。董重里自己也走了一步很关键的棋,他将
独立大队不方便带走,藏在山洞里的铁沙炮交给了马鹞子。同铁沙炮一起运回天
门口的还有两千斤准备过冬的粮食。在铁沙炮面前,任何怀疑都消失了。马鹞子
也学冯旅长,将铁沙炮架在小教堂门口,自卫队的人每天上早操时,都要对着炮
口解开裤带,将铁沙炮当尿缸用。
马鹞子让董重里当了自卫队的文化教官。说是教官,其实就是天天晚上架起
鼓,打着板,高一声、低一句地说那人人爱听的说书。
不韦又把计来定,大计说与贤妻听:倘若救得秦异仁,你可与他结为婚,你
今怀孕两月零,移花接木掌朝政,同享荣华富贵春。朱氏点头就依允:救得皇孙
转回程,奴家与他结为婚。一夜谈话到天明,次日来到京都城,朱氏缠住小皇孙,
二人对面耍风情,交怀过盏情十分,这段姻缘天生成。不韦公孙下棋玩,不韦一
连输三盘一公孙拍手笑连连,宽怀大饮醉沉沉,随身家将也沉醉。不韦当时不消
停,就与异仁动了身,上马加鞭如腾云,直奔成阳一座城,成阳来见秦国君。秦
王一见好伤惨,细听异仁说分明。次日清晨坐龙廷,秦王一忙宣吕不韦,金銮殿
前把官升,不韦连忙谢了恩,一步登上九霄云。光阴似箭年年春,朱姬房中闷沉
沉,不觉孩儿要降生,天昏地暗狂风起,朱氏房中不安宁。岁逢壬寅二月春,生
下始皇小娇人。异仁一见心欢喜,取名叫做秦赢政。真是易长易成人,赢政年方
十岁整,岁逢庚戊三月春,昭王殿上命归阴。华阳夫人皇后身,王翦章邯领大兵,
周王驾下取救兵,秦国势大了不得,伐卫取韩一扫平,万江山归皇孙。皇孙异仁
登了位,不韦封了宰相辈,满朝俱封高官位,华阳封了太后尊,朱姬正宫受封赠。
在位三年命归阴,传与始皇坐朝廷。
董重里一回来,夜晚的天门口就变得格外快乐。小教堂被自卫队的人占了,
雪柠和梅外婆就将狗头出钱修建、后来被当做阿彩嫁妆的自雀园作为书场。梅外
婆并不特别喜爱董重里的说书,每场说书只到一半,就会离开,回到自己的睡房
里,一个人对着灯盏呢喃地说着一天不说都不行的话语。第一场秋雨落下来的那
个夜晚,梅外婆回屋后,一番呢喃将歇未歇之际,杨桃咬着嘴唇跟进来。未曾开
口,两行眼泪便顺着红一阵白一阵的面颊往下淌。
“我要做董先生的福音!”
“你已经是董先生的福音了。”
“我还不是!我没有为他做我想做的事!”
“若是能做,那就去做,我这里你先不要管。”
随着董重里一声且听下回分解,听说书的人一哄而散。杨桃提上一桶热水进
了董重里睡觉的屋子。没有了说书声,四周特别安静。
梅外婆打开自己的房门,一缕灯光将秋雨打湿的院子照得品亮。雪柠正在回
廊上大声追问,是谁送的洗脚水,这么烫。梅外婆示意雪柠不要再叫了,杨桃夜
里有点私事,提前将热水送到各人屋里了,她以为放一放就会凉,特意少掺一些
冷水。洗完脚的水太多,倒不动就不倒,放在房间里,天亮后再倒也不迟。雪柠
将衣服上的扣子和带子一道道地解开,半遮半掩地将身子从上到下擦洗一遍。梅
外婆在一旁盯着,直到雪柠擦洗完毕,开始系上带子、扣上扣子,才开口说话:
“从今日起,你不能将胸脯勒得太紧。”梅外婆动手将缠在雪柠胸脯上的那根六
寸宽的布带一点点地松开,“杨桃只比你稍大一点,一看那胸脯,就晓得她能生
孩子了。女人身上的事情,一点也不给别人看是不行的。”梅外婆将雪柠的两只
乳房往中问挤了挤,“等它们长得这么高这么大,你就该出嫁了。”梅外婆没有
回自己的睡房,她在雪柠的床上躺下,絮絮叨叨地对睡在脚边的雪柠说了许多与
做女人有关的话。
因为落雨,段三国打更的锣声变轻了,偶尔从窗外经过,那种有水波一起荡
漾的黄铜声响也不再让人受惊。夜色很深时,从董重里的屋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细
长的惊叫声。雪柠推了一下梅外婆。没等梅外婆反应,她又推了一下。梅外婆从
被窝里坐起来,拉着雪柠的手听了好一阵。那女声像一根丝线上穿着许多珍珠,
悠悠晃晃地,隔一阵就要放出一番异彩。雪柠终于听出是谁在叫了。她没想到一
向循规蹈矩的杨桃,会在心里藏着比董重里的说书还好听的叫声。梅外婆证实了
雪柠的判断,这会儿杨桃的确是在董重里屋里。
“她说过要做董先生的福音!她真的做成了!”梅外婆由衷地赞叹起来,
“这两个人,第一次到一起就这样快乐,这也是他们的命!哪一天你能如愿和柳
先生在一起,一定会更快乐。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雪柠不再说话。
这样的雨夜说长就长,说短也短。半夜里,自卫队的哨兵在盘查谁的口令很
响。已经睡着了的雪柠惊醒过来。听听董重里那边,分明没有动静,正要再睡时,
杨桃的声音又传过来。这样的反复一直闹到天亮。每一次,杨桃因为快活而不得
不发出来的声音都有所不同。雪柠听着这些声音醒来,又听着这些声音睡去。
雪柠真正醒来,已是上午十点。梅外婆坐在窗前,没有感觉到雪柠睁开眼皮
时的动静。
杨桃眼圈有些发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憔悴,半羞半喜地正说着夜里的事。
“董先生刚洗完脸,就不让我在屋里呆。说了半天我才明白,董重里洗脚之前还
要用热水抹抹下身。要不是我大着胆笑话他,从来不招惹女人,却像女人一样天
天要抹下身,董重里还不一定要我给他咬脚。”梅外婆轻轻一笑。在她看来,这
也是董重里这么多年不肯和女人打交道的一个原因。“董先生后来对我说,男人
抹自己的下身,是为了让女人更干净。董重里抹下身时,我一直在门外站着。他
也晓得我没走,故意在屋里嘟哝,段三国曾经对他说过什么话。门开后,我就进
去帮他将鞋脱了,放进水里一边洗一边揉。慢慢地他就同我说起丝丝和杭九枫,
他们两个到一起,仗着年轻力壮,一口气躺了三天三夜,真正睡觉的时间加起来
还不够一个晚上。到现在我才明白,董先生不是不喜欢女人。那年他在武汉碰到
一个正在大街上演讲的漂亮女人,被人开黑枪当场打死,从那以后只要一看到女
人,便觉得自己有罪,什么也不敢做。董先生亲口说,这些时他惟独对我有些想
法。自从将自己的共产党身份暴露后,董先生总在天门口宣传要解放女人,男人
和女人是平等的,像往口雪大奶天天夜里要我给她咬脚都是罪恶。没想到他却主
动问我,愿不愿意帮他咬咬脚,见我点了头,他又得寸进尺地要我回答,万一身
上的毛病被我咬脚咬好了,我会不会接受他的任何要求。我只顾点头,他还说了
些什么也没听清楚。”杨桃的话将梅外婆逗笑了。“董先生的脚比雪大爹的软,
比雪大奶的硬,一开始很凉。咬了一阵,那脚底就有些热了。没过多久,两只脚
就都热了起来。董重里不让我咬了,往起一站,抱着我就往床上去。”杨桃脸色
绯红地继续往下说,“董重里一点也不粗暴,他不是只管自己快活。他很体贴人,
每当我陕要觉得痛时他就停下来。到后来,他在我身上时,我一点不觉得重,整
个人就像在云里飘来飘去。雪大奶在世时,曾对我说过,在女人心里,好男人再
多电嫌少,真正过起日子,一生中能碰上一个就够了。遇到董先生我才觉得雪大
奶说得太好了。记得雪大奶每次生病时,我就不能睡觉,睁着眼睛照看煎药的罐
子,也没费什么力气,第二天便累得跨不过门槛。董先生虽好,猛地同他睡在一
起,还是不习惯。睡不着时,不是他来撩我,就是我去撩他,每一次好像都将力
气用尽了,隔一会儿再来,那劲头仍旧一点也不见少。”
杨桃刚说完,额头上就被梅外婆拍了一巴掌。
“你还嘴硬,如果在武汉,一定要你在大镜子里看看自己:腰垮没垮,腿软
没软,走路的步子是不是变宽了。”梅外婆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只铁皮盒
子,寻了一只阿司匹林药片塞进杨桃嘴里,“光着身子闹了一整夜,得防着点,
小心生病。男女到一起的头三天,女人很容易发热发烧。今日夜里,你和董重里
在一起时,一定要留点精力做做梦。如果落下一个病根,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
了!”
杨桃含着阿司匹林药片去厨房里找水喝时,一只脚抬得不够高,差点让门槛
绊了一个跟头。
梅外婆走到床前,伸手去揭雪柠的被子,却被雪柠从里面死死揪住。隔着被
子,梅外婆在她身上抚摸一阵。
“我晓得你早醒了。你坐起来,听我说一件要紧的事。”见雪柠没有动静,
梅外婆又说,“你不想听柳子墨的消息吗?我曾碰见柳子墨的哥哥柳子文。柳子
文说,柳子墨将建在龟山上的测候所彻底放弃了,新选的地方正是天门口。”
雪柠终于探出头来:“这不可能!”
梅外婆很平静:“为这事我专门找过柳先生,柳子文的话没错。柳先生对我
说,天门口一带气象很特别,可能是中原地区的暴雨中心。他还记得你已经在天
门口了,只是不晓得这一年里你长大了没有。”
因为激动,雪柠反而将被子缠得更紧。她要梅外婆离开一会儿,梅外婆反而
在床边坐下来:“要不是家里的这番变化,你也不会长大得这么快。我什么都明
白,你起来吧,听我对你说些做女人总要过关的事。”
僵持一阵后,雪柠将被子松开了,充满女人体香的床单被染湿了不大的一块。
“我是过来人,难道还不清楚杨桃说的那些事!我是想让你听听。你的睡裤
也湿了吧,一会儿将它换了。我都闻到气味了,男人更能闻出来。杨桃说的这些
并不是丑事,你要记着,等到柳先生爱你时,它就是你们的福音。”
秋雨还在下个不停。
杨桃将雪柠的床单洗净了晾在天井边。一起晾着的还有董重里的方格手绢,
无法洗尽的血迹仍隐约可见。常娘娘和王娘娘站在天井边,故意大声问董重里,
昨日夜里为什么流鼻血了。董重里不停地作揖,接连说了两个说书帽,笑得她们
喘不过气来,这才堵住大家的嘴。
一连三天,每到熄灯时分,杨桃便自然地进了董重里的屋子。被烈日烤了一
个夏天的旧瓦,经不住冷雨的长时间浸泡,多数房间有一两处地方漏雨。漏雨的
道理对人也是适用的,刚嫁的女人就是经过夏天,再到秋天的瓦。新婚的男人则
是居高临下,一开始放水就不肯往回收的雨。梅外婆的这个比方董重里也听过,
夜里仍然没有歇一歇的意思。每天上午,家里的长工都要双手抱着长竿,瞄准那
些有滴漏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上下两方的瓦顶起来一点,再往一起挪一挪。有
时候,这样做了,屋顶上反而漏得更厉害,那样就得继续用竹竿调整瓦的距离,
直到不漏为止。说是不漏也是当时,隔了一夜,别的地方又会漏雨。第四天上午,
屋顶上的滴漏还在。梅外婆在那里看长工干活时,禁不住问,天门口这地方的房
子,是不是有些习惯欺负陌生人。陪着梅外婆的杨桃说,房子哪会欺负人,主要
是梅外婆对这些东西不熟。往日,一到秋天,雪大爹和雪大奶就会趁着天晴,请
几个砌匠,将屋顶上可能漏雨的地方。整个翻修一遍。梅外婆正要说杨桃为何不
早点提醒她,眼前的杨桃忽然转了半圈,不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