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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正在此时却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风忽然停住。好象被一块磁石吸住了似的,四艘大船死死地停止在大海中间,离能够进行援救的港口恰恰只有几箭之远。于是,敌人用桨划的所有战船立刻象一群猎犬似地朝这四艘瘫痪了的大船扑来,狂声欢呼;而这四艘大船却宛若四座塔楼,一动不动地僵立在大海里。十六条桨艇象一群猎犬似的紧紧咬住大船厂,这些小船用铁爪篙勾住大船的两侧;为了把它们弄沉,用刀斧狠狠地砍,为了把它们点燃,愈来愈多的人爬上锚链,向帆篷投掷火炬和燃烧的柴禾。土耳其舰队的司令毅然命令自己的旗舰向那艘运粮船冲去,想把它从侧面撞伤。这会儿两艘船已经象角力士似的扭在一起了。虽然开始时热那亚的水兵由于头盔的保护还能从高出的甲板上抵抗攀登上来的人,还能用刀斧、石块和希腊人的火把击退进攻者。但是这场博斗肯定会很快结束,因为这是一次力量非常悬殊、寡不敌众的战斗。热那亚的船必败。
对城墙上的几千人来说,这是非常可怕的场面!这些平时在古希腊的战车竞技场上怀着无比的乐趣观看血腥博斗的人,现在却是怀着无比的痛苦目睹这场海上的大拼杀,他们觉得自己这一方的失败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至多还有两小时,这四艘船就会在这大海的竞技场上死于敌人的猎犬之下。这些救援者虽然来了,但却纯属徒劳!君士坦丁堡城墙上绝望的希腊人离他们自己的弟兄仅仅一箭之远,可是只能站在那里紧握着拳头,气急败坏地狂喊,而无法前去帮助来救援自己的人。一些人作出鼓劲的姿态,企图来激励那些正在战斗的朋友们。另一些人双手伸身天空,呼唤起基督教和大天使米迦勒来,呼唤起他们自己教派的所有圣者和许多年以来曾累保护过拜占庭的僧侣的名字,祈求他们能创造奇迹。但是土耳其人在对面加拉太的岸边也同样在期待、喊叫,用同样的热情祈祷自己这一方的胜利:大海变成了舞台,海战友成了斗士表演。苏丹本人已骑着快马赶来,周围是一群自己的高级将领,他催马下到海滩水中,以至溅湿了上衣,他用双手在嘴边合成传声筒,用怒气冲冲的声音向自己的士兵高喊,命令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擒住这些基督教徒的船只。当他看见自己的三桅战船中有一艘被子击退回来时,他就叱责不停,同时挥舞那柄弯刀,威胁自己的海军司令说:“如果你不能取胜,就别活着回来。”
虽然四艘基督教徒的船还停在那里,但是战斗已接近尾声,从四艘大船上向土耳其人的三桅战船还击的石弹已开始稀稀落落。在同五十倍于自己的优势敌人进行了几小时的战斗之后,水手们的胳膊已疲乏不堪。白昼已快结束,太阳已经西沉。纵然到目前为止这四艘大船还没有被土耳其人攻占,但至少还要有个把小时这样毫无防御地暴露在敌人面前,同时被水流冲到加拉太后面土耳其人占领的岸边。完了,完了,完了!
可是,就这时又发生了意外的事。这在拜占庭城上那群绝望、怒号、中苦不迭的人看来,简直是出现了奇迹。一阵微风开始吹来,接着风愈来愈大。四艘大船上干瘪的篷帆顿时又鼓得又大又圆。风,渴望和祈求的风,终于又出现了。四艘大战舰的船头胜利地昂了起来,随着猛一下鼓起风帆,船突然起动,又超出了围困在四周的敌人船只。它们自由了,它们得救了。在城墙上几千人的暴风雨般的欢声中,第一艘船已驶进了安全的港口,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刚才放下的封锁海面的铁链现在又重新拉起,挡了外面的船只,土耳其人那群猎犬似的小船在它们后边的海面上已无可奈何地东分西散。在这愁然密布、绝望的城市上空又回响起希望的欢呼声,犹如彩虹祥云。
被围困的人整整一夜都沉浸在狂热的欢乐之中。这一夜使他们忘乎所以,浮想联翩,眼前出现的这一线希望有如梦中甜蜜的迷魂汤,使他们神志不清。这些被围困的人在这天夜里相信自己已得到拯救和安全。因为他们梦想着,从现在起就会每星期有新的船只到来,而且会象这四艘船上的士兵和口粮一样,能顺利上岸。欧洲没有把他们忘记,他们在眼前这种期望中好象看到包围已经解除,好象他们已经使敌人失去勇气和战胜了敌人似的。
但是,穆罕默德也是个梦想家,虽然他是另一种类型、并且是更富于奇思异想的梦想家。这类梦想家懂得如何通过自已的意志把梦想变成现实。正当那几艘大战船误以为自己在金角湾的港口里十分安全之际,穆罕默德制订出了一项极富幻想的大胆计划;这项计划在战争史上可以与汉尼拔和拿破仑的最大胆的行动媲美。拜占庭象一个金苹果似的就在他的眼前,可是他却无法拿到手。进攻的主要障碍是凹得很深的海岬——金角湾,这个盲肠形状的海湾防卫着君士坦丁堡的一侧。要想进入这个海湾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因为入口处的边上是热那亚人的据点城市加拉太,穆罕默德曾承诺给于这座城市以中立地位,而且从这里到那座敌人的城池拜占庭之间还横拦着一条铁链。所以他的舰队不可能从正面冲入海湾,而只能从热那亚人领地边缘的内部水域出发,去袭击那些基督教徒的战舰。可是一支舰队怎样到达这海湾的内部水域呢?当然,可以在这海湾里面建造一支舰队,不过,这又不知要用多少个月的时间,而如此急不可耐的苏丹是等待不了这么长的时间的。
于是,穆罕默德想出一项天才的计划,把他的舰队从无法施展力量的外海,越过岬角运到金角湾里面的内港:即把成百艘的战船拖越过多山的岬角地带。这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大胆想法,完全是史无前例的,它是显得那么荒诞不经和不可实现,以致拜占庭人和加拉太的热那亚人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一项战略计划,就好象他们之前的罗马人和他们之后的奥地利人没有想到汉尼拔和拿破仑的军队会神速地越过阿尔卑斯山一样。按照世间所有人的经验,船只能在水里航行,从来没有听说过一支舰队可以越过一座山。然而正是这种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现实,才是一种精灵意志的直正标志,而且人们总是从中发现一位军事天才,这种天才往往嘲弄那种按战争规则进行的战争,而是在特定的时刻不因循守旧,随机应变。于是,一次在编年史上无与伦比的大规模行动开始了。穆罕默德让人静悄悄地运来无数圆木头,又让工匠们制成滑板,然后把从海面拖上来的船固定在这些滑板上,就象固定在活动的干船坞上一般。与此同时,成千名土方工人也开始工作,为了运输的需要,把那条经过佩拉山丘的狭窄山路从上坡到下坡一律填得尽可能平整。不过,为了在敌人面前掩饰突然结集这么多的工匠,苏丹命令部队每天夜里向除中立的加拉太城以外的周围地区连续发射臼炮;发射这些臼炮本身毫无意义,唯一的意义就是转移敌人的注意力,以掩盖自己的船只越过山地和峡谷,从一个水域进入到另一个水域;当拜占庭城里的敌人正在忙忙碌碌并且以为进攻只会来自陆路的时候,无数涂满了油脂的圆木头开始滚动,钉在滑板上的船只就在这些巨大的滚木上面一艘接着一艘被拖着越过那座山,前面由两行数不尽的水牛拖着,后面由水兵们帮着推。当夜幕刚刚降临,这种奇异的迁移就立刻开始。世间一切伟大的仕举总是默默完成的,世间一切智者总是深谋远虑的,这奇迹中的奇迹:整整一支舰队越过山岭,终于成功了。
在一切伟大的军事行动中,决定性的关键始终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在这方面,穆罕默德的特殊天才尤其显得不同凡响。对于他的意图,事先无人察觉。这位天才的谋略家有一次在谈到自己时曾这样说过;“如果在我的胡须中有一根毫毛知道了我的想法,我就会把它连根拔掉。〃 正当臼炮大事声张地向拜占庭的城墙轰击时,他的命令在最周密的安排下付诸实施了。到了四月二十二日这一天夜里,七十艘战船终于越过山岗和峡谷,穿过种植葡萄的山丘、田野和树林,从一个海面运到了另一个海面。第二天早晨,当拜占庭的市民看见一支挂着三角旗、载着水兵的敌人舰队好象被神的手送来似的,在他们误以为无法接近的海湾中心航行时,他们还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当他们揉着眼睛,还不明白这样的奇迹从何而来时,在他们迄今由海港保护着的这一面城墙底下,已经欢呼和呐喊四起,军号、铜钹、战鼓齐鸣。除了加拉太那一片狭窄的中立地带以外,隐藏着基督教徒舰队的整个金角湾已经由于这一天才的计谋而属于苏丹和他的军队了。现在,他可以指挥部队从自己的浮桥上毫无阻碍地向拜占庭城墙的这较薄弱的一面发起进攻了。这薄弱的一翼既然受到了威胁,由于地广人少而本来就已十分可怜的防线就显得更脆弱了。铁的拳头已经把这牺牲者的咽喉掐得愈来愈紧。
救救吧,欧洲!
被包围者不再自己欺骗自已了。他们知道:即便能把这已有了裂口的一翼牢牢守住,如果没有紧急增援到来,在这千孔百疮的城墙后面的八千人要抵住十五万人,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不过,威尼斯的执政官不是极其郑重地答应过派来战船吗?如果西方最华丽的教堂——圣索非亚大教堂有变成异教徒的清真寺的危险,教皇能无动于衷吗?难道困于内部纷争、被层出不穷的无谓猜忌而弄得四分五裂的欧洲还始终不明白西方文化所面临的危险吗?——被围困的人们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也许一支增援舰队早已准备好,只是由于没有认识到形势的险恶而迟迟不愿出航,而现在,事实足以使他们认识到,这种将会导致灭亡的迟疑该负多么巨大的责任。
然而,怎样去通知威尼斯舰队呢?马尔马拉海上到处是土耳其的船只;倘若整个舰队一齐出动那就意味着要冒彻底毁灭的危险,况且会使城防减少数百名兵力,而守城是一个人要顶一个人用的。于是决定只派出一艘只能坐很少几个人的非常小的船去冒险。总共是十二名男子——如果历史是公正的话,那么他们的名字应该象“阿耳戈”船上的英雄们一样为人们所传诵,可惜我们不知道他们任何一个名字——去勇敢地从事这项英雄壮举。在这艘双桅小帆船上挂起一面敌人的旗帜。为了不致引起注意,十二名男子一身土耳其式的打扮,缠上穆斯林的头巾或者戴着非斯帽。五月三日的午夜光景,封锁海面的铁链静悄悄地松开了,这艘勇敢的小船在黑夜的掩护下划了出去,尽量不发出划桨的声音。你看,简直神奇极了,这艘轻巧的小船穿过达达尼尔海峡,驶进爱琴梅,竟没有被人认出来,象往常一样,正是这种非凡的勇敢麻痹了对方。穆罕默德什么都考虑到了,只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艘乘着十二名勇士的单独小船敢于穿过他的舰队进行一次阿耳戈英雄们式的航行。
但是,令人悲伤绝望的是:在爱琴海上没有看到一艘威尼斯的帆船,没有一支舰队准备出发。威尼斯和教皇都已将拜占庭忘却了,他们全部热衷于鸡毛蒜皮的教会政治,而忽视了信誉和誓言。这种悲剧性的时刻在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正当急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保卫欧洲文明的时候,各路诸侯和国家却不能暂时把自己的小小纷争搁下,热那亚认为把威尼斯撇到一边,比联合几个小时向共同的敌人作战更重要;反之,威尼斯对热那亚也是这种态度。海面上空空荡荡。这些勇敢的人坐在核挑壳似的小船里,绝望地从一个岛屿划到另一个岛屿。但到处都是已经被敌人占领了的港口,没有一艘友军的船只还敢在这作战区域内航行。
现在该怎么办?十二人当中有几个已经情有可原地失去了勇气。他们觉得重返君士坦了堡,再去走一趟那危险的路程,又有什么意义呢?——因为他们不可能带回去任何希望。说不定那座城市已经陷落;如果他们再回去,等待他们的不是被俘,就是死亡。可是,这些谁也不知名的英雄们中的大多数人始终豪情满怀——他们还是决定回去。既然把一项使命托付给了他们,他们就应该把它完成。把他们派出来是为了探听消息,他们现在就必须把消息带回家去,尽管消息是非常令人沮丧的。于是,这艘片叶之舟重新单枪匹马,奋不顾身地穿过达达尼尔海峡、马尔马拉海和敌人的舰队返回。五月二十三日,也就是他们出发之后的第二十天,君士坦丁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