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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帘花影-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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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公见赵老爷等待已久,只便出外回覆而去。我此时心头还未跳定哩。”二官人听说,吓得面如土色,半晌话都说不出来。
  到了书房,见过先生,即便倒在床上,和衣而睡,心上跳个不祝即叫联元出去打听老爷归来门公如何告诉,可有甚么发觉。
  少顷,金静庵回来,门公将名帖呈上,禀知赵老爷曾来拜望,却未曾提起要会二官人、找寻不见一事。门公回话毕,出外去了。喜得联元手舞足蹈,忙报二官人知道。三人各欢喜不题。
  且说金静庵见了名帖,想起赵竹村从前相好,因连年荒乱,音信不通已久,今闻已经回籍,喜出意外。到了明日,即便打轿回拜赵竹村。竹村接见,彼此多时不见,另有一番亲切寒温的话,自不必说。坐定茶罢,竹村对静庵道:“弟出外二十多年,老兄家中之事,竟毫不知闻。昨日到府,因未得见老兄,细问门公,知老兄尚有一位二令郎,弟闻之甚喜,极欲一见,问知亦值公出未归,未曾觌面。另日还要到府会一会哩。”静庵道:“自别老兄之后,贱荆病故,大小儿又远宦都中。因娶一妾,照管家事,又生此一子,现在请师在家读收。昨日谅不知道老兄赐顾,所以不曾出来拜见。得罪得罪。”竹村道:“弟因门公回说老兄不在家里,后闻说有二令郎,即烦门公进内请二令郎出来一会。门公进去了好一回,才出来说道亦已外出,尚未回来,所以未曾面见。”静庵听说,想道:“他日日在书房中的,如何今说不在家中?”此言甚属蹊跷。”只得含糊道:“既未曾看见,俟弟回家,叫他来拜见。”又说了一回闲话,相别回家。
  一路想来,真正搔摸不着。到了门首,一进门来,便叫门公随进。到正厅上坐定,问道:“昨日赵老爷来,他曾叫你请二官人出来么?”门公不知其故,只据实回覆道:“叫小的请的。”静庵道:“何故不出来看见?”门公道:“赵老爷因小的回覆老爷不在家里,正要上轿,想了一想,又缩转身来,问小的道:‘你家奶奶没过几年了?’小的说:‘没过三年了。’赵老爷道:‘我出门后二三年,即闻得你家奶奶身故的,此事已有十七八年的,你如何说只得三年?’小的道:‘老爷所问的,想是正室太太,小的所禀的,是生二少爷的奶奶。’赵老爷说:‘原来你家老爷还有一位二奶奶么?’小的回道:‘有的,这就是已经没过三年了。’赵老爷又道:‘你才所说二少爷,如今在那里呢?’小的道:‘在家里念书。’赵老爷道:‘此刻在家么?’小的道:‘在书房里。’赵老爷见说,要请出来。小的到了书房门首,见了联元,叫他请二官人出来,他说出外去了。小的与联元在家里各处寻遍,总寻不出来。小的因赵老爷坐等多时,恐其得罪,只得出外回覆而去。”静庵听罢,晓得二官人未曾看见竹村是不差的了,未知何故寻不出来,究竟不明不白。
  打发门公出去,静坐细想道:“若在书房里,既有客来请他,断无不肯出来之理;若不在书房里,毕竟要回覆先生,再向金英联元说明,跟随了才好出去。听门公的话,是书房里面断然不在的了,但是出外,何故联元也不知道?必要细问二个书童,乃知下落。”即便唤联元到来,问道:“二官人近来日日在书房里念书么?”联元道:“在书房里念书。”静庵又问道:“不出来的么?”问到这句,联元一来心慌,二来昨晚因门公不曾说起,不提防发觉的了,没有打点这话,听得静庵问来,恰好打着心事,只得含糊答应道:“没有出来。”口里虽这般说,两脸不觉发赤,话音已是慌张。静庵眼里瞧见,晓得有些蹊跷了,又问道:“昨日赵老爷来,请他出来,何故不出来见他?”联元只得支吾道:“二官人不肯出来。”静庵道:“二官人既不肯出来,竟说他不肯出来就是了,何故又各处找寻?此事是有的么?”联元又支吾道:“没有找寻,二官人不肯出来是有的。”静庵道:“此事赵老爷对我说知,我回来又问门公,说话句句相合,你还要赖到那里去!”此时火性大发,再叫门公进来质问,唬得联元垂首无言。细细驳问,终是支吾,不肯直说,便取大板打了一顿。联元熬痛不过,再三求饶道:“此事要问金印的,小的不过看管书房,二官人出外的事,小的是不知道的。”
  且说这金印,昨晚听得无事,欢欢喜喜过了一夜。直到听见老爷叫联元,已经明白此事有些发觉,捏着两把汗,又不敢走出外来,半日在书房门首,东一张西一望,坐一回立一回,好似热石上蚂蚁一般。只听得老爷在厅上叫他,好像青天里一个霹雳,唬得魂飞天外。硬着头走到厅上,似失魂落魄一般,身子抖个不了。静庵瞧见这样光景,明知他主仆两个在外,不知做些甚么勾当了。问金印道:“旧年先生到馆时,我原吩咐你二个狗才小心照管书房,二官人若瞒了先生走出外边,你们要报我知道。你两个狗才,不遵我的吩咐,倒与二官人在外做事,我已一一知道。联元已经问过,今再细细问你。你若有一语含糊,我便处你一个死!”金印听说,又见联元已经打得这般光景,料来瞒不过的了,若不明说,枉受痛苦,只得将二官所为,一一说出。恼得静庵咬牙切齿,跌足??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口气几乎气死。停了一回,走进书房中来。
  二官人正见两个书童都叫了去,惊心吊胆,坐在交椅上等待下落。瞥见父亲走来,正是: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二官人见了父亲,即便上前叫了一声。静庵怒容满面,向先生把手一拱,即便坐下,二官人侍立傍边。静庵喝二官人跪下道:“畜生!你知罪么?我年已老,你大兄已死,止有你畜生一人,指望稍得寸进,接我一脉。谁知你背了我在外胡行!
  这般畜生,要你何用!”说罢,取起板子,不管上下,打得个落花流水。打了一顿,即叫家人收拾书房一间,将二官人拘禁在内,把门钉断,只留一洞,好把东西出入,二官不许出来。
  金英联元立刻都赶出去。这先生见此光景,甚是好生没趣,只得辞别而去。
  正是:
  偶然做了亏心事,没兴齐来不肯饶。
  不知将来金二官人曾否娶得香玉,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风流子逢怨偶严亲毕命 美姣女遇情郎慈母相依
 
  集唐:
  夜夜孤眠枕独倚,两三行泪忽然垂。
  长疑好事皆虚事,莫遣佳期更后期。
  魂魄不曾来入梦,身情常在暗相随。
  吴刀剪破机头锦,织得回文几首诗。
  集杜:
  莫厌伤多酒入唇,才倾一盏即醺人。
  明眸皓齿竟何在,白水青山空复春。
  涧道馀寒历冰雪,柴门空闭锁松筠。
  蜜蜂蝴蝶生情性,何异飘飘托此身。
  且说金静庵兴兴隆隆,满望儿子读书上进,与他争气;到了此时,见先生已去,儿子又不长进,遭此一番闷气。想起家中情景,说又说不出,抛又抛不下,正是:哑子漫尝黄柏味,难将苦口向人言。
  静庵□□惶惶,忽然害起一场心气痛病来,忙即请医调治,一连上了半个月床,才得起身。心中想道:“我今年已六十外的人了,倘然一旦身死,我死之后,大儿又无子嗣,这畜生没了我眼,一味胡乱行为,将来不知如何出落。看来久禁书房,亦非长计。不如早些娶个媳妇与他,一来把望生个儿子,可以接续宗祠,二来这畜生有了妻小,或不致在外胡缠。但须得拣一个人家好女儿才好。”仔细踌躇,因想起:“赵竹村的为人,原是正经精细的,他又与我相好,若与他商量,必有下落。”
  即便打轿到赵竹村家来。
  与竹村相见坐下,先说些闲文。竹村见静庵面带忧容,语言不甚爽快,因问道:“弟见我兄语言面色甚不爽快,莫非有甚心事么?”静庵听说,正打着他的心里,因将二官人的事,细细告诉了一番:“今要托老兄觅一妥当亲事,并望以速为妙。”竹村应道:“此事这也是该应的。但弟出外多年,一概亲戚朋友多疏远了,目下归来未久,那里就得知谁家有好女儿?就弟想起来,前在杭州,曾与宋将军有八拜之交,平素极其相好。
  闻得他令妹才貌超群,尚未联姻。旧岁曾经托弟作伐,因无好门户,未曾回覆他。若向他说起老兄的令郎,真正门户相当,郎才女貌,又极相配,谅无不肯的。老兄看来可以对得这亲,弟即写信与他,不过一月外光景,就有回音了。”静庵听说甚喜,对竹村道:“这宋将军,从前弟在京里也曾会过一面。今既与我兄相好,竟奉托老兄写书作伐,静候宋将军的回音罢了。”说罢,即便起身告别而回。竹村随即差一个从前跟过到杭州的家人陆喜,星夜望杭州而去。
  正是:
  莫笑家人去又来,来来去去有安排。
  不然两隔三千里,那得吹箫上凤台。
  是时正是十月里,日短夜长的天气,陆喜出了门来,一路晓行夜宿,行了二十多日,才到杭州。见了宋将军,将竹村的书并许多礼物呈上。宋将军拆收看过大喜,即叫将礼物收下,又问了陆喜一回说话,吩咐家人们。“好好看待赵老爷的来人。”自己往里边禀知母亲。宋老太太闻得,亦极欢喜,对宋将军道:“妹子婚姻,原系大事,不可冒昧应允的。从前我看赵老爷为人,甚是正经,他来书的话,自然没有说谎的,况你与金老爷又曾会过,看来可以与他联姻。竟写一回书应允了他,即托赵老爷再为我斟酌一番。倘两相允当,聘礼竟为我收受。我明年春里正要回家看看,顺路同妹子到赵老爷家里,完此姻事。省了到此娶亲,道途一番跋涉,甚属一举两便,未知你意如何?”宋将军听了母亲的话,甚是欢悦,即速修书备礼,交与陆喜,又赏了陆喜十两盘缠,打发他起身去了。
  陆喜得了回书,赶到家中,回覆家主。赵竹村细看回书,甚是允当,即往静庵处说知,并将来书与静庵看过,对静庵云:“老兄若无游移,竟照来书行事,聘礼弟权为收受端正。明春宋伯母来时,择日与令郎完姻就是了。”静庵忻喜无比,择日就将礼物送到竹村家来。竹村收受回礼不题。
  且说金二官人拘禁书房里,虽是三餐不缺,自朝至晚,住在一间屋里,走又走不开,书又无心去看,他想着了平日绣幌银屏的去处、雪肤花貌的可人,未免孤孤□□,吊下两点泪来。
  正是:
  相思空有梦相寻,悔作从前恩爱深。
  一日,忽见有个人走来,把门打开,走进来道:“赵老爷同老爷请二官人出去。”二官人听说,倒吃一吓,想道:“如今父亲请了赵老伯来,不知将我如何摆布了!”硬着头走到东书房里。向上一看,见只有赵竹村与父亲在内。二官人上前拜见竹村,又向父亲拜见,拜罢,侍立在傍。竹村见二官人举止文雅,对静庵赞了几句,又对二官道:“我与贤侄虽系乍会,叨在交好,不得不把直言规劝:贤侄从前的话,我已与令尊说过,不再提起了,今后务遵令尊教训,无事不要出外,在家苦心攻书。令尊已为贤侄对亲,大约明春就可完婚了。”二官听说,喜出意外,如逢恩赦一般,即便连声称是。竹村细说一回,相别而去。
  喜得个二官足之蹈之,手之舞之,听了竹村的话,镇日在书房看书,真正足不出户。静庵见他改过自新,这心上的一团闷气,也就平了。二官人见做亲的事俱已打点的端端正正,只待吉期。到了新年,又过元宵,日日把望宋老太太到来。
  到了二月初旬,宋老太太才到,一直竟往赵老爷府里住下。
  赵老爷接见、款待自不必说,将金家姻事,细细说了一番,又道:“小侄谨遵伯母之命,已将聘礼收受。此时金家都已齐备,专候伯母来到,择日行送大礼,即便完亲了。”宋老太太应许。
  竹村向静庵说知,择了二月二十日,送了大礼,三月初十成亲。
  到了吉期,静庵先在大厅上排起筵席,待了赵竹村大媒,然后排列喜筵于内厅,诸亲戚友都来贺喜。候到吉时,便命乐人大吹大擂,到赵家迎娶新人,一色光华荣耀,自不必讲得。
  新人进门,出了轿,请出二官人来,拜了天地,又拜了静庵,两个新人也对拜过。奏了笙箫细乐,二位新人行合卺礼毕,拥入洞房中来。
  有集唐诗为证:
  一家欢笑设红筵,月对琼杯此夜圆。
  弄玉有夫皆得道,刘纲与妇共升仙。
  人情已觉春长在,眼色相当语不传。
  花烛分阶移锦帐,凤凰飞出四条弦。
  准准闹了一夜。
  次日宋老太太便要动身回家,二官备了礼物,送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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