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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车没有电了,我们推行了很长一段路。由于错过了车库开放的时间,我们只好胡乱停了车。第二天,这辆车就被偷了。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朋友;以及喝不完的酒,我总是存活在一种永远二十多岁的幻觉中,彻彻底底的。
有时候我们单枪匹马地奔赴酒局,也常常会互相汇报。
“哈哈哈哈哈,喝多了好高兴!”m说。
“啊,好开心啊,喝酒最开心!”我说。
一般就是这样的,很多感叹号。但其实大部分时候好景不长,发完这种“哈哈哈哈好高兴“的消息后不久,我差不多就要开始哭了。
和我喝过很多次酒的朋友都知道,我喝酒分几个阶段,先是一个人自己喝啊喝,也不太说话,参与感很低,然后突然变得高兴和放松起来,变得笑嘻嘻的。所以如果晚来的朋友,刚刚入座,看到我已经笑嘻嘻地在讲话了,就大致知道我离开接下来一步大哭不远了。不过大哭也不是真的很吓人,有时候就是掉一会儿眼泪,就又变得笑嘻嘻的。
去年年初的时候曾经发愿说,我再也不想在喝多酒以后大哭了。说得好像伤感是一件能够根治的事似的。其实大概是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过了那个需要过多倾诉的年纪,并且觉得表现脆弱是一件完全不酷的事情。
不过后来有一天,我们为了庆祝什么事情,一群人去唱歌,从傍晚就开始喝酒,到了晚饭时间,有的人已经第一轮酒醒了,开始第二轮。有一个平日里完全没心没肺的朋友喝大了,他叫的羊肉串迟迟不来,于是他突然坐在了角落里大哭起来。
“我的羊肉串呢?呜呜呜。”
“为什么我的羊肉串还不来啊。呜呜呜。”
他嘛,已经快四十岁了,单身。但是他就坐在角落里大哭了起来。所以我后来想,其实酒精作用下的哭泣和伤感啊,脆弱啊,孤独啊或许都有那么一点关系,但是或许也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哭也好,笑也好,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我后来确实又在喝酒以后哭过几回。呜呜呜。
去年最常去的喝酒场所是唱歌的包房或者居酒屋,但是我觉得最好的喝酒地点,肯定还是在家里。尤其是我自己的家里。我搬过很多次家,但是差不多每到一个地方都能立刻把房间弄成“我的家”,而且那一定会是一个适合喝酒的家。适合喝酒的家得具备以下条件,一个不算很大的客厅,沙发前有地毯,这样可以把人都聚拢在茶几的旁边。一些人横在沙发上,一些人横在地毯上。空调足够暖和,能够有条件留宿一两个喝挂了的朋友。不过实际上我最后都会铁石心肠地把所有喝挂的人轰走,因为第二天起床房间里还滞留着酒精和烟味已经够糟了,其实心里并不能容忍更进一步的东西,比如说呕吐物和喝挂了的……朋友。
每年冬天,我都会在家里组织一两次火锅酒局。还记得2011年的12月30日,我写完了《荒芜城》第一稿,下午在豆瓣上发了一篇文章叫《做到难过的梦也不要难以相信》,回顾了自己完美的三十岁之前的时光,然后我就出门去准备火锅了!
每年的火锅,都是m背来锅子和电炉,我们每个人各自准备一些酒,我则独自去菜场搞定所有的食物,然后再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清洗切配。至于邀请来的人,除了那几位老朋友之外,都是随机邀请的,有些人只在我家出现过一次,有些人现在已经断了联络,有些人,我都不记得他们竟然也来过我家吃火锅。
但是2011年年末的那一次火锅吃得非常愉快,朋友带来朋友,朋友的朋友又带来超级便宜的白酒。所以才两个小时,夜晚就进入了高潮。骨头汤“突突”地冒着泡泡,大家都在自说自话,自己灌自己酒。对的,我的朋友们,他们都是自己灌自己酒的,最后都是高高兴兴地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后来,一个朋友提前喝大了,于是他不顾我们的挽留,潇洒地拿起外套和我们告别。结果第二天我们才知道,电梯把他带到了车库,他找不到出路,在那儿被困了一个小时。
他嘛……忘记具体是出于什么原因,后来他和我们绝交了。
我和m曾经在各自微醺又并没有真的喝大的夜晚讨论喝酒的问题。
“我最讨厌和那些有目的的人一起喝酒了!”
“没错!喝酒就是喝酒!”
“所以我喜欢和你还有你的朋友一起喝酒,因为大家在一起就是真的喝酒。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你认识我多好,我简直带给你一个新的世界!”
“我就不喜欢和n喝酒。”
“我也不喜欢,他喝酒都是有目的的,他跟你喝酒呢,就是想要把你灌醉了听他倾诉。”
“对的,怪不得我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呢。”
“嗯,喝酒嘛,就是喝到不行了,回家睡觉。”
“是的,心无旁骛。”
“但是你会不会觉得好景不长。如果以后大家都结婚了,就再也不能这样喝酒了。”
“为什么?”
“你还记得那一回在你家吃火锅吗,你喝多了就把脚搁在我的腿上,然后n就大叫说,你干吗把脚搁在他腿上啊,快放下来!”
“哈哈哈哈,是啊。”
“虽然n有点傻逼的,但是他说出那样的话还是很可爱,他那时候就是想泡你。如果我们都结婚了,就再也没有人会说这种傻逼话了。”
“唔。是啊。”
后来没过多少天,m就结婚了!
我和我的朋友们非常喜欢的部分是集体宿醉以后,第二天醒来。有一回就连m也喝大了,我们全部都喝大了,第二天醒来以后我们在微信群里讨论,每个人最后是怎么到家的,有谁在路上就吐了,有谁在出租车上吐了,有谁第二天根本爬不起来。我们彼此赌咒说,他妈的再也不喝酒啦,宿醉太痛苦了,又毫无办法,只能等待血液里 的酒精渐渐消退。于是我们一群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头晕到不行,有的人早晨还起来继续吐。抱怨着,咒骂着,等待着。
到了傍晚,我们终于都起床了,外面的天黑漆漆的,于是我们决定,既然无所事事,不如再见一面。
我们约在了淮海路上的一个粥店见面,粥店很小,我们挤在一张桌子上,陆陆续续的,昨晚的人又病恹恹地聚拢在一起,谁也没再敢提酒的事情,各自乖乖吃着跟前的粥。有人点了一块炸猪排,闻到油腻的气味我们又想吐了。
我们迅速地吃完,然后在夜色里漫无目的地散了会儿步,又四散回家。
嗯,就是这样的,那是2012年,还是2013年,我也记不清了。我们冒着渐渐消逝了的酒气,前前后后地走在上海最热闹的马路上。这是最后一个,我感觉无所事事的春天。
周嘉宁,作家。微博id:@bololo周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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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486 光灿烂时,星已死灭
t/x/t小。说。天。堂
作者/蔡康永
——献给《今世今生》的亿万维诺妮卡。
从星空开始
看见那颗星在天空闪耀的时候,那颗星可能早已在两百七十万年以前死了。
因为那星的光,要跋涉一百六十亿亿里的路程,才能到达你的眼。
当你为那星落泪、凭那星起誓的时候,那星早在整个文明开始之前,就灭绝净尽。
当一个维诺妮卡领悟、看见的时候,另一个维诺妮卡早已释放过最灿烂的光芒、灭绝净尽了。
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常常把宇宙带到我的面前。
旅程中想起
约翰·巴斯在小说《夜海之旅》里,将一枚奋力泅泳的精子当主角,夹杂在一万枚互相竞争的勇者之间,开始思考造物者和他们这群勇者之间的关系,他们这样想——
……创造我们的造物者不见得是不朽的。我们可能不只是他的使者,我们可能还是他的“不朽”。我们延续了他的生命,延续了我们自己的生命。我们变化形体,超越了个体的死亡……造物者和勇者,彼此创造了对方……
这枚精子,越想越惑乱——
……有可能我在一开始游泳时,就已经灭顶了,只是我在咽最后一口气之前,幻想出这整个在夜海游泳的旅程罢了……有时我认为:我就是那些已经灭顶的、我的朋友……
活下来了的那个维诺妮卡,在电影结束以后,也会开始这样的-生命,可能真的隶属于一个更巨大、浩瀚的整体。个体的死亡,并不能臻至灭绝,而是以死亡或变形,参加到另一个生命里去。
不朽,就靠着这么无赖的手段,得以完成。
被爱情繁殖
马歇尔·埃梅在小说《分身》里,造了一个能随意复制自己的家庭主妇。
这位主妇,起初为了兼顾爱情和婚姻,动用了自己的化身。
结果情况越演越烈,各种对女人的需求纷至沓来,家庭主妇使尽浑身解数,小说结束前,世上她的化身多达六万七千名。
最后,还是因为爱情的关系,化身之一被勒死。其他所有化身,一齐微笑告别人间。
爱情,在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里,以种种幽深隐微的方式,蔓布于生命的所有枝干。
爱情并不是救赎,爱情就是道德本身。
爱情的光源,把一个人的影子,不断投射在地球不同角落。而这些影子,因为爱情的缘故,便都能够活下来,自己走动、相信生命。
即使有六万七千个维诺妮卡,同时朝爱情的光源凝望,也就是如同六万七千朵向日葵,分享同一个太阳,而每一朵向日葵都能得到足够生长的阳光,不觉得生命有匮乏。
从梦境胎生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如同庄周到罗智成这整整一脉的恍惚神智,总在猜疑自己的一生,是别人做的一个梦:人类的世界,是造物的一个梦:造物呢?也许是人类的一个梦吧!
博尔赫斯在诗里写他梦见的《白鹿》,
轻柔的生物,由一点点记忆与一点点淡忘而组成……
管制这奇怪世界的诸神让我梦见但不驯养你;
或许在渺达未来的一处转角我会再度见你……
而我自己也是一倏忽即逝的梦,只不过多梦几天
多留些时候……
活下来的、在爱情里的那个维诺妮卡,意外瞥见另一个旅游照片中另一个已逝的维诺妮卡时,恍恍惚惚地、似懂非懂地,然后,会过意来地,痛哭了。
她是没有办法不哭的。
博尔赫斯的《环形废墟》讲一名以做梦来生育子裔的术士:他先梦见跳动的心脏,最后把头发也一根一根以梦造出。他完成了造人的任务以后,由火来焚身,他准备好要接受死亡的解脱了。谁知道火并没有如他预期的烧焦他的皮肤,而只是轻轻拥抱抚摸着他……
博尔赫斯这样作结——
……欣慰、屈辱和恐怖的感觉,同时袭向他,他突然领悟: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幻影,另有别人在梦里创造了他。
欣慰……屈辱……恐怖……维诺妮卡是没有办法不哭的。
在另一个城
伊塔洛·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在第二章首,马可波罗想着——
……每当抵达一个新城市,旅人就再一次发现一个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的过去……他必须前往下一个城市,在那里会有另一个过去等着他,或者是,某种原本可能是他的未来,目前却成了某人的现在的东西,在等着他……
巴黎的维诺妮卡,邂逅了克拉高的维诺妮卡。城市身世的秘密,几乎要被拆穿--这无数形貌各异、各自靠经纬度标示的城市,其实,都只是同一个地方而已。
波兰的城、法兰西的城,其实依赖的是相同的城民、相同的姓名,相安无事地前后错开了时空,像行星那样,谨慎地在自己的轨道上,兜着兜不完的圈子,以便瞒住那做梦的人、维护住这一个一个,繁衍为城市的梦境。
只要不被撞碰,我们便都得以像心脏病发前的这个维诺妮卡,发现照片前的那个维诺妮卡一般,对号坐在生命的观众席上,偶尔心丝牵动,终究转瞬而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