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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铁门,他知道姐姐姐夫不在家,也知道外侄女刘婷等会儿要到火车站赶车去上
海。当时,他本想过去盘问开铁门的年轻人,但又怕是刘婷的同学帮忙拿东西。他
想离开,又觉得不放心。于是,便躲在楼下张望。王强发现那年轻人上楼进屋后,
未开灯,过了一会室内还传出撬坏东西的响声。他知道有问题,便把齐军忘了从铁
门上拿走的钥匙取掉并将门锁上,然后叫来大楼的门卫。二人正准备上楼,齐军提
着一袋钱出来了,见到紧锁的铁门和铁门外的王强二人,又惶恐万状地逃回室内…
…
23时40分,刘婷同薛花准时回家,准备拿上东西马上去火车站。进屋后,见到
被反绑的齐军,薛花的脸一下变得鲜红。少顷,她跪下抱住刘婷的腿声泪俱下地哀
求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不要报案。朋友的行径使刘婷愤怒了,她甩开薛花冲进卧室
拨通了公安局刑警大队的电话。
手记之四十一:检察长在组织保护下撤离
这是一个已被岁月尘封了10年的故事。
旧事重提,不是为了回忆,而是想告诉人们反腐斗争的艰难和险恶。
横刀立马
位于川东边沿的巫溪县城极小。有人试过,一支烟未抽完便逛遍了全城。
巫溪虽小,却历史悠久,文化积淀厚重。清辙见底的大宁河从嶙峋苍莽的崇山
峻岭中呼啸而来,穿过巫溪县城奔长江匆匆而去。它身后那无数的奇峰怪石像一个
个冷峻的历史巨人,目睹和见证着小城的盛衰成败。汉末刘秀与王莽在秀登城鏖战
时的呐喊,春秋时的宁厂盐泉运盐的骡马的嘶鸣,婉蜒于大宁河边的十里古镇和那
绝壁峭崖上残存的古栈道,把这座小城曾经有过的许多喧嚣和繁华变成一个个苍凉
的记忆留在了这片土地。只是后来,历史在那深山的紧闭和沉寂中迟滞了,变得贫
穷和落后。到80年代末期,全县40多万人口,住房靠岩洞,照明用松油。红土豆填
不饱肚子,全家人合穿一条裤子的情形还随处可见。
穷则思变。80年代末,当巫溪县委县府决定在全县兴修水利发电时,温饱尚无
保障的村民们仍勒紧裤带积极响应,靠借贷和卖粮卖蛋积攒29万余元去修建高楼电
站。为用好这笔钱,县里成立了有计委、水电局、科协、农委、畜牧局、开发区等
单位负责人参加的工程建设领导小组,负责工程承包、手续审批等。没料到,这个
小组的人从中贪污受贿5 万余元。5 万元钱在经济发达地区也许并算不了什么,但
在80年代,尤其在巫溪这种贫穷山区,农民要卖多少粮多少蛋,要少穿多少衣裤才
能凑起这么多钱呀!自己忍饥挨冻积累的钱被贪了,村民们愤怒不已,纷纷把惩处
这伙贪官的希望寄托在巫溪县人民检察院。
巫溪县人民检察院位于城东的半山腰,因其位置在全城最高而被人们戏称为
“巫溪县最高人民检察院”。当时,该院虽装备简陋,条件艰苦,但却是一个被高
检院记功的先进单位,在群众中威信极高。巫溪人一遇不平之事便说:走,到检察
院去找检察长陈世中!
陈世中,巫溪县文锋镇宝塔村人。小时候,因家中太穷,他总是夏天一双赤脚,
冬天一双棕袜套草鞋。上午到5 里外的镇上读书,下午还要到生产队劳动挣工分。
后来到塘坊中学读高中时,每个星期也只能从家中背些红土豆到学校充饥。亲身经
历的穷苦和耳闻目睹广大农民的贫困与艰辛,陈世中对人民群众的同情怜悯从小就
深深融人了巫溪这方朴实厚重的泥土之中,生长出了一种他年要为民办事的抱负。
陈世中高中时的老师傅觉高赞赏自己的这位学生“处穷迫之境而无厌世之想,以饥
寒之身而怀济世之心。将来若步人仕途,定是清正为民的好官”。
正如师言。1990年3 月,刚过而立之年的陈世中走上检察长岗位后,便在养育
他的这方净土里耕耘播种自己的灵魂,将生命用来实现伟大的目的。他*年前掀起
的那场反腐风暴的震撼力至今还强烈地存在于巫溪民众之中,由此而对其产生的惦
念经过时间的沉淀和堆积,更像岩石般坚硬。2001年9 月,去巫溪采访时,人们纷
纷告诉笔者:在巫溪,有两个人的形象永远都不会从老百姓心目中消逝。一个是修
路架桥,大兴水电改变巫溪落后面貌的县委书记兼武装部政委董家琦,一个是在巫
溪掀起反贪风暴的陈世中。当年被陈世中查过并曾扬言非斗垮陈世中不可的某局长
也说:回想起来,反腐败还是要陈世中这种人才行……
据1990年7 月11日的《万县日报)记载:3 月21日,接到高楼电站受贿案的举
报后,陈世中当天就带领干警四处暗访知情人,寻找侦查线索。到相邻的陕西省镇
平县、湖北竹溪县取证时,公路被洪水冲断,无法通车。他便带3 名干警骑着两部
摩托车在两个县奔走了七、八天。到海拔2000多米的红池坝开发区调查那天,摩托
车坏在了荒无人烟的大山里。当晚,寒风呼啸,野狼嚎叫,陈世中与干警们在饥寒
交迫中打着手电边修摩托边驱赶狼群……
苦战一个月,案情基本查清后,陈世中没有也无法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相反,
他震惊不已——12名副局级以上的干部陷入了高楼电站受贿案!陈世中既痛心又迷
惑不解:这些曾经战天斗地,挑战穷山恶水的官员怎么一下都卷人了受贿的浊流?
是市场经济把人与人的关系简化成经济关系的结果?还是权力使人渐渐失去温厚纯
朴的美德,使这些官员丧失良知而贪婪地去吞噬农民卖粮卖蛋攒下的血汗钱?
有人警告陈世中:查这种案子,也许将成为你反贪生涯中的“滑铁卢”——弄
不好会落得个丢官甚至丢命的结局。对功名利禄,陈世中历来就无所求。与那些争
名于朝,夺利于市的人比,他有一种无欲的超脱和宠辱不惊、去留无意的潇洒。所
以,他也就不在乎查处此案后可能产生的政治风险。他说,如果因查这伙人丢了官,
我父母还有三亩多包产田,我可以回去种地。丢了命,只要为老百姓挖出了蛀虫,
即使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黑云压城
从表面看,对红池坝开发区主任林兵、电力公司经理姜尚财(注:文中所有被
查者皆用化名)等12名官员立案侦查后的情形并不像陈世中当初想像的那么严峻,
而是“形势大好”。姜尚财等人“进去”后,全城上下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到检
察院表示祝贺支持的人更是络绎不绝。6 月5 日,巫溪县委还专门召开了案情通报
会。那次会议,本来只通告了县级机关和各区、乡科级以上的干部,但城里的工人
去了,居民去了,乡下的农民也去了。只能坐几百人的大礼堂挤得满满当当,大礼
堂外的窗户上爬满了人,礼堂外的三边坝子里也挤得水泄不通。会议主持者只好临
时把高音喇叭牵到大礼堂外。当年在礼堂外“旁听”会议的一位居民至今还记得
“那次会议给人留下最深的印象是掌声——人们用掌声把通报案情的陈世中迎上了
主席台,又用掌声把他送下主席台。会场里的人在鼓掌,礼堂外的人也在使劲鼓掌,
真是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掌声背后却充满了激烈的较量。早在案件初查时,巫溪县检察院从上到下便被
卷人了一股强劲的说情风中。采访时,提到那次“人情攻势”,该院好几名干警都
用到了“门庭若市”这个词。他们说,在办公室里有人找,在家里有人找,走在路
上有人找,坐在车上有人找,认识的人要找,通过转弯抹角的关系也要找。害得我
们上班要把门关着,走路见了熟人要赶紧躲着,电话长期被拿起来搁着。
陈世中更处在这股说情风的中心。县里有人暗示他:“世中呀,你还年轻,组
织正考虑提拔你哩,要注意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哟。”某实权单位的人关心说:
“‘陈检呀,你的亲戚都在农村,该解决一下了。”
陈世中对这些把职权用来同法律作交易的人充满了轻蔑鄙视,仍没听见似地查
案。
有人想“硬上”了。有位领导用仿佛是很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电话中
说:“世中同志,当前最大的政治可是安定哟!”陈世中也用很随意的语气问:我
们办案不正是为了维护社会的安定吗?某领导还怒气冲冲地让人带一张纸条去责问
:陈世中,你谁都要查,我们这些当领导的还有没有一点尊严!陈世中不服这个领
导的无端指责,也嚓嚓地写张纸条回敬道:傲慢的尊严是一种得不到支持的尊严。
真正的共产党人,自己的所作所为应不怕法律评判!
高楼电站案的嫌疑人也纷纷“自救”。他们中有的写“说明”说自己在工程中
得几千或万把元钱不过是点辛苦费罢了。更多的官员则把自己装扮成“正其谊而不
谋其利”的谦谦君子,强调那些包工头给自己送钱完全是出于一种友谊。他们满脸
委屈:在朋友处得点钱怎能往受贿扯呢?这分明是陈世中整人,想踩着别人往上爬
嘛!对这些“说明”和解释,陈世中付之一笑说:让他们跟法律去解释和“说明”
吧!
对方火了,有人打电话威胁:“陈世中,小心你的脑袋!”陈世中7 岁的女儿
也常能听到“小东西,老子两把捏死你,扔进大宁河去喂鱼!”的骂声。陈世中的
爱人毕宗玉走在街上除常常会遭到恶狠狠的辱骂外,有时还会遭到一块不知从哪里
飞来的石头的袭击。后来,袭击公开化了。一天,陈世中与毕宗玉上街办事,一个
罪犯的家属带着几个地痞边骂边用石块乱砸陈世中夫妇。情急之下,陈世中拉着妻
子逃进了派出所。那伙人仍守在外边辱骂,扬言要把陈世中“摆平”。后来,县公
安局派人才将其解救出去。
事后,陈世中向县里的一位领导汇报了自己因办案而遭到的威胁和报复,要求
县里出面整治执法环境。不想那位领导却说,你是副县级干部,姿态高些嘛,何必
跟老百姓一般见识?
陈世中惊住了,他怎么也不相信此话会是出自那个平日里口口声声要坚决支持
检察机关反腐败的领导口中。他更搞不明白,对那些威胁报复执法者的人,怎样才
能算得上高姿态!但有一点陈世中心中却十分明白:这位领导的心态折射出了太多
彼此矛盾的印记。平时,这位领导痛恨腐败之心是真实的,他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干
部“出事”也是真心的。但检察院一下捅出个12人受贿的窝案,这种用人失察之过
叫其如何面对4O多万父老乡亲?又如何向组织交待?于是,个别并不腐败的领导的
利益与12名腐败官员的命运奇怪地结合了起来,形成了巫溪县特殊时期特殊的“政
治生态平衡”——一种关系到权力、关系到“圈子”利益和能使整个“圈子”一荣
俱荣、一损俱损的“政治生态平衡”。而对竭力破坏这种“政治生态平衡”的陈世
中,个别领导会支持他吗?也许还巴不得有人能用武力治治这个不识时务不听招呼
的家伙哩。
那之后,巫溪检察院的执法环境更恶劣了。在干警遭辱骂抓打的关头,陈世中
别无他法,惟有挺身而出。1990年8 月的一天,20余名不法之徒砸了检察院的吊牌
又围攻抓打办案人员。陈世中冲进入群大声喝道:“住手!案子是我决定并亲自办
的,与干警无关,你们要打要杀冲我来!”那伙人立即对陈世中围攻殴打,几名干
警冲进入群,手挽手地把陈世中留在中间保护起来,任那些野蛮的拳头砸在自己身
上。副检察长谢作正跑出去找到一县领导请他去解围。不料,那领导一听,马上叫
她去找一把手解决,边说边钻进小车说他要下乡。谢作正急了,一把抓住那位领导
说:“你们平时大会小会都说要支挣反腐败。现在,我们需要你支持,一定要去制
止那些闹事者!”那位县领导恼怒不已,本想发作,但想到这个文弱的女子不是被
闹事者逼急了,也不会在领导面前如此泼辣,便只好软下来说:“谢副检察长,那
伙人不但在检察院闹,还常到县委、县府搅得鸡飞狗跳的,我们也有难处呀!”谢
作正一听,不禁愣住了。她终于明白了,在会上高喊反腐败谁都做得到,一旦要付
诸行动,却是多么艰难!她只得松开手,那位领导的小车逃难似地开跑了。谢作正
边往回跑边想:危难时刻,别人可以害怕可以躲,但我们检察官不能害怕不能躲,
否则,反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