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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说:“那就说明你没档次,是吗?”我实在不明白怎么到今天还有这种崇洋媚外的毛病。靓女后来也走了。大家都来讲英语早就该让北京人每人说100 句英文了,特别是郊区。要不然一开奥运,不知道有多少外国旅游者会因为找不着路对中国不满。比如吧,我和老外去门头沟找法海寺。老外眼拙,把车停在一个写着“法海寺左拐”的牌子下,却非下车问大爷法海寺怎么走,大爷笑嘻嘻地看他半天,什么话也不说。老外又使劲问了几遍,大爷摇头说:“哈喽,矮东弄(你好,我不知道)。”
这时候老外一抬头,看见那块牌子,气就上来了,他气冲冲地上了车,横冲直撞地开到法海寺门口,花了两个钟头把法海寺看了个透,一边看一边说,古代中国人真是有文化,言外之意,现在的中国人没文化。我在旁边一言不发,窝火。
进城路上,老外终于开始全面对老头的“矮东弄”事件开始发表言论:“你说,这个老头不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是外国人?”我说:“排外的中国人不说‘矮东弄’,他们就说‘弄’。”这是第一个回合。
“那就是他是文盲,他看不懂他头上的牌子上面写的字。”老外的脸上堆满了阴笑,“我真奇怪,离北京这么近的地方有文盲。这在美国绝对不可能的,能想像曼哈顿旁边有文盲吗?”我也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说:“曼哈顿区以外全是移民,没一个识字的。”这就算二比零,老外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第三次进攻。“有没有可能他根本不知道法海寺在哪儿?”他狡猾地问。“你什么意思?”我很警惕地反问。
mpanel(1);“现在的中国人真不注意自己的传统,这个老头住在法海寺旁边,但从来不去。
我保证他去过麦当劳,但没去过法海寺。”
老外说到我的痛处了,只有大声嚷嚷地反攻:“就因为这老头不说洋文,所以中国人要不然是排外,要不然是文盲,要不然是没文化?”老外也不让人,呱呱呱地开始用洋文和我吵架,一个好好的周末就这么给毁了。
所以我特别赞成全北京的公民在奥运之前每人说100 句英语,这里特别奉献几句能指路,又能弘扬我们民族文化特色的英文句子:
法海寺以自文丝某克啊微富浪木黑二(法海寺离这儿只有一袋烟的工夫)。
法海寺以自啊扑腰啊自(法海寺就在你屁股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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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小;说;t,xt;天;堂
廖文(一)
我对中国当代艺术的认识是廖文教出来的,在我眼里,她和小雪一样,是一个中国女人中的例外。在美国的大学里有女学系——women 's study ,在中国女学的概念经常和女权混杂在一起,让很多人认为女学就是女权,这是非常错误的。廖文是我认识的惟一能够交流的女学家,对女人的历史,不管是中国还是外国,都非常有研究,我特别喜欢她的对比研究,永远在两个文化中把参照点找得非常准,我非常佩服这个有学问的女人。
1998年,廖文还没有结婚,只是有个十几年的老相好,就是老厉。廖文的家我很喜欢。这是一个不大的两居室,一进门就是一个餐桌,餐桌后面的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透明玻璃瓶子,瓶子里面有各种可以用来沏茶的干花,她把最大的一间房间留出来作书房。她书房的整个一面墙上都是书,这可能是她全部财富的重要部分,而每本里面都会有一些小纸条,她都用过。我也有一墙书,但是大多我都还没看过。
她是个自由撰稿人,靠写东西为生,是个不慌不忙、不穷不富、有学问又有情调的女作家。她的状态让我永远想起一首lenard cohen的歌,叫《苏珊》。歌词如下:
苏珊把你带到/她河边的地方/你可以听到船的声音/你可以在她身边度过夜晚/你知道她有时候神神叨叨/但这正是你要的/她会喂你茶和橙子/都是远道从中国来的/而正当你想告诉她/你没有爱情献给她/她会让你踏上她的频道/她让河流回答你/你永远是她的情人/你要与她远行/你要盲目地随着她/你知道她相信你/因为你的思想/已经抚摸过她完美的身体我总是有个感觉,廖文就是她男人的苏珊,她有点仙气。我闲着的时候容易心血来潮要干事情,而和廖文聊多了,我就突发性地有个冲动,要把中国的当代艺术在中国普及。而特别巧的是我刚刚结识的大地公司的总经理马惠东,他已经开始收藏中国当代艺术的作品,而且想把事情做更大,我们几个一拍即合,都在大地当代艺术博物馆任了职,廖文当策划人,我当董事。
我们办过三个画展,《两性之间》、《芬苯乙烯》和《艳俗》。主要的工作都是廖文或者厉宪庭做的,钱是大地公司出的,我的角色是最丑陋的“账房先生”。
其实我最不会管钱,我们公司里没人敢让我管钱。我们两个在合作中各所扮演的角色,也为后来廖文去纽约一年不理我打下了基础。
其实我没有和廖文拌嘴,而是跟她老厉吵了一架。老厉是个非常有才华的艺术评论家。我看过他写的东西,有点意识流的感觉,但是比其他我所看过的评论思路要清晰得多。他能从不同角度分析一个中国艺术现象,把根本没有系统的东西归纳出一个流派。看了他的评论,不懂艺术、不懂中国的人都会知道:“噢,这就是政治pop ,泼皮是这么回事。”而其他的评论经常会让人一头雾水,读者只能甘拜下风地承认:“我俗,我怎么能懂艺术。”曾经有个外国人形容老厉是中国艺术家的教父,廖文和老厉好像都对这个称呼反感,不爱听,我个人认为挺确切。
当教父的人就有教父的习惯和脾气,我和老厉拌嘴就是因为我在印刷《芬》的画册时候做了点妥协,把有可能有争议的东西回避了一下,然后又雪上加霜地拒付印刷费,因为有些图片的颜色走偏了。《芬》还没缓过来,我们又开始《艳俗》,这回我差点和大地的人吵架,主要是因为大地派两辆车到北京拉人参加展览开幕式,我要求他们拉大学生,特别是艺术院校的,可是大地最后决定只派两辆大巴士,把北京有头有脸的艺术家拉过去,开幕式变成了艺术家派对。
开幕式那天我没什么情绪,自己坐在展厅门口卖画册,来了一个男的,浑身的动感都在说“我牛,我牛”。走到我面前随手拿了一本画册,我不知道他是谁,所以跟他收款,他从牙缝里蹦出来几句话:“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还要付钱吗?”我这才知道他是×××,是参展的艺术家,应该有一本免费画册。我当然不敢收钱,给了他一本画册,他转头就走。其无礼和傲慢是我在中国大腕身上都没有见过的。我恍然意识到这个画画的把自己当歌星卖了,而我刚开始办画展的理想主义像气泡一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艳俗》之后,廖文就和老厉去纽约了,我从其他朋友那频频听到他们的消息,但是她从来没有和我直接联系。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与老厉拌嘴难为了她。可是回来以后又和以前一样来往,只是没有那么频繁了,我也是办杂志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想起闲着的日子非常留恋,想朋友,想这种随着性情走的日子,但愿将来还会有,我会更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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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小 说 t xt 天 堂
廖文:为洪晃自传凑数(一)
洪晃打电话说要出自传,一听直咋舌:才40岁就出自传,虽说与当下的自我包装拍卖时尚很合拍,但这与洪晃平日的风格大相径庭,再说,才40岁就卖自传,老了还能卖什么?接下来听说是要为她的自传凑数,随便写,不拆封,骂也行,十分诚恳,一如她每每有求于人的口气,心中不禁暗笑:原来骨子里依然是狡猾加泼皮,这恰是我喜欢洪晃的基本点。
初次见洪晃,大约是很多年以前,大约是一个与老外有关的场所,有人很程式化地介绍,我们很程式化地点头,几乎连话也没说过。洪晃的模样倒是很有印象:
狡黠的小眼,刻薄的嘴唇,偏偏配上有点儿性感甚至有点儿朴素的圆鼻子,很幽默。
洪晃的身材好,匀称,是男人女人都喜欢的那种。
真正认识洪晃,是几年前的一个春节,大年三十,难得我一个人,难得清静。
一个好心加热心的朋友偏偏怕我寂寞,硬要拉我去洪晃家吃晚饭,还特别说是去她妈妈家。与洪晃几乎形同陌路,本来就发怵,又听说她妈妈是个朱门美人,“朱门”、“美人”都是从小就怕的,更是心生恐惧。李冀说,她妈妈只有洪晃这么一个女儿,逢年过节洪晃一定要陪她妈妈,可又舍不下朋友,于是就把朋友约去她妈妈家一起热闹。听是“孝女”,我的心已软,最后一句“你和洪晃肯定合得来”的热话一出口,便彻底动摇了。按图索骥找到史家胡同51号院,果然是朱门,保存完好的老四合院,现在已经不多见了。随着开门人穿行院中,庭院深深,雕梁画栋,红灯高悬,疑是一脚踏进了半个世纪前的故人家。走到最后一进院子的堂屋前,又随着开门人跨到屋里,豁然开阔,温暖融融,灯火通明,仿佛被人一下子推到了戏台上,来不及适应。洪晃不知从哪一下子冒出来:“看见我妈了吗?”洪晃往对面一指,我定睛一看:沙发里依偎着的美人妈妈,淡淡的,软软的,远远的,果然是美人,风韵犹存。回过神来和美人妈妈见过礼,这也才看清了,周围沙发里是一些穿戴整齐、彬彬有礼的中青年男人,身子微欠着,嘴角微翘着,正和美人妈妈聊天,很松散很舒服的样子。好好的一“众星捧月”,被我呆头呆脑一脚错登台,被洪晃大声大气一通乱救场,彻底给搅黄了。
晚宴的餐厅里一样的灯火通明,美人妈妈优优雅雅坐在上首。冷眼看去,长长的两排中间,很有一些不安分的人,但此时都是很有教养的样子。老厉在家时,年三十也会有许多人来我们家吃饭,总是些不富裕回不去家的外地艺术家,几十个人,衣冠不整,吃相不雅,很壮观地吃掉上千只饺子,年年如此。洪晃家对我而言却过于华丽,很快就倦了。几乎是在我感觉倦了的同时,美人妈妈也倦了,起身告辞说要去休息。偷眼看看,美人妈妈精神正好,并非真的倦了,不过是给不安分的年轻人解禁罢了。
美人妈妈一走,灯光骤暗,长长的两排就现了原形,千姿百态起来,这种场景是我从小就在《西游记》里读熟和喜欢的,抓瓶酒找个旮旯坐下来放松地看着。那场戏难得的好看,一步步卸掉面具的“体面”人,一点点发散出心底的气味,很真实也很抽象。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实在感,我只觉得灯光越来越暗,酒意越来越浓,人影越来越少,最后的几个意犹未尽,又说好改天换个地方重聚。酒精使我的脑子弥满了雾气,失去了正常的判断,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也成了嫡系,反正几天以后,“最后的几个”又聚在一个什么山庄了。
是九华山庄,北边郊区,一个新兴的消费娱乐场所,我很陌生。难得一切被人伺候着,不用动脑子,傻乎乎地跟着就行。(这也是后来我多次和洪晃一起玩的大好处,她会把一切都替你安排好,至今如此。)以我的标准,山庄的消费贵得没有道理,不禁为扬言请客的洪晃肉疼,其他的几个都是洪晃的熟人,笑说不用担心,这点钱对洪晃不算什么。我想了想,有美人妈妈又有钱,不属穷客,于是收起了同情心,恬不知耻地加入了宰洪晃的行列。那一夜,“最后的几个”一起走马脱缰,滑丝松扣,大醉不休,惟一不醉的是没喝酒的小雪,清醒地见证了一切,使我们大醉方醒时抵赖不得:洪晃不知死活地在冰箱上手舞足蹈,小平惊天动地地摔散了一个床头柜,郭芳坐在地上举着高跟鞋傻笑不止,李冀对空中伸着手大唱“抱呀抱,抱呀抱”,最可笑的是我,一遍遍搂着洪晃,一遍遍地说“洪姐,你的鸟语比鸟人说得好……”而疯狂的程度只有第二天醒来才知道,我只要一抬胳膊就是搂人的姿势,一开口说话就是“洪姐”。洪晃其实和我同年只大一个月,这“姐”叫得实在有点冤,可这次集体大醉,是我有生以来最彻底的一次放松,叫“洪姐”权作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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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小<说<t<xt>天?堂
廖文:为洪晃自传凑数(一)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洪晃好像很闲(要不然就是醉上了瘾),几乎每个星期都约人在她琉璃厂的家小聚,除了“最后的几个”,有时又有个别对我而言的新人,随便的、好玩的。
酒是必不可少的,下酒菜除了一种洪晃从法国带来的被命名为“表妹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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