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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这是她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唤出的声音,虚无飘渺却又力透心肺,穿越了重重的时光,回到当初那个心门紧闭的小女孩,在对着那个牵着她的手,对着她微笑的少年时才能发出的唯一的声音。
家中出事后的一整年,她都只会发出那一个声音。
她掀起帷帐的手,颤抖到无以复加,眼睛酸胀,要使出好大的力气从能够支撑着眼泪不会夺眶而出。
床上的人,似乎对这一声再熟悉不过,紧闭了三天的眼皮子,终于动了动,可是用尽了力气还是不能够看到一丝的光明。
感受到他最细微的变化,她的手瞬间捉住他的手,那双手在她的记忆中从来都是宽厚温暖,可是现在却冰冷的像是冰块,质感粗糙,她却像是捉住了世间最昂贵的珍宝把它拉起来,放在胸口暖着,孩子气的不断的低下头呵气,抱着,搓着,可是始终没有暖起来的迹象。
她惊惧万分,抬起头看着黑暗中紧闭着双目的人,神情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忍不住开口又喊了他:“哥哥”
这一声,声泪俱下,眼泪竟然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滴落在她抱着在胸口的他的手背上。一滴一滴不断的涌出来,他还是没有反应,一路上所抱着的希望,所想到的最坏的事情都不包括自己会看到他这个样子。毫无生气躺在一张陌生而冰冷的床上奄奄一息,身上多处缠着纱布,已经不知道受了多少伤,而这些伤每一寸都像是伤在她自己的身上心上,疼痛难忍,担惊受怕了许久,最后迎接她的却是她最不能承受的场面,纵然坚强如她,心中的某处也因为这个世间唯一支撑着她活着的人的奄奄一息而瞬间的倾塌。
她的悲恸,隐忍而隐秘,是不能够被任何人听到的脆弱,自己的体温没办法暖热他的手掌,只好用眼泪来给予热量,她跌坐在地上,抱着他的手,直到自己的身体跟他的温度一样冰冷才渐渐的止住眼泪,变为抽泣。
过了好久,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将欧阳伊耀的手塞回厚厚的被子里,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上面有冷汗。
站起身走到外面让人端了一盆热水来,又拿了一块毛巾。干干的毛巾握在手上,剌的皮肤生疼,被她浸湿在水中,一点一点的变得柔软,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他已经臭不可闻,她把他的一双手慢慢从被子中拖出来,拧干了水,一点一点帮他擦拭着手上的皮肤,还有脸上,认真的描绘他的样子,脸颊凹陷的样子,颧骨凸出,此刻的欧阳伊耀是从未有过的形销骨立。
和江南开战是早晚的事,她嫁给武田君不过只是个引子,可是他动的太快太早,只想要寻找新的刺激,以至于准备不足。如果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策,那他如此急躁的开战则是下策中的下下策了。
她葱管般的指尖滑过他的额头,便听到门响动的声音,陆川黑色的军靴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小姐。”他停在距离米雅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米雅敏感的察觉到他语调的不同,回头看到他手中拿着一封信。
像是明白了什么,她神色镇定,缓缓的站了起来。
☆、湖心舟
陆川见米雅起身,赶紧上前两步,将信笺递上前且低声道:“大小姐。”
米雅看了他一眼,从他的手中接过信件,又指了指门的方向,二人鱼贯走出了房间。一路沿途回到指挥部的所在,米雅也将信笺抽出一字一句的阅读,她没有猜错,那是裴默青的来信。
陆川忽然收到来信也很惊讶,此时此地,如此的形势下,他不用费心也知裴默青的信必然不会有什么好内容,于是接到信件之后,第一个便拿给米雅来看,一路引着大小姐前行,在她打开信件的时候,陆川间或会看她的表情,却在那张静如深水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情绪变化。甚至到了最后,大小姐抓住信纸边缘的手微微用力,将纸边都捏皱了。
良久,米雅的眼睛从信上抬起,扫视过陆川的脸,再望向远处时,眉眼冷峻似千里冰封,碎冰浮动。
“大小姐,怎么”陆川还未说完,米雅已将信笺塞入他的怀中,点了点下巴,示意他看阅。
陆川会意,展开信纸,双手夹住信纸的边缘细细品读,便见那人题头写道“子谦吾侄”,“子谦”是欧阳伊耀的字,裴默青用词普通,但是却能看出其态度之轻蔑溢于言表。一句“为北地民众计,为汝父多年威信计,均有审慎之情形,酌汝军今日之颓势,似宜仍保持初态”更是用一种高姿态来刺激此时处于劣势的欧阳伊耀和北地诸军。陆川一面读着,手都不由的抖了起来,胸中那口恶气就像是一团巨大的黑洞,融成了火光似乎要烧穿胸膛。
随着行文而下,陆川还读到裴默青以一种极令人生厌的语气劝降欧阳伊耀“似应力顾根本,顺势而为,昭示大信于天下,仍以退兵言和为得策”,这种语气,分明是一种王者招降的口气。而信件的最后竟然还提到了大小姐米雅,在这里他更是以一种轻佻的语态言到:“对汝妹一见难忘,若能双方联姻,亦无力拒绝”陆川看到此处也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他这是”
“他这是告诉哥哥若肯将我嫁到他的府上,做他的第39房姨太太,他便既往不咎,与北地达成友好的共识。”米雅说着,唇边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这个裴默青还真的是贼心不死,但又不得不承认,如此的激将法对于欧阳伊耀最为有效。能够在短短的时间便看出对方的弱点,的确是个老狐狸。
米雅顿了顿又喃喃的道:“原本以为他这样病着再糟糕不过,现在想来也许是件好事”
听她这么讲,陆川也觉得心有余悸的点头,如果不是因为变故,少帅生病,假如看到这封信,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与裴默青决一死战,北地军队本就在内讧,如果少帅坚持在盛怒的情况下出兵,胜算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
陆川思及此处,抬眸看了看米雅,发现眼前的大小姐,早已经神色如常:“这封信,麻烦陆副官你精心保管,一定不能丢掉,亦勿要外传。”
陆川一时间揣摩不了她的心思,只有点头称是。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指挥部,说是指挥部,其实是本地一所银号的地下金库所在,因为是金库,所以当初建造的时候这里最为坚固。里面的陈设简单,破旧的桌椅,墙上悬挂了一张被密密麻麻画满了线条的地图。米雅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展开手掌触摸上面的线条,每一笔都有他留下的痕迹。
“陆川,”她背对着陆川,微微的偏头向后,整个面部的四分之三都陷在巨大的阴影里。
“是,大小姐。”陆川被她点到,肩头一耸,立正站好。
他这样抖擞精神,倒让米雅忍不住怔了怔,然而只是一瞬间而已,她便指着地图上那座叫做永安的小镇问他道:“现在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陆川看着她指尖指向的那个被朱笔标注的地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少帅节前忽然出兵,人心本就不稳,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攻下了几座城池,可是又被裴默青一一夺回,我军节节败退,其中尤属张明玉司令的先头部队损失惨重,于是在永安驻扎下来之后,他便跟少帅提出要休战回家的事宜。可是少帅”陆川说到这里低头又是一叹接着道:“少帅他心意已决,是断然不会答应的,两人僵持不下,张司令便驻军永安不进不退,用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想要逼少帅就范张司令是大帅的老部下,少帅打也不是,讲也不通,就闹得今天这个局面。”
原来如此,米雅慢慢的点头,张明玉曾经是父亲的左膀右臂,等于是欧阳伊耀的半个叔父,这样的地位,欧阳伊耀不得不敬他三分,所以闹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只是她心思一转,蹙起眉头忽然又问:“陆川,以你之见,真的只有这个原因吗?”
“这”
一句话,问的陆川胆战心惊。
米雅一向细心,此时自然没有错过陆川的脸上闪现的一抹情绪,那种片刻而过的目光是骗不了人的,她眯起眼睛,又接着问道:“张司令对你说过什么?”
她知道陆川曾是张司令麾下一员,米雅心中猜到了什么,一步一步的逼近陆川,那样带着审视的锐利的目光,竟然让陆川不敢逼视。
相持之下,陆川忽然双手抱拳对着米雅跪了下来:“大小姐,具体的事情我不不太清楚,只是,从大帅
被逼去疗养的那日开始,军中的那些老人对于少帅并不算客气,这些都是少帅的叔叔伯伯,他这些年虽然打了许多胜仗,也吃了不少哑巴亏。在少帅生病之前,曾经派人去探听消息,想知道张司令跟裴默青是否有默契,但是”
“但是什么?”米雅很快的接口。
“但是都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何况张司令现在不是临阵倒戈,而是苦谏少帅停战撤兵休养生息,所以”
“所以,即便是在大军之中,支持张明玉主张的也大有人在,是也不是?”
陆川听她这么推断,不由骇然,最后还是咬牙应了一个字:“是。”
室内一片静寂,陆川单膝跪地,低着脑袋,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他等了很久很久,可是大小姐一直都没再说话,于是不由得抬头去看她,只见那个纤弱的背影背对着他看着地图,沉默不语。
“大小姐”
“百合子在哪里?”米雅转身,白皙的面庞依然风平浪静,她开口问她的时候,眉梢微微的挑起,像是在少帅府中最日常的一次问话。
“在后面,我带你过去。”陆川急忙站起身。
“慢,”米雅说:“来时的路上我看到前面有一片湖。”
“是,”陆川停下动作看着她。
她思忖了一下,点点头道:“你带她去湖边上见我,我现在过去。”
“是。”陆川看了看天色,已经微微的暗了下来,虽说已经过了春分,一日长一线,可是现在黑夜仍然比白日要漫长的多。他本已经走了两步又顿下来回头看米雅:“湖边清冷,还请大小姐加件衣服再去。”
米雅对他勾了唇角,没有答话。
陆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转身朝外走去。在大小姐的面前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大男人都显得啰嗦,跟那个百合子小姐不同的是,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洗漱更别提换一件衣服,她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黑色粗布布衫,已经有些酸臭的味道了,而她根本顾不得这些,她不说,陆川也知道,来到这个营地,看到少帅那种样子,而自己又给她传递了那样的信息,这重重的危机和压力有多大,不言而喻。
然而,他却又有一种莫名的信心,就如同他觉得奄奄一息的少帅一定会渐渐好起来一样,大小姐的到来,也会对这场战争僵持的局面带来一种新的刺激。
这个刺激,将激化或者是平息当前的所有矛盾。
即便他们不一定会赢,但是也一定不会输下去。
百合子被陆川引至湖边的时候,米雅正坐在一只小木舟上。米雅看到了她,并且朝她挥了挥手。百合子对她笑笑,又看了一眼陆川,才有些胆怯的在陆川的帮助下,跳上了小舟。
她一路都在问陆川,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见到他们的少帅,可是都没有得到这个表情严肃的男人的回答,她敏感的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小舟轻轻的晃动,百合子觉得头晕目眩,可她很快得到了米雅的帮助,并且随着她的坐下,米雅摇动双桨,驶离了岸边。
她一直看着她慢慢的滑动小舟,行过的湖面,划出动人的曲线,水如碧,百尺写翠,水声击打木舟的主体,发出静谧的声响。让百合子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百合子,”小舟划至水中央,米雅停下了动作,看着她被剪短的头发,淡淡的问:“恨不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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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要说:
21号忽然出差,昨天晚上才回,抱歉更晚了
☆、妖怪
百合子与米雅对视,觉得她的眼睛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明亮。抬手摸了摸身后空了的地方,要是换做以前,乌黑的头发被人莫名的剪了哪怕一小点儿都让她的心里觉得悲伤,可是今天被人剪掉的时候,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随着地上的发丝越来越多,心中竟然生出一份勇敢来。
“没有。”百合子笑了笑:“就算是觉得伤心,也不会怪罪雅子呢,这毕竟是我自己的选择呀。”她语调轻松的说。
百合子这样的反应,倒是在米雅的心底翻出异样的涟漪,她曾是百合子最好的朋友,因此知道她对于头发是多么的重视,曾经看到她因为被理发师多剪去了一点而掉眼泪。如今在眼前的却仿佛是另一个人了。
她转过头去,看着平静的湖面,湖水如同上等的翡翠,寻不出一丝的瑕疵。她的心里仍记挂着刚才陆川所说的话,心思百转千回。
百合子看她眉头紧锁,心事重重,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