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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诗选-鲁克丽丝受辱记-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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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  与 
  扫桑普顿伯爵兼提齐菲尔男爵 
  亨利·娄赛斯雷阁下 

    我对阁下的敬爱是没有止境的;这本没有头绪的小书,只显示这种敬爱流露出来的一小部分而已。是您高贵的秉性,而不是这些鄙俚诗句的价值,保证拙作得蒙嘉纳。我已做的一切属于您;我该做的一切属于您;凡为我所有者,也就必定属于您。我若更有才能,我对您也会更有价值;目前,却只能照现有的情况,将这一切奉献给阁下。谨祝阁下延年益寿,福祚绵绵。 

                    阁下的忠仆 
                          威廉·莎士比亚 

    故事梗概* 

    路修斯·塔昆纽斯①(他由于极端倨傲,被称为“塔昆纽斯·苏佩布斯”②)用凶残手段将其岳父塞维乌斯·图琉斯置于死地之后,违反罗马的法律和常规,不曾征得或俟得人民的同意,径自攫取了王位。后来,他率领诸王子和罗马其他贵族,去围攻阿狄亚城③。在攻城战役中,一天晚上,罗马众将领在王子塞克斯图斯·塔昆纽斯的营帐里聚会;晚饭后闲谈时,每人都夸耀自己夫人的美德,其中柯拉廷努斯④更盛赞其妻鲁克丽丝贞淑无比。在这种愉快心情里,他们并辔向罗马疾驰,意欲借此意外的突然到达,来验证各自的夫人对这种赞誉是否当之无愧。结果发现:惟独柯拉廷努斯的妻子深夜仍率侍女纺绩,其他贵妇则正在跳舞、饮宴或嬉游。于是众贵族一致承认了柯拉廷努斯的优胜,一致首肯了他的夫人的令名。这时,塞克斯图斯·塔昆纽斯已因鲁克丽丝的美貌而动心,但暂时遏制欲念,偕众人返回军营;不久,他就私自离开营地,来到柯拉廷城堡⑤,凭他王子的身份,受到鲁克丽丝优渥的款待,并在城堡中留宿。当夜,他背信弃义地潜入鲁克丽丝的卧室,强暴地污辱了她,而于翌日凌晨仓皇遁去。鲁克丽丝悲恸欲绝,火速派遣两名信差,其一到罗马去请她父亲,其二到军营去请柯拉廷。 
  他们两个,一个由裘涅斯·勃鲁托斯⑥陪同,另一个由浦布琉斯·瓦勒柔斯⑦陪同,来到城堡,发现鲁克丽丝披着丧服,便惊问她悲痛的原因。她首先叫他们立誓为她复仇,然后揭露了罪犯的名字及其罪行,接着便猝然举刀自杀。在场的人们目睹这一惨变,便一致宣誓:要把十恶不赦的塔昆家族一举攘除。他们抬着死者的尸身来到罗马,由勃鲁托斯将这一惨祸的祸首及其罪行告知人民,并严厉抨击国王的暴政。罗马人民怒不可遏,经口头表决,一致同意将塔昆家族的人尽行放逐,国政遂由国王转入执政官之手。 

  淫念熏心的塔昆,从罗马军营溜号, 
  不可凭恃的邪欲,举双翼将他引导; 
  他急急忙忙赶路,揣着无光的火苗—— 
  这火苗藏在灰烬里,只等时机一到, 
  会燃起烈焰一团,前去紧紧环抱 
  柯拉廷贞淑的妻子——鲁克丽丝的纤腰。 
  也许,偏偏不幸,正是这“贞淑”的美名 
  勾起了塔昆的情欲,犹如给利刀添刃; 
  只因不智的柯拉廷,不应该百般赞颂 
  是何种无与伦比的,明丽的嫩白与嫣红 
  显耀在她的脸上——那是他仰慕的天穹; 
  那儿,伊人的星眸,亮似天国的银星, 
  以冰清玉洁的柔辉,向他效忠致敬。 
  只因前一天夜晚,在塔昆王子的帐幕, 
  他不该向众人揭示他所享有的艳福, 
  说是上天赐予他无比珍贵的财富—— 
  与这美貌的淑女,结成美满的眷属; 
  他矜夸他的幸运,口气高傲而自负, 
  说是帝王贵胄们尽管威名卓著, 
  他们却休想匹配这位无匹的仙姝。 
  世间有几个幸运儿,曾尽情享受欢悦! 
  即使让人享有了,欢悦也易于幻灭, 
  急遽有如清晓一珠珠银白的露液, 
  在骄阳金辉凌迫下,消失得不知不觉。 
  还未曾好好开始,便只得草草了结。 
  淑女的丽质荣名,托庇于主人的肘腋, 
  未免防护欠周,难抵挡万般罪孽。 
  不需滔滔的辩才,不需娓娓的谈吐, 
  “美”本身自有权威,把睽睽众目说服; 
  那么,柯拉廷又何苦喋喋不休地申述, 
  在稠人广众之间,赞颂那无双的宝物? 
  既然那稀世之珍,是他独占的财富, 
  就应该深藏不露,谨防觊觎的耳目, 
  为什么它的主公,偏将它广为传布? 
  他自夸艳福无比——做鲁克丽丝的主君, 
  也许,这恰恰怂恿了倨傲的王子塔昆; 
  人们邪念的萌动,往往导源于耳闻; 
  也许,由于这王子艳羡这异宝奇珍, 
  无情的对比刺痛了他那高傲的自尊—— 
  品位较低的臣属,竟能够夸耀他们 
  享有他们的尊长也不曾享有的福分。 
  若不是这些缘由,必另有非分的念头 
  暗地里挑逗指使,促成这鲁莽的步骤: 
  把他的显赫地位、荣誉、功业、亲友, 
  一股脑儿丢在脑后,只顾狂奔疾走, 
  为平息炽烈的情欲,急切地求索不休。 
  这轻狂欲念的热焰,会卷入悔恨的寒流, 
  过早的萌芽会凋萎,永没有长大的时候! 
  这王子来到城堡,来到柯拉廷邸宅, 
  受到了鲁克丽丝殷勤优渥的接待; 
  只见她的面颊间,“美”与“德”互相比赛, 
  争辩着:她的声誉,是靠谁撑举起来; 
  当“德”自鸣得意,“美”就羞红了脸腮; 
  当“美”嫣然炫耀那一片绯红的霞彩, 
  “德”就轻蔑地涂染它,给它抹一层银白。 
  “美”以维纳斯的白鸽作为凭证和理由,⑧ 
  说“德”占有的白色,应该归“美”所有; 
  对“美”占有的红颜,“德”也提出要求, 
  说红颜本来属于“德”,由“德”亲手传授 
  给芳华盛放的少女,让两颊红白相糅, 
  让红颜充当金盾,当羞辱来犯的时候, 
  它就要挺身防守,把白色掩护在身后。 
  “德”的莹洁的白色,“美”的浓艳的红装, 
  在鲁克丽丝脸上,勾出瑰丽的纹章; 
  红颜、白色都争做两种颜色的女王, 
  为证明它们的权柄,追溯到远古洪荒。 
  争夺王位的雄心,使它们互不相让; 
  双方威力都强大,真个是旗鼓相当, 
  时而这一方占先,时而那一方居上。 
  塔昆仿佛瞧见了:百合与玫瑰的兵丁⑨ 
  以她的秀颊为战场,进行着无声的战争; 
  这两支纯正的队伍,围住他奸邪的眼睛; 
  在两军对垒之中,惟恐丢失了性命, 
  这卑怯败北的俘虏,向两军屈服投诚;⑩ 
  它们发现擒获的是一个冒牌的谬种, 
  宁可将它放走,也不愿奏凯庆功。 
  这时他不禁想起:她丈夫的俗调凡腔, 
  虽盛赞她的美貌,其实是将她诬枉; 
  有如悭吝的浪子,难将这重任承当, 
  他那贫乏的口才,远不配将她颂扬。 
  对这丽质的礼赞,柯拉廷亏下的欠账, 
  心神眩惑的塔昆,用玄思遐想来补偿, 
  他睁着惊奇的两眼,张口结舌地凝望。 
  这位人间的圣徒,受到这魔鬼的崇奉, 
  对这伪善的朝拜者,不曾有些许疑心; 
  纯净无瑕的心灵,难得做一场噩梦, 
  没上过当的鸟雀,不惧怕诡秘的幽林; 
  无邪的鲁克丽丝,安心接待了贵宾, 
  以殷勤和悦的风度,向王子表示欢迎; 
  他外貌温文有礼,看不出内心奸佞。 
  他用尊贵的身份,掩饰歹恶的心机, 
  将他卑劣的罪孽,藏入威严的外衣; 
  他不曾显露什么逾越礼法的形迹, 
  只除了有时眼睛里流露过多的惊奇; 
  眼睛已享有一切,仍未能餍足心意; 
  虽豪富却又似贫穷,贪欲永远无底, 
  攫取的已经太多,仍渴求更多的东西。 
  但她从未遭遇过陌生人目光的窥伺, 
  从含情欲语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暗示; 
  这一本奇异的图书,书页边写有注释,⑾ 
  而她却不曾领悟那幽微闪烁的奥旨; 
  她全未虑及钓钩,她从未触及诱饵; 
  她只见塔昆的两眼,在天光白日中注视, 
  那轻狂目光的含意,她却茫然不知。 
  他向她耳边述说:意大利这片沃土上, 
  她丈夫战功赫赫,博得了新的荣光; 
  他用谀词来赞美柯拉廷崇高的声望, 
  说他的勇武气概,更使他威名远扬, 
  头戴胜利的花冠,身披受创的戎装; 
  她听了,把手儿举起,表达内心的欢畅, 
  为他的这番成就,默默地祝谢上苍。 
  塔昆不动声色,隐藏起真实图谋, 
  信口胡诌了一篇前来造访的借口; 
  在他晴朗的天空里,始终也不曾闪露 
  预示风暴将临的阴霾滚滚的征候; 
  直到浓黑的夜晚——恐怖和畏惧的母后, 
  舒展晦冥的暗影,覆罩无垠的宇宙, 
  在穹窿为顶的狱里,把天光白日幽囚。 
  于是塔昆被引到供他安寝的处所, 
  自称身子困乏,精神也不复振作; 
  因为他晚餐以后,与鲁克丽丝对坐, 
  交谈了不短的时光,不觉把夜晚消磨; 
  如今浓重的睡意,与生命的精力相搏; 
  人人到这个时辰,都要上床安卧, 
  只有窃贼、忧虑者、骚乱的心灵醒着。 
  塔昆就属于这一伙,睡不着,心里嘀咕, 
  盘算着:要满足心愿,会遇到哪些险阻; 
  他明知希望微茫,不如抽身退步, 
  却还是断然决定:让心愿得到满足; 
  获利无望的时候,会更加惟利是图; 
  只要预期的犒赏是一宗名贵的宝物, 
  哪怕有性命之忧,也全然置之不顾。 
  贪多务得的人们,痴迷地谋求取到 
  那尚未取到的种种,原有的却执掌不牢, 
  那已经取到的种种,便因此松脱、丢掉: 
  他们贪求的愈多,他们占有的愈少; 
  或是占有的虽多,而由于填塞得过饱, 
  结果是疳积难消,反而备尝苦恼, 
  他们是假富真穷,成了破产的富豪。 
  人人都希求荣誉、财富、安宁的晚景, 
  而为了赢得它们,要经历险阻重重, 
  有时为它们全体,丢弃其中的一种, 
  有时为其中一种,将全体丢弃一空; 
  鏖战时激情如火,为荣誉可舍生命; 
  为财富可舍荣誉;财富常招致纷争, 
  终于毁灭了一切,一切都丧失干净。 
  我们若肆意贪求,来满足某种希冀, 
  也就迷失了本性,不再是我们自己; 
  当我们资财丰裕,可憎的贪婪恶癖 
  偏叫人想到缺欠,把我们折磨不已; 
  这样,对已得的资财,我们置之不理; 
  只因少了点聪明,我们且取且弃, 
  通过不断的增殖,变成一贫如洗。 
  如今昏聩的塔昆,必得走这步险棋—— 
  为成全他的淫欲,而断送他的荣誉; 
  为了满足他自己,必得毁弃他自己: 
  丧失了自信自尊,真诚又从何谈起? 
  既然他自戕其理智,甘愿在尔后的时期 
  苦度悲惨的生涯,长遭世人的唾弃, 
  又怎能指望别人对待他不偏不倚? 
  夜深人静的时刻,已经悄悄来临, 
  困倦昏沉的睡意,合拢了众人的眼睛; 
  没一颗可意的星儿,肯挂出它的明灯, 
  只有枭啼与狼嗥,预告死亡的凶讯—— 
  枭与狼攫捕羔羊,正好趁这个时辰; 
  纯良温雅的意念,都已寂然入定, 
  淫欲和杀机却醒着,要污辱、屠戮生灵。 
  情焰正炽的王子,这时便一跃起床, 
  把他的那件披风,匆匆搭在胳臂上; 
  在“邪欲”与“畏惧”之间,昏昏然犹豫彷徨—— 
  前者婉媚地煽惑,后者怕引起祸殃; 
  然而,朴实的“畏惧”,惑于情焰的魔障, 
  虽也曾再三再四劝主人抽身退让, 
  到头来终归败北,挡不住“邪欲”的癫狂。 
  塔昆在一块燧石上,轻轻敲击着宝剑, 
  让那冰冷的石头,爆出了火星点点, 
  这时他略不迟延,将一支蜡炬点燃, 
  让它像北极星那样,指引他淫邪的两眼; 
  对着闪烁的烛火,他从容果决地开言: 
  “这块冰冷的顽石,我逼它冒出火焰, 
  同样,对鲁克丽丝,我也要逼她就范。” 
  脸色因恐惧而苍白,他真真切切地预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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