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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吴强)-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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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阿鹞是个机灵鬼,他家离我们家只有三里地。”
  她看到阿菊忙着说话,又忙着锥针抽线,牙根咬紧,全身使劲的那种神情,禁不住地大笑起来。
  阿菊莫明所以地跟着大笑,笑声充满了屋子,连灯光也笑得不住地点头晃脑,她们两个人的影子,在墙壁上跟着灯光同时晃动,比她们的嘴巴张得更大地笑了起来。
  黎青在床上躺了一阵,坐起身来,一鼓作气地写完经沈振新的信。
  她在信的末尾,用娃娃妈妈的口吻,向娃娃爸爸这样说:
  “娃娃就要出世了,也许跟着下一次战役的胜利一同降生。那么,新,你就是爸爸了!我们就是双喜临门了!”
  她把写好的信,重看了一遍。
  纸上的字仿佛快乐得要跳跃起来似的,带着闪灼灼的光亮。她一想到自己快做母亲,心里确是感到快乐和幸福,但当她看到信的末尾,说到娃娃快要出世,却又感到羞惭。她想把这些字句涂掉,或者重新写过;可是时候不早了,她也累了,便把信装进信封里去。
  “明天一大早就走吗?”黎青问阿菊道。
  “唔!四点半钟吃早饭。”阿菊开始上第二只鞋子,埋着头回答说。
  “鞋子赶得起来?”
  “赶得起来!”
  黎青拿起做好的一只鞋子瞧着。鞋底又硬又厚,又结实,麻线纳的那样密,象洒满了芝麻粒子似的,仿佛永远也穿不坏它。朝桌上一放,平平稳稳,鞋头回大,有点上翘,象只肥胖凶猛的小老虎。
  “好!真好!”黎青满口地夸赞着。
  阿菊从匾子底下又拿出三双来,样子和刚做好的一样,可是比了一比,却是大小不同。
  “这是怎么搞的?有大有小?”黎青惊异地问道。
  阿菊的手有些肿痛,停止了做活,两只手互相搓揉着,眉毛皱了皱。
  “小杨的脚能大能小?”黎青取笑地问道。
  阿菊指着刚拿出来的三双鞋子说:
  “这一双是给阿本的,那一双是给阿鹞的!顶大的一双,他说是送给张华峰的,张华峰我不认得。”
  黎青感动地长叫了一声:
  “噢——!”
  “我说就怕来不及,他说,来不及,他的不做,也得把他们三双做好!”停了一下,阿菊继续说:
  “连今天八天,我赶出来了!手都肿了!鞋骨子是干娘帮我糊的。”
  她们红肿的手指,放在灯光下面给黎青看了看。
  “你跟小杨一样,好强好胜!不怪配成一对!”
  “他说把送给人家的要先做,还不能做得比他的差。我要就不做,凭心也不能给他做得好,给他朋友的做得坏!”
  阿菊手里的麻线又抽响起来,不知怎么,她突然抽得更快更有劲,用一种劳动者朴实的自豪的神态,露着一排洁白的米牙,望着黎青微笑着。不知怎么的,抽麻线的声音,在黎青的耳朵里,觉得好听起来,象什么虫子“嘘嘘唏唏”地鸣叫似的,又仿佛是合唱队女低音的尾声。
  有人急迫地敲门,一听手心拍在门板上软松松的声音,就知道是俞茜。阿菊开了门,黎青生气似地迎头问道:
  “什么事情这样急?吓得我心跳!”
  兴冲冲的俞茜,歉然地笑着。
  “护士应当是一个细心、耐性的人,只要她有一点粗心、急躁,她就违背职业对她的要求。”黎青象是大姊对于妹妹那样亲切,又象老师对于她的学生那样严肃地说。
  “炮弹片找到了!”俞茜咕噜着说。
  “这个东西找到找不到不重要,你把它忘掉放在什么地方,总是粗心大意的表现。”
  黎青觉得俞茜是个淳朴的热情的青年,今年才十七岁,很聪明,谁的眉毛一动,她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会做事情,很尽职。可是伤病员对她有意见,说她有偏心:对立过功的,战斗英雄,她就和气,殷勤,对没有立功的,她就冷淡;对干部比战士好;对高级干部又比中、下级干部好;有点儿不平等。前些日子阿菊还没有来,还有人说她对杨军有同志以外的感情。特别是做事粗心,使伤病员不安,曾经分错过一次药,幸亏两种药都没有毒性,没有发生恶果。和阿菊一比,俞茜的弱点就更加明显。但是,黎青还是喜欢她,觉得她还年轻,过去没有受过认真的教育和锻炼,便趁着这个时候说了她几句。
  可是,俞茜却不在乎似的,歪着小脸说:
  “我放在药橱抽屉里的,那天性子一急,就没有想得起来。”
  杨军起了进来,形色很匆忙。
  “信给我吧!”他对黎青说。
  黎青把桌上的信交给杨军,和悦地关照说:
  “麻烦你,最好你能自己交给他,有些人喜欢看人家的私信。”紧接着,她又笑着转口说:
  “我的信上也没有什么,不怕人家看。”
  “不怕?你上次写给军长的信,怎么不给我看?”俞茜吊着眉头,手指头点着黎青的酒窝子调皮地说。
  “你还小!”黎青抓住俞茜的手,捏捏俞茜的小鼻子说。
  “你当我不懂?小说上写的那些信,才有味哩!”俞茜毫无约束地大笑起来,她的笑声象一群鸭子过河似的,“呷呷”
  “呀呀”断断续续的。
  杨军没有再向俞茜讨回炮弹片,可是看到俞茜总是有点不舒坦,便转过身子要走。
  俞茜从床上跳下来,伸长着手,大声地说:
  “给你纪念品!战斗英雄!”
  炮弹片还在那个香烟盒子里,外面包上了原来没有的一层浅蓝色的布,真象是里面包着什么珍贵的纪念品似的。
  阿菊拿过来解开一看,是齿爪狰狞的一片长长的铁块。她呆楞住了,仿佛在哪里看见过似的。她把披到脸上的头发向后一甩,想起了这个东西的形状,正象杨军背上的那个懒蚕样的伤疤。
  “就是它?钻到这个地方?我的妈妈!”阿菊指着杨军的肩背,尖声地惊叫道。
  杨军见到他的“纪念品”,被俞茜当作珍贵的东西,包上了一层布,便觉得那天对待俞茜的脸色是不应该的了,而且在全病房里她对他的看护是最尽职的。于是道歉地笑着说:
  “俞同志!对你不起,我那天态度不好!我明天走了,谢谢你四五个月的照护。”
  到了杨军面前,她就失去了抗拒的能力,仿佛杨军有一种魔力迷惑了她,或者有一种法宝降服了她,她竟然承认下自己的缺点,悔过似地说:
  “是我粗心,是我不好,我对你的看护工作做得不好,你要原谅我!”
  好象孩子一样,小眼睛出神地看着杨军的发光的脸,象犯了过失期待饶恕似的。
  “还是我不对!”
  杨军说了以后,从阿菊手里拿过小布包来,塞进营长黄弼送给他的小皮包,皮包揣得饱饱的,里面尽是同志们托他带到前方去的信件。
  杨军走出去以后,黎青问俞茜道:
  “我说你粗心,你不承认,为什么对杨军当面检讨呢?”
  俞茜毫不思索地象朗诵诗歌似地说:
  “人家是英雄嘛!人家跟敌人拚刺刀!人家爬上一丈八尺高的城墙,冲锋杀敌!人家冰天雪地,游过一道大河,活捉鬼子兵!人家,人家比武松打虎还要勇敢,人家,……你呢?
  我呢?”
  她的眼睛直望着黑漆漆的屋梁,嘴里还在不停地说:“人家!你呢?我呢?……”她科是沉入在迷峦英雄的美妙的梦海里了。俞茜的眼角上流下了泪水,流到红红的腮上,流到白白的颈项里,泪痕象滴下来的蜡烛油似的,发着光亮。
  这使黎青非常吃惊,感到从来没有过的那样过分的吃惊。
  阿菊看到俞茜落泪,手里的麻线“嗤——咝——”的响声停顿了许久、许久。
  屋子里沉静了好一会儿。
  心情惶惑的阿菊走到俞茜身边,劝慰着说:
  “俞同志!他这个人的脾气不好,对我也常常这样。你别难过!”
  逾茜还是躺在黎青的身旁,望着屋梁出神。
  黎青笑笑,向阿菊摆摆手,手势的意思是:
  “你弄错了!她不是怨恨杨军的!”
  雄鸡叫过头遍,天不早了。
  黎青又写了一封给姚月琴的信。
  阿菊的鞋子赶成了,把八只小老虎在桌上排成一队,得意地欣赏了一番,仿佛母亲端相她的娃娃似的,她开心地笑了一笑。然后把鞋子和黎青给姚月琴的信一齐放到针线盒里,回到她的干娘家里去。
  夜风轻轻地拂着她的黑发,送给她一阵凉爽舒适的快感。
四三
  这天正吃午饭的时候,杨军得到通知,伤愈归队人员明天早晨出发到前方去。杨军饭碗一放,便去告诉阿菊,叫她把鞋子赶做起来。
  “真的?明天就走!”阿菊急忙问道。
  “这还能跟你开玩笑?”杨军说了一句,便匆忙地跑出去。
  “这样急促!”阿菊皱皱眉头说。
  杨军高兴极了,他日盼夜盼的一天终于来到。他跑到留守处领受了带队出发的任务,拿了行政上和党组织的介绍信,接着又跑到黎青那里、黄弼那里、病房里陈连、梅福如他们那里,告诉他们他明天准定走,有信赶快写好交给他带去。他从病房出来,迎头碰到俞茜。
  “什么事?急急匆匆的?”俞茜问道。
  “明天要走了!”杨军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回答说。
  俞茜沉楞一下,手在衣袋里探探,紧接着便追赶着喊道:
  “杨同志!杨班长!”
  杨军站定下来,回头望着俞茜。俞茜赶到他的面前,摸出一个花布面的小笔记本来,笑着急促地说:
  “请你给我写几句话,签个名。”
  这件事情,杨军没有做过。他感到很困难,一时想不出怎么写,写几句什么话。俞茜把没有用过的簇新的小本子打开,指着封面里的头一页,抓住杨军的手,恳求地说:
  “就写在这里!随你写什么。”
  杨军觉得很难推却,嘴里说“我不会写,写不好?”手却又不自禁地摸在胸口的钢笔上。在俞茜的催促、恳求和迫切期待的眼光下面,他为难了一阵,终于蹲下身子,在本子上写了“胜利”两个字,停下笔来。
  “只写两个字呀?”俞茜撅着嘴唇哼声地说。
  杨军自认只写两个字确是太少。可又真的想不出别的字句来写,便在“胜利”下面又写上两个“胜利”,并且在三个“胜利”后面都加上大大的惊叹号,看看俞茜,俞茜还是不满意,他擦迭额角上焦急的汗珠,皱起眉头想了一想,又写上“毛主席万岁!”“朱总司令万岁!”两排大字和大大的惊叹号,把本子还给俞茜。
  “写上你自己的名字!”俞茜拉住他命令似地说。
  他只得在纸角上又写上“杨军”两个字。
  字很大,笔划很有力,俞茜认为象是英雄写的,连声地笑着说:
  “谢谢!谢谢!”
  在走向归队人员住处的路上,杨军匆忙的脚步渐渐地变慢起来,俞茜要他签名纪念的事,惹起了他的什么心思。仿佛发生了强烈的感触似的,胸口有些震荡,皱着眉,低着头。
  到归队人员的住处布置了出发的准备工作以后,他走到村头上一家卖杂货的小店里。他想定要买点东西留给阿菊。
  他在小店的货架子上瞧来看去,觉得没有合适的东西。店里的货物很少,大部分是香烟、黄烟、火柴、火刀、火石、红绿纸等等,他想去赶集,太阳已经斜上西南,大集、小集都散了。他走出了小店,在店门口站了一阵,重又回到店里。店主人问道:
  “同志!想买点什么?”
  杨军摇摇头,但却仍旧站在小柜台边,睁大眼睛在货架子上搜寻着。
  “罐子里有麦芽糖,新做的!”店主人拿出一罐糖来,接着说:
  “不买没事,吃点尝尝!”
  店主人敲了一块麦芽糖放在他的面前。杨军说声“谢谢”,推开了糖。过了一会,他终于选一毛巾和肥皂,每样买了一联。
  回到余老大娘屋里,阿菊不在。他把东西刚刚放下,忽听门口摇皮鼓的声音,走出来一看,一个货郎担子正向门走来,走到门口,担子放了下来,仿佛知道他要买点什么似的。好几个大嫂、大姐、大姑娘听到货郎鼓的声音,慌忙地跑来团团地围着货郎担子,这个要买这样,那个要买那样。杨军好奇地走近前去,站在她们后面,伸着头,瞧着但子的小玻璃橱里花花绿绿的货色。
  “杨班长!给你女将买一点!”一位大嫂回过头来,笑着说。
  杨军笑笑,眼睛还在注意地瞧着那些货色和大嫂、大姐们买的是些什么东西。
  大嫂、大姐们买好东西走了,货郎担子正要上肩,杨军说:
  “我买个小镜子。”
  货郎打开担子的玻璃盖,他拣了个绿边的鸭蛋形的小镜子。在几种梳子里,拣选了一阵,又拿了个看来结实经用,但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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