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乔家运故意替他着急道:“老弟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选举的日期已近,外面竞争的人很多,你迟一点不要紧,恐怕人家要卖票子的人,等不及呢。你既是这样说,我就等你三天罢。可是过了日期,我就不管。”田福恩欢喜非常,就千恩万谢地辞别了乔家运,回到厂里,要盘算这二百块钱,从何处设法。以前刘祖翼当会计的时候,我们同着嫖赌,那二百块钱,只消歪歪嘴不怕他不挪给我用。现在的会计,是个老古板,那里会成功呢。在这一夜,左右盘算,愈恨老子不死,现在虽则要想叫老子快死,也恨没有和杨蝶卿这种人,替他买砒霜,整整一夜未曾睡着。次日想回来和绣春要些饰物,他也知道绣春的物品,都给他卖的卖,典的典,已弄光了。遂无精打采的,在厂里坐了半天。忽然想起来说:“呸,除了死的想活的,我那年要换洋装,恨着向他要那白花花的洋钱,不是从他钱柜子里,飞到我袋里,又从我袋里,飞到那成衣铺子里去的么。”
主意已定,就一口气跑回家中。见店内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伙计,两个小官,见了他来,和他点头儿。他也并不理会,一直走到他母亲房里,也没有一个人。原来他母亲周氏,到张奶奶家里打麻雀去了。绣春因为刚吃过饭,作了一回呕,便懒懒的睡在床上。田福恩见左右无人,就想下手去开他父亲的钱柜子。那知扳摇不动,锁得紧紧的。正在去寻钥匙,这也合当有事,走到他母亲床前,见枕头下面露着一张白纸角儿,他就伸着手去一拉,见印着绿花黑字的纸儿,一大搭,这一喜非同小可,叫声惭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向怀里一塞,掉头就走,仍到他厂中去了。第二天,就将答应乔家运的二百元送去。乔家运说:“老弟你真运气,我给你各处说过,票子已经足数了。二百块头,却却分派平均,那时可以稳稳到手。不过我到也有一件事和老弟商量,你的事经我招呼,必定成功,我也要想当一当选,一则将来可以为老弟帮忙,二则我也想出出风头。计算票子,因为替你说的多,我自己反不够了。老弟现在尚有几百票,不如让了我,要多少钱,你就在二百元里头扣除了去,也是一样。”田福恩道:“做兄弟的事,都仗着老哥成功了,难道这区区数百票,还讲钱吗。我们一言为定,到了时候,我就统统填着老哥的名字罢。”
乔家运也向他道了一回谢。田福恩就走了。一面乔家运就邀集了他手下的一班健将,把二百元分配给他们,并且教他们票子上名字的写法,众人一涡风的散了,专等投票那一日去做事。田福恩回到厂里,心想老乔这人,也太厉害,我送给他二百元,帮我做了点事,他就要想我的票子,我留着自己用不好,何苦要送给他,我也不得不施点小手段,将来你可就认识我田福恩了。也就招呼他的一班走狗,嘱咐他们所有票子上,都写着田福恩。到了选举这日,田福恩也去投票,因为他不善写字,勉强写了一张。只见这日会场门口,很是热闹,就是人力车,也停了几百部,可见这天来的人很多了。走到里面,人已拥挤不堪,有的选将挽过松髻的曲辫子,拖在脑后。有的穿件破烂洋布长洋,身边不知藏着什么,走起路来,玎玎的乱响。其馀奇形怪状的人,也不知多少。又见自己手下的这班人,也都在那里投票,他就放了心,慢慢的挨进去。许道权、乔家运都在里面,他也就和他们鬼混起来。到了下午四点钟,才将票匦封好,各自散去。到第三日,就是开票的日子。到了这日,田福恩格外高兴,把他从前穿过的一套西装衣服,向当里赎得出来,穿在身上,拿着一根司的克,跑到会场里来,想做他初选当选的议员老爷。乔家运见他这种形状,已知其来意,不觉暗自发笑。这时候开票的职员,已经派定,二人检票,二人唱名,四人伏在案上,写唱出来的名字。那县知事,是本县选举监督,高高坐在上面,和许道权、乔家运讲话。田福恩也不上去招呼,只在检票的地方站着,听唱名。站了半天,腿也酸了,口也干了,唱出名来,有的是扬州著名的绅士,有的是许道权的,乔家运倒被他占了半数,并没一个姓田的。又等了半天,唱着一个田字,看了一会,又说了祸思二字。田福恩听了姓田,想是自己了,原来我的票子,都在后面。那知听到名字,又不是。不觉瞪着眼睛向检票员望了一眼说:“我们扬州有田祸思这个人吗?”
检票员见是田福恩,也就想到,忙高声叫道:“田祸思不是祸思,是福恩,因为福字写不清楚,变成祸字。恩字写不明白,变成思字了。”说得哄堂大笑。有的还喊着废票废票,直等到开票终了,除了他自己写的一票外,其余并不见田福恩一个字。是日乔家运果然当选,其余当选的因不是本书重要人物,不必再赘,直把个田福恩气的眼珠发白,知道上了乔家运的当,就拿着司的克在门口等着。停一会,县知事乘轿去了,乔家运也出来。田福恩就拿起司的克兜头一杖,乔家运却很机灵,老远的看见他恶狠狠的站在门首,已知道他不怀好意,也预先防备,忙将一杖避过,顺手一掌,原想打在田福恩颊上,那知一偏,正中在他癞头上,癞痂去了,鲜血直淋。乔家运趁他不备,一溜烟的跑了。原来乔家运早知田福恩是个无赖的冤桶,云麟介绍,所以心中一动。后来田福恩要买票子,偏去找他,落得拿他二百元来买自己的票子。就是田福恩那些走狗,也被他运动,所以开票时候,田福恩的选票,都变了面孔,投奔乔家运走了。但是田福恩事情既不成,白白的丢了二百块大洋,心里如何气得过,就怒冲冲的回到家里。这时周氏正指着绣春大骂说:“我出去了,你难道死了不成?我房里的钞票,会给人偷了去,你还不知道。”
田福恩知道二百元的钞票已经发作,就把司的克一掼,指着周氏说:“你不要活见鬼,你们藏的洋钱,自己管不周全,失掉了还要来骂别人。”原来田福恩拿了二百块洋钱去,当时并不发觉。隔了好几天,还是田焕想着,问他妻子道:“我前天交给你的二百块钱的钞票,你给我放在哪里?”周氏道:“你不提起,我到忘却这件事了,好像还放在我枕头边呢。”田焕道:“你也太大意了,这不是三块二块钱,可以随便放着。倘若露了眼,给人偷了去,那时这么样呢。”周氏道:“你也太过虑,放在枕头边的东西,还会不见,外面的物件,都要偷光了。”一面说,一面就走进去向枕头边取钞票。那知把手伸进去一摸,不但钞票没有,连那包皮纸都不见了。连忙将枕头移开,被褥都翻起来,四面找到,却没有一些影响。自知出了意外的事,又痛又急,就哇的一声哭起来了。田焕这时正走到店里,听见哭声,知事不妙,赶快跑进来说:“怎的怎的?”
周氏哭着说道:“中了你的话了,我这包洋钱好好的搁在枕头边,不知道那个天杀的恶贼,摸进来拿去用了。”田焕跳着脚喊道:“我的话如何?好容易大前天做了二百块钱的交易,统统拿来交给你,你应该好好的替我收着,现在丢了,你知道我痛心不痛心呢!”周氏自己心虚,又受了田焕的话,回答不出,心里益发闷闷的,想拿绣春出气,却巧田福恩回来,帮着绣春,周氏就大哭起来说:“我到了你田家的门里,我并没有受过一点好处,你个老杀才,你当年没有我,你那里有这一天,你因为了二百块钱,自己闹的不彀,你还要串着小扣子来和我闹,我今天是不想活了,我抵庄拿着我的性命和你老杀才拼。”
田焕既失了洋钱,又受他妻子一顿骂,心里如何过得去。绣春要想出来劝,偏生被田福恩拦在房里,不准她出来。这时已惊动了邻舍及店里的伙计等都来询问情由,田焕遂对众人说明原委。当时劝的劝,说的说,议论纷纷。有的说到城隍庙里去罚咒。有的说请人圆光。闹了半天,仍旧毫无头绪。直等到周氏哭的倦了,田焕也无可奈何了,众人才纷纷散去。那田焕本来是一钱如命的人,今日无原无故的将二百块钱失去,心里不觉闷闷不乐,茶饭都减少了。过了几天,就病倒床上,不能起身。周氏劝他请个医生来家诊视,他不但不肯承认,就连他妻子也骂起来,因此一日一日的耽搁下去。田福恩仍旧天天混在外面,哪里还顾他老子的病,田焕虽则病在床上,心里还是记挂着店务,对周氏道:“我一生做牛做马,原是为着这小畜生,如今他竟不来看我,你看店里的人,哪个是靠得住的,如小扣子能料理店务,我就不用操心,他不成器,我的心可是白用了。”
周氏劝他道:“你静心养息养息罢。我看店里的人,都还老成可靠,断不至于乘你病中,偷偷摸摸。只要你病好,那几百块钱总也赚得转的。”田焕听了店里的人都老诚可靠这句话,就两眼望上一插,不省人事的昏过去了。周氏狠命的喊着好久,到了夜里,才觉回过来,嘴里模模糊糊的说道:“田焕,我却待你不错呀,你初到我店里的时候,你是什么境象,我好意喊得你来,叫你管理店务,并且准你夫妻都住在店里,不多时候,你们就丰衣足食,你也应该感激我。我死之后,儿小女小,我不望你报恩,只是替我照顾照顾,也是你一点良心。那里知道你是个狼心狗肺,乘我死了,就欺他们孤儿寡妇,吞没我的财产,凌辱我的女儿,你还是个人吗!”
周氏听了这话,分明是云锦的口吻。这时田福恩尚未回来,绣春又是病着,半夜里房内只剩着周氏一人,愈觉得阴风惨惨,孤影凄凄,只吓得周氏索索的抖个不住,就跪在床前祷祝道:“我知道你是田老相公了。我们从前却有许多对你老人家不住的地方,但是我总求你老,君子不记小人过,我的媳妇,就是你老的女儿。我的儿子,就是你老的女婿。我们现在譬如替他们做伙计,死了之后,这份家产,还不是仍旧归还你老的骨肉。你老暂时饶他罢。若说阴间缺少钱用,我就去买两条锡箔,烧给你老用。”
田焕瞪着眼睛说道:“啐,你还想替他求饶,他做的事,都是你的主使。他的罪果不可饶,你这人亦何尝可赦。我是禀准阎魔王来的,我且和他到阎王殿上去算账。”周氏还想求情,又见田焕手指着门,说道:“不是差人来了,哦,我去,我去,请你们不要动手。阿呀,我去了。”说着又昏晕过去。周氏看着田焕神情不像,忙喊起绣春并外面两个伙计进来陪着。一面又差两个小官,拿着灯笼去寻田福恩。那田焕昏晕多时,忽的拿着两手,左右开弓的在颊上乱拍,嘴里杀猪杀羊似的喊起来,说:“阎王爷恕我。”分明是受刑的样子。连陪着的两个伙计,都不觉毛发悚然。不一时看他脸上已经红肿起来。周氏这时也无话可说,只哭丧着脸坐着。停了一会,田焕又悠悠的醒转来,张着两眼,四处望着,像是觅人的样子。周氏知道他的意思,忙走过来,田焕拉着他的手,有声无气的说道:“我是不相干的人了。我一句话告诉你,我们从前做的事,都是个错,从今以后,你也须改改,若照此下去,你的寿也恐不得长,你并须普告众人,一个人做事,总要问心无愧,如若不从良心上做去,都要和我田焕一样,不得好死。”说着又问小扣子呢?这时去寻的两个小官还没有回来,田焕等了半日,还不见来,就连连喘着气,大声说道:“咳,既知今日,何必当初。”说毕那头上的汗珠儿就如雨的下来,一伸腿就去了。呜呼,正所谓蜂酿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这就是守财虏的下场,那两个小官,各处找寻田福恩,最后到了一个赌场里,见他正在兴高采烈的天扛呀地九呀乱喊,看见小官进来,问他,说是他老子病重,他就狠狠地望了一眼说:“这是什么要紧,半夜三更,也来找我。他就是死了,管我屁事。”说着仍旧念他的天扛地九去了。直等到天亮,赌场散了,才同小官回来,那时田焕已经死了好久。周氏也无暇诉说,只得和他商量办理丧事。忽听得外面街上人声鼎淹起来,像是闹了乱子一样。欲知何事,且阅下文。
第九十三回加车租苦力闹风潮停工厂贫民绝生计
且说田焕死后,周氏正和田福恩商量办理丧事,外面大闹起来。田福恩忙跑出来一望,只见许多苦力,有的扭着辫子;有的拉着腿裤,着件背心;有的还拖着一辆车子,拥拥挤挤的往他店前经过。旁边看闹忙的人,都说自从黄包车发达之后,他这主人时常用着他们向外间生事,什么打店面哩,敲竹杠哩,就是官厅有时也奈何他不得。今天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