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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不可医治,但是必须静养,万不可再有伤感的事,自然服药之后,日有起色。不然,虽有神医,也无能为力了。”晋芳连说:“老和尚高明的很,说的病源医理,句句都对。”就陪着出外开方。这时云麟正等着信息,见他们出来,忙向老和尚问道:“这病如何?尚可救药么?”老和尚摇着头说:“我尽我心,其余只可听她的命了。”
就斟酌了好一会,开了一个方子,告辞而去。若讲这位医僧,原是云麟请来,何以看病的时候,云麟不陪进去呢?读者不无有点疑问。不知云麟为淑仪知己,淑仪就是云麟的知己,自小及今,都是心心相樱只因凭空里掉下一个富玉鸾,才将他们的姻缘生生拆散。等到富玉鸾出事之后,又因限于门第,因守礼法,都是勉强抑制。自从前次到云家,经红珠用话打动回来,生了大病之后,云麟早已看透,所以不敢常常和她见面。这次再到云家,云麟说话,虽则步步留心,但情之所钟,总不免在无意之中,流露出来,使淑仪大受感激,回来又复大病,云麟深知原委,与其陪着医僧进去,使淑仪增病,不如在外等消息。后来医僧说尚可医治,不觉也放了心。果然服药之后,咳嗽渐渐缓起来,血亦止了,精神亦稍稍振作。第二天复请医僧,据说受病已深,外面虽似见效,其实尚无把握,总须不受忧郁,方可见痊。晋芳等因病势和缓,虽则心里仍不放心,总觉比前天安心了许多。无如云麟逐日来问病状,究竟不敢和淑仪见面,心里终觉不妥,连夜里也睡不着了。想了一个方法,托红珠去走一趟。一则她二人素来和好,见面之后,只有欢喜,不患忧愁。二则托红珠去善言开导,她是个灵俐的人,一经红珠的口才说法,必可排除一切魔障。红珠也是义无可辞,并且自己也想去探望。所以这天乘了轿子,到伍家去。
离淑仪病剧之时,已经第三天了。晋芳当然回避。三姑娘等接了进去,各问了安,谈起淑仪的病,三姑娘说:“虽则好些,但是也只可看她的命罢了。”说着不觉眼圈儿一红。珠连连忙劝慰。不一时,朱二小姐从淑仪卧房内出来说:“红姑娘,今日好风吹得到,你是没有来过哩。说也奇怪,仪妹妹也没有得着人的报告,她就知道你已经来了,我还不相信,亲自出来看看,果不其然,你红姑娘真的来了,你和她岂不是前世有缘,所以能彀心心相印哩。”红珠听了,忙站起来说:“既是仪妹妹醒了,我就进去看看。”三姑娘恐淑仪劳神,就说:“姑娘进去看看,就出来罢。有病的房里,是不洁净的。”
红珠应允,和朱二小姐一同进去,见淑仪枕头垫的很高,半身靠在上面,用一只手支着要想坐起来的样子。红珠忙赶过去说:“妹妹不须劳动。”一面又见她脸上雪白,全无半点血色。两颧高起,双目微凹,和前天见面的时候,迥然不同,不觉吃惊道:“两天不见,妹妹怎样病的这个样儿了。”说着觉得鼻子一酸,大有盈盈欲涕之意。朱二小姐着急,正想支开她的话,又见淑仪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来,握着红珠的手道:“妹妹,我以为今生不能见面的了,今天你来看我,我很欢喜,因为我一生除父母之外,知己的人,有得几个,你来了也不枉我们知己一常你多坐一刻,我们谈谈体己。我有许多话,要想和姊姊谈谈。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你坐一会儿,我可想起来了。”
红珠道:“妹妹你在病中,不要劳神罢。”淑仪道:“我恐怕劳神,所以请你坐哩。”一面说,一面望着朱二小姐,像是叫她暂时离开的意思。朱二小姐何等聪明,看见这样情形,就对红珠说:“姑娘来坐了多时,我们连点心也没有预备,我去看看就来。”一面望着红珠丢了一个眼色,像是叫她说话要谨慎的意思,红珠就点了一点头。朱二小姐出去了,淑仪低低的携着红珠手说:“你可知那人听见我病,急得怎样?”红珠忙捏着手说道:“也并不见怎样,不过替姊姊请来的这个医僧,是他介绍来的。据说姊姊亦不过一时之灾,稍服几剂药,当然安全。”
淑仪道:“妹妹,我虽则和你踪迹不甚亲近,其实我心里当你亲姊姊看待一样。方才我说那人着急,在他人看起来,以为我是逾越范围的话。但是那人的心,我知道,姊姊未必不知道,我又何必瞒姊姊呢。在从前大家都是幼小的时候,自然毫无禁惧,我们亲近的怎么似的。到了年纪稍长,就渐渐生疏起来,我还怪为什么男女要有分别,并愈到了年长,愈有分别呢。直到富家的事成功,我的名分已定,虽则中道分离,我心自甘我素,然那人之恋恋于我,心仍不死。在他虽属情深,在我何能逾分。这种情形,别人不知,姊姊自当洞悉无遗。所以将我这隐衷向姊姊明白表示,并望姊姊转言,如若我真下世,叫他也不可过于悲伤。人生在世,有如朝露,譬如父母,尚要分离,何况朋友亲戚呢。我深知那人深于情者,对于我的生死关系,尤切于心,还望姊姊善言开导,我虽死也瞑目了。”
红珠忙安慰道:“妹妹的说话,真如金石,我自当转达。不过妹妹又何至一病不起,你总须自己宽心静养,深愿你极早安全。至他的心事,已与从前不同,视妹妹同聊斋志上的娇娜咧,妹妹千万不可因此自生感触,致增病症。不但我等稍慰,就是只里老爷太太,亦深望你早日全可哩。”淑仪听了,不觉点头微叹,红珠见她说话过多,恐伤病体,不便再谈,适朱二小姐送了一碗雨前茶来,红珠接了,就和朱二小姐闲谈。哪知朱二小姐见红珠和云麟几经患难,居然成了美满姻缘,想到自己忽然竟与晋芳不睦,暗自伤感,叹道:“玉苹玉苹,你原自个闺门小姐只因出处不谨,竟连个妓女不如哩。”
因此正在出神,却巧三姑娘进来邀红珠出去午膳。红珠别了朱二小姐出来,和三姑娘吃了午膳,辞别回家。这里淑仪到了夜里,病势忽然加重。咳嗽之外,又加气喘。不多时候觉着精神渐渐涣散,呼吸又渐渐低下。三姑娘等在旁,见她颜色不像,急急忙忙,替她净身,穿好衣服,忽见她面泛桃花,笑容可掬,喉间嘟一声,竟长辞晋芳与三姑娘,赴她的极乐世界去了。这里晋芳、三姑娘忽然失去了掌上明珠,朱二小姐自伤身世,均号啕大哭起来,惊得男女仆人进来,齐齐解劝,方才稍止。看看时晨钟,短针正指着个一字。且说云麟自嘱红珠去后,专在家里等候消息。秦老太太亦十分记念。直至午后,才见红珠回来。秦老太太问病情如何?红珠把头摇了一摇,已呜咽着说:“我看起来,恐怕已经不相干罢。今天和她谈了许多话,大概都是说的死后的话。看她的人情,已经衰弱已极,似非药力可能挽回的了。”
秦老太太听了说:“可怜的孩子。”这时柳氏因病在房里睡着,故不在面前,便说:“这都是卜老太太害了她了。我看这孩子,面貌果然生得太好,但是她平常的一举一动,都是教人可怜可爱的,并没有一点短命的相,何至于只有这点点年纪呢。咳,不嫁富玉鸾,哪里会年纪轻轻的夫妇,折散得怎样快呢!不是夫妇折散哪里会生出这样的病来。像这孩子,我想起来,岂不可怜。”说着不禁老泪也流下来了。红珠不敢再哭,忙上前安慰。秦老太太又道:“麟儿呢,在幼年时候,果刻刻忘不了她。近年稍微好些,但是他的性情,你是深知道的,你看他近日因仪儿有病,急得像失魂落魄似的,你对于他应该说得和缓一点,不要叫他急坏了。”
红珠连称知道。看秦老太太悲伤好些,也告别了回房,换衣服去了。哪知云麟知道红珠此去,淑仪对于自己必有说话。红珠当秦老太太的面,必不能说,所以预先在房里等着。看见红珠进来,两眼红红的,知道这事不妙,忙问说怎样怎样?红珠道:“你且不要着急,我来告诉你。”一面换衣裳,一面说道:“你仪妹妹恐怕你过于悲伤,所以嘱我劝解你,须以母亲为重,自己要保重自己。”云麟急道:“你这话我真不明白了。仪妹妹既然会说话,自然不曾死。她不死,我又何必悲呢!”红珠道:“你不要急,我看她是不久了,她自己也说不久就要死了,所以叫我拿这番话来劝你。”云麟道:“你今看她果真不相干了么?”
红珠就将淑仪和她谈的话,一一告诉了云麟,急的云麟顿足道:“我错了,我从前的妄想真错了,她现在病到如此,才把真心话和你说,恨我这双眼睛瞎了,怎么看不出她的心呢。咳,我悔已迟了。”说罢,不觉哭起来了。虽经红珠劝慰,略略好些,但是终不能解他的愁闷。到了夜里,虽则就枕,一心记念淑仪,辗转不能成寐。忽然见黄大妈走进来,说:“麟相公麟相公,快点起来,外面有一个外国人来拜望你哩。”云麟道:“我从来没有外国人的朋友,你去回他,我不见。”黄大妈道:“他一定要见,自己要走进来了。幸亏得我拦住,他在厅上等着。”云麟有气道:“什么事,半夜三更的跑来。”只得勉强忍着气,走出床来,穿好衣服。黄大妈战战兢兢的替他掌着灯到了外面,果然有一个少年,穿着西装,手里拿着司的克,既不是田福恩,又不是柳春。那少年见云麟出来,忙放下司的克,走过来和云麟握手。云麟仔细一看,说:“啊呀,你不是富大哥吗?怎样来的,你来为什么不预先给我一个信?”
富玉鸾笑道:“我若无事,你请我也不来哩。今天我是因为有一件事,来报你一个信,包你可以如愿,你还须感激我哩。”云麟道:“这话我却不懂,我现在一无所愿的事,又何必如我的愿呢!”富玉鸾道:“你不记得我从前定亲之后,和你说的话,并敲断那玉狮子的故事吗。这事我如今已与母亲说妥,卜老太太也应允了,我情愿将那人双手捧来,送给哥哥,我想你一定是情愿的,怎么说不是如你心愿的事呢?”
云麟听了,忙答道:“原来你说的是她。富大哥,你不但不知道我的心,你连他的心都不知道了。我现在已不是二十余年前头的云麟了,我已经明白过来,原来她是一个冰清玉洁,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女子,你如何可以拿这话来侮辱她。你从前说我不能逼着你去做狗彘,如今我若依了你的话,我真狗彘都不如哩。”富玉鸾听了他这话,不觉一呆说:“大哥,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来,你不是仍旧依你的俗见吗。我们男子应该做着他人所不能做的事,才算出人头地。你这话真是妇人女子之言,又何足以登大雅之堂呢。”说得云麟到无言可对,勉强道:“这事岂是我们两个人可以作得主的。你知道对手的这个人,意思如何呢?”
富玉鸾笑道:“原来你大哥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说要得那人同意,这个容易,还是那人已经来了,我和你去看来,你就可以相信我的话了。”说着携了云麟的手就走。云麟也脚不点地的跟了出去。走不多远,但见月在中天,晶莹朗澈,照得大千世界,纤毫毕现,前面一片池塘,遍种菡萏,但见翠盖翻飞,清香披拂,个个含苞未放,那花蕊都有碗来大,枝头乱战,像是面着云麟点头。忽见池中放出万道金光,花蕊忽然齐放,万花之中,都有一个美人,笑盈盈的起来往云麟站立的地方跳来。转眼间,那花枝花叶,枯萎的枯萎,拗拆的拗拆,吹残零落,无复完枝。云麟点头微叹说:“好花看到半开时,这话真不错了。”
回头看那无数美人,已经合并身体,变成一个,站在面前,真是容颜盖世,仪态万方,向着云麟盈盈而拜。云麟忙还礼不迭,仔细一看,不觉大惊说:“你是仪妹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姨父不要着急吗!”美人笑道:“谁是你的妹妹?谁是你的姨父?你话到也稀奇了。”云麟着急道:“你明明是仪妹妹,为什么自称不是呢?”那美人道:“你这人疯了,人各有缘,缘在则合,缘尽则散。我原因为你是有点灵机,当然可以澈悟,哪知你愈说愈不明白了。”
云麟忽然想着:“这是富大哥引我来的,我问他便知端的,回头一看,富玉鸾已不知到哪里去了,只见站着一个金甲神人,手执钢鞭,对着云麟怒目而视。云麟大惊,又复看那美人,已变了形像,似有四五十岁的人。再仔细一看竟不是仪妹妹,原来是个七八十岁的一个老婆婆。云麟不觉呆了,说一个人老的也没有这么快?照此看来,做一个人还有什么趣味呢。忽的又看见淑仪在老婆婆背后缓缓的走将过来,说:“哥哥,我来别过你了,你也不要悲伤,须知人生朝露,如幻如电,哪一件是真的呢。”
云麟此刻恐其再去,忙说: